“1000？？”

司机突然睡醒了一样看过去，“真的吗？”

秀水苑和洲大完全在两个方向，靠近南边，这个点就算打个专车，最多200。

周澄：“废话，你开不开。”

“开开开！”

司机师傅瞬间兴奋，很不好意思的往后掏头，看着宋楚期：“不好意思啊帅哥，要不您取消一下订单，我可能跑不了你这单了。”

宋楚期蹙眉。

这可是他打了半个小时才打到的车。

周澄舒坦的靠在前座。

其实他有车，app上甚至代驾已经接了单，人就在附近，很快就可以赶过来。

他完全不需要这辆荣威快车。

但他刚才站在街对面，看到宋楚期这张对所有人爱答不理的脸，莫名就想到了那天在毕业典礼，宋楚期也是用这种表情，冷淡的对待叶裴。

周澄从来不相信，有人真这么脱俗。

所以当他看到宋楚期有些雀跃的站起来，表情欣喜，只是因为打到了一辆小破车，周澄莫名觉得心烦。

他想撕开这幅精美的油画，看看它背面的脏乱，宋楚期到底有多少心思。

后座，宋楚期没有下车。

当然不可能下车，这么热的天，又在深更半夜等了这么久，遇到周澄这种人，直接冲上来干架都不奇怪。

周澄一点没有歉意，相反，他正等着宋楚期失态。

张口骂人，面露愠色。

下一秒，他果然感觉到后座的人动了动，宋楚期坐起来，声音响起在前座的空隙——

“师傅，他这是喝多了。”

“......”

没有周澄意想中的所有反应。

宋楚期的声音很轻，像慵懒的夜风刮过耳侧，沉静而平缓：“这停的黑车才500，他好好地怎么会给你1000？”

司机一怔。

“那么多黑车，他不是喝多了，怎么会上我的车。”

宋楚期淡声：“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

周澄：“......”

反正今天已经晚了，明天也没什么课，宋楚期也不急：“要不你先送我，我订单还在平台，然后再送他，到时候他酒醒好给你钱。”

司机往周澄的脑袋上扫了两眼，副驾驶确实散出浓重的酒气，他虽然看不出周澄醉没醉，但不是没在这接过醉鬼，酒疯耍起来别说付钱了，不吐在车上都是好的。

他可不打算这么好心，于是拍了拍周澄：“喂，小伙子，你赶紧下车吧，我平台接了单的，送不了你。”

周澄气的脑门疼：“谁他妈喝醉了，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司机斜眼，还骂上人了。

醉的都说自己没醉。

周澄心里毛的不行，一口气梗在嗓子眼，恨不得喷出来，直接扫了司机挂在空调缝里的二维码，转了1000过去。

“现在可以走了?”

这就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毕竟钱已经到账，荣威司机表情一变，只好看回宋楚期那里：“小帅哥你看，他真是醉的不清，而且钱都给了，我实在没法把他赶下去，要不我先送他，再送你？”

“……”

“算了。”

宋楚期沉了沉眼尾。

他从来不愿意把人往最坏的样子去想，这不过是一个喝多了的醉鬼，没什么好讲道理。

况且秀水苑完全不顺路。

来回还不知道要多久。

宋楚期取消了订单，拉开荣威的后座车门下车，他站在原地重新打车，过了一会儿，又看到周澄从荣威上下来，像没事人一样。

司机白白赚了一千，一边觉得这地方的人脑子不正常，一边开心的一溜烟把车开跑了。

周澄不需要这辆车，他只是想看宋楚期真实的样貌，现在他完全没达到目的。

如果说前面发生的一切，宋楚期都觉得是自己倒霉，遇到了醉鬼，那么周澄此刻看着他的表情，可以说是明晃晃的挑衅——

“啧，我叫了代驾，刚忘了。”

宋楚期看清楚他手里捏的车钥匙，“滴滴”两声，停在街对侧的白色路虎车灯闪烁。

站在旁边的代驾伸手挥了挥，

“老板，我刚就到了。”

之前那两个漂亮男孩也站车边，冲周澄挤眼，“周哥，送我啊，去你家也行。”

周澄没看那边，他盯着宋楚期那双清冷的桃花眼，宋楚期正看着他的车，眸色终于不复方才的沉静，些微波动。

周澄觉得浑身舒畅，刚才那口气终于散了大半，嘲弄问：“怎么，也想我送你？”

“没有。”

宋楚期淡淡收回目光，直接从路边穿过了公交亭，走出FREE TAXI的路口，

“我是在想，你挺幼稚的。”

-

周澄得意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和他料想的不同，宋楚期没有给他任何眼神，那张脸还是那么冷冷清清，没有一丝狰狞。

宋楚期连一个脏字都没有说，甚至连个“有病”都没有骂，好像他脑海中没有这些庸俗的情绪，也没有这些庸俗的事。

他的思绪远远游离在这些之外。

好像有一层清晰的壳划分了世界。

壳之外的人和事都毫无分量。

没有分量。

自然不会生气。

周澄看着宋楚期越走越远。

不知道为什么，“幼稚”这两个字就像戳中了他的脊梁一样，比他以为的污言秽语要让他恼火得多。

“有病吧。”

“周哥你别跟这种...傻逼生、生气哈。”

“想蹭车还要立牌坊，bitch行为。”

“哈哈哈哈。”

