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苒趁排队的时间，再次确认了一会要去的餐厅和路程。

司瑾低下头喝了一口方苒的奶茶，方苒的注意力又跑到了她的身上。

司瑾抬头，“马上就到我们了。”

“嗯。”方苒收起手机，换了一只手举奶茶，往前走了一步，猛喝一大口，把喝完的奶茶杯子扔进垃圾桶里。

回来时，正好轮到她们，系安全带的时候，司瑾抬头时，夕阳映得她的瞳孔微微都发着光，“我今天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方苒愣了一下，笑着说：“我保证，只有有我在一天，你的每天都会很快乐。”

飞车慢慢发动，而后开始加速，身前身后慢慢传来尖叫声，方苒配着尖叫声和天边的夕阳偷看司瑾，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光下，司瑾目光中混着杂多的感情像是拨片不断拨动她心口上的琴弦，车正要上一个高坡，司瑾突然握住她的手，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能听得清楚，“我想吐了，姐姐。”

“？？！！！！”方苒什么想法都没了，她撇一眼自己新买的衣服，又看一眼看起来面色如常的司瑾，忍痛说：“忍不住就吐我衣服上吧。”

司瑾轻笑了一声，方苒为自己刚才0.01秒的迟疑而忏悔。

“不用的。”司瑾看到方苒坚定的表情，既觉得可爱，又有点后悔用装恐高的主意牵方苒的手，她的眼光落在相握的手上，食指如蜻蜓点水轻点了方苒左手的无名指指甲盖，“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恐高，有点反胃。”

方苒看过的档案里，没写司瑾恐高。

快到达最高点时，她握紧了司瑾的手，周围是密集的尖叫声，她双手做成喇叭。对着司瑾大喊：“方苒喜欢司瑾，想要她成为恋人的那种！”

车猛地滑下，失重感席卷而来，方苒丝毫不敢眨眼，紧盯着司瑾，看见她放大的瞳孔以及她的眼神，看着她却又在想着别的事情，或者说别的人。

在这一刻，方苒第一次彻彻底底感受到了那个人带给她的压力，那是不能跨过的鸿沟。她可以做很多事，但那些事会是让司瑾一点点忘记前女友走进她还是像现在看着她想起另一个人。

方苒像是站在悬崖边，眼前是看不清的迷雾，她向前走了一步，是跌下悬崖还是走在实地，只有走下去才能知道。

她笑着问司瑾：“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是不是被我吓了一大跳。”

司瑾点点头，“差点就当真了。”

“可以当真的。”方苒眺望远处，错过了司瑾无法再隐藏的情绪，“我知道。我们是好朋友。”

方苒闻言，觉得当初一脸正气拉着司瑾做好朋友的自己，多少有点碍眼了。

司瑾习惯在暗处仰慕方苒，她知道方苒不喜欢女生，她觉得自己不可能会改变方苒的想法。但爱情是世上最奇妙的东西，她一边坚信方苒不会喜欢她，一边忍不住贴近方苒，祈求终有一天她能成为特殊的存在。

她把方苒表露出的感情全然当成了友情，一个怯弱的勇者，想要爱却又不敢直视它。

方苒又在用余光偷瞄司瑾，司瑾正望着天边的云霞，眼神飘忽。

又在想她的前女友吗？方苒的心又酸又涩。

方苒怀揣着这种念头一直到她们吃饭。

高空餐厅一览整个城市的夜景，万家灯火点染出温暖眷恋的夜色，方苒坐在窗边，耳边是舒缓的音乐声，她盯了司瑾半响，突然开口问道：“你还喜欢她吗？”

没有特指，司瑾却好像猜到了方苒问的是谁，“喜欢。怎么突然问这个？”

“昨天刷到一个帖子说，朋友之间适当谈论彼此的恋人有益于促进感情。”方苒觉得自己的解释干巴巴的。

司瑾“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她垂眼，语气平淡；“你呢？有喜欢的人了吗？”

问出口的时候已经知道答案，但她的呼吸还是放缓了。

“有了。”

司瑾刷的一下抬起眼，眼神变了又变，她紧盯对面，害怕错过对方一丝表情，她捏紧了桌布，“又在开玩笑吗？”每一个字都沾着她的心头血。

“不是。最近刚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

司瑾像是罪犯被她唯一的法官下了最后的判决，她松了桌布，宛若平常，扯出一抹笑，“是吗？在一起的时候记得请我吃喜糖。”