周澄听着车里的声音，越发觉得心烦。

然而下一秒，这种心烦突然转变为一丝凉意，从后背直直的浇进他的心头——

他看到一辆幽蓝的Sian路口掉了个头。

-

夏夜的树枝蔫在墙边。

宋楚期的绿色T恤贴在温热的风中，显得皮肤格外白皙。

他没走一会儿，额头就渗出一层薄汗，连着精致的鼻尖，在路灯下映出一个少年模样的侧脸。

他搜了一下附近的酒店，想着实在不行就凑合一下，只是刚过路口，宋楚期突然感觉路面亮了一点。

一片黑色的影子。

慢慢笼过脚下地面的砖面。

宋楚期回头，看到一辆蓝色跑车，慢悠悠的开在路牙。

如果是个出租车或者普通小车，他估计就伸手拦一拦了，但这个车看上去就不差钱，更不可能载人，宋楚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走的很慢，没过一会儿，车就开到了前面，停在红绿灯的路口。

幽蓝色亮在路的尽头。

叶裴靠在后座，从车窗玻璃上，可以看到宋楚期模糊的影子，小步的走着，逐渐放大，朝他的发梢靠近。

绿色T恤被玻璃的颜色融化，变成近似的黑，暗沉一片。

但宋楚期很白，路灯一照，像一束微光亮在这片暗沉的夜色中，清瘦而单薄。

叶裴按下车窗。

宋楚期慢吞吞的从车后方走上来。

红绿灯变化的一瞬，他对上宋楚期的眼睛，Sian闪烁的尾灯落在里面，像一片沉静的星河。

宋楚期看到他的脸，细小的红痣随着眼尾微微上扬，有种异样的清美。

笛鸣像一条奔腾的河，低沉的声音更像是一时兴起——

“送你？”

-

宋楚期坐进去的一瞬间，整个人透心凉。

他原本有些犹豫，但红绿灯已经从红灯转成了绿色，叶裴的车一直没动，后面几辆车等的不耐烦，喇叭叫的此起彼伏。

还有人从车里伸头出来张望。

包括坐在车里的周澄。

别人是催促的表情，而周澄则是见了鬼，一张脸阴沉沉的，白的像剪出来的纸人。

他亲眼看到宋楚期上了叶裴的车。

除非他瞎了。

“那不会是叶裴今晚找的人吧？”

“哇我刚乱说的，周哥你别打小报告。”

“怪不得他鸟都不鸟你啊周澄。”

“你不是说叶裴不载人么？”

“嗨，咱周哥没坐过呗。”

周澄脸色难看到极点。

只不过这些宋楚期都看不见，能早点回去当然好，宋楚期没再想太多，上了叶裴的车。

“谢了。”

车是司机开的。

叶裴坐在后座，他也在后座。

叶裴喝了酒，带着若有似无的酒气，沉默靠在最左边，司机的正后方。

宋楚期在右边，安静的靠在玻璃窗上。

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杉香气，干净到了极致，也静到了极致。

没有音乐，没有广播。

没有人说话。

就像个飞速移动的昂贵棺材。

宋楚期坐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气氛会是这样。

司机没有问他要去哪里。

叶裴也没有问。

宋楚期看着车开出繁华的市中心路段，两侧的灯影间隔慢慢拉长，眼看着到了要上高架的位置，终于张了口

“这是，去哪？”

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神有一瞬讶异。

准确的说，他很少在车里听到人声，因为叶裴不喜欢，就算是叫的代驾，也会乖乖按照要求，不发出任何声音。

但宋楚期的声音很好听。

司机安慰的想，至少不会被撵下去，因为他也从来没见过叶裴在路边捡人。

“不知道啊，我家？”

叶裴低着头，懒散的吐出这几个字，抬头看了宋楚期一眼。

“......”

宋楚期刚才没觉得周澄有病，但他现在觉得叶裴病的不轻。

“送人”的意思，难道不是把这个人送到他要去的地方吗？

什么叫不知道啊，我家？？

宋楚期不理解：“我是回学校。”

“哦。”

叶裴什么也没说，仿佛刚才的“我家”不存在一样，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去洲大。”

司机没出声，点了点头。

车头很快调转方向，开上了另一条路，一直往郊区的方向。

宋楚期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他每次撞倒叶裴，都不是什么好时候。

车里再一次安静下来，静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宋楚期靠在柔软的羊皮头枕上，呼吸慢慢变得均匀而平缓。

这一天有点辛苦。

但他没有睡着，这不是熟悉的环境，宋楚期很难入睡，只是沉着眼睛休息，任凭窗外的光影在眼前亮起又暗下。

他的呼吸声很轻。

有种柔软的错觉，仿佛刚生下来的小猫。

不算吵，也不难听。

叶裴没有打扰他，只在另一侧看手机，过了很久，等到车开下高架之后，才打断问，

“哪个门？”

宋楚期睁开眼睛。

窗外已经是熟悉的两排冬青。

“西门。”他咕哝。

西门那边都是老校舍，离建筑学院近。

洲大学校占地很大，几大片不同的校区和宿舍区混在一起，如果门停错了，多走二十分钟都正常。

司机已经在朝着西门开。

宋楚期清醒了不少，他琢磨了一下，还是要跟叶裴说声谢谢，正酝酿，车里突然响起淡淡的人声——

“玩这么晚。”

叶裴转了一下手机：“不会又换新男朋友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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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