演练过几千遍的话，说出口时，还是觉得快要窒息了，不该是这样的，司瑾想，她应该笑得更加像一个朋友而非暗恋者，她调动僵硬的面部肌肉，试探的触角被她一瞬间收回心里。

“到了那时，比起吃喜糖，你更适合坐在主位或者站在我身边。”方苒紧张又小心翼翼地宣泄自己的感情。

“好啊。”司瑾收回踏出的脚，再次龟缩进朋友的影子下。

方苒感觉自己悄咪咪的表白被对方同意了，心中的酸意一扫而空，将谈话回归正题，开始打听情敌信息，“阿瑾是怎么跟你的前女友谈上的呢？”

“没谈。”司瑾顿了顿说，“我单方面暗恋。”

方苒闻言，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对方果然很没品，居然不喜欢司瑾！

“你们还有联系吗？”方苒问的小心翼翼，她看见司瑾握紧了手里的叉子，自己也好像被一只不知名的手握紧，“有。”

“是吗？”方苒不想问了，她挤压胸腔，喉咙溢出她丝毫不真挚的祝福，“阿瑾这么好的人，最后肯定能心想事成。”

司瑾脸上的笑带着微微苦涩，方苒想司瑾一定爱惨了对方。

“方苒？”

方苒听到有人叫自己，循声望去，是自己留学认识的华裔朋友。

“好久不见，Jan。”

来人跟方苒打完招呼后，看到司瑾时，眼睛一亮，“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伯乐吗？”

司瑾想，方苒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是指她找到那个人了吗？

司瑾抬眼，“不是。”她不是方苒每年特地留一幅画的知己，也不是方苒喜欢的人。

“我们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司瑾笑了笑。

方苒诧异司瑾会主动回话，她跟Jan解释完后，寒暄了一会，以送Jan一段的理由，拉着她到一边谈话，“你认识长得好看，性格开朗，画画也不错的女生吗？”

“认识啊。”

方苒心中一喜，她要找到白月光了吗？下一秒，希望破碎。

“不就是你吗？”Jan好像悟到了什么，“你终于要对自己下手，搞水仙了吗？我支持你！”

“不是。”方苒满脸沧桑，“我在嫉妒。”

“里面坐着的人是我喜欢的人，她有一个放不下的白月光。我不在乎她喜欢别人但我在意，哪怕我们在一起她也不会真正的开心。”方苒靠在墙上，对面前的异国好友说，“我嫉妒那个人可以让她拥有真正的幸福。”

Jan的大脑遭受冲击，方苒一个满世界跑，热爱自由的人，居然也会给自己套上爱情的枷锁！而且初次动心就喜欢上了一个心里有人的女生。

Jan偷瞄了司瑾一眼，长得确实非常不错但凭方苒的家世什么样的人搞不到手。

爱情啊!真玄妙！她拍拍方苒的肩膀，“别想太多，你人还没追上，小心别人捷足先登。”

方苒的胸口受到致命一击，心情却诡异变好了，她跟Jan道别后，回到餐桌。司瑾的举止优雅有礼，将牛排切成整齐划一的小块，然后一口一口吃着，偶尔搭配着一旁的红酒。

方苒坐下，喝了一口酒，唇色粉红带着水光，讲话时眼睛带着光，“我第一次办画展时，还没什么名气，几乎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去观赏我的作品。只有一个人在我的展馆里呆了半天，认真看完了我的每一幅作品，最后留给我一张纸，上面只有两个单词—— free romantic。”

“她是我的第一位读者，从那以后，我开始期待她来看我的画。”

司瑾知道方苒找的那个人是谁，是她。

她拥有资本后，第一次出国找方苒，大早上就去了方苒的学校，没找到。闲逛在巴黎的街头，夕阳下踏进的一家门可罗雀的小画展，大胆的色彩和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一幅幅自由而鲜活的画，像是在向所有来人宣告画家心中的恣意和潇洒。

司瑾呆了一下午，看完了所有的画，她想画主一定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方苒讲完，司瑾的眼神呈现出一种放空的状态，有似乎有点笑意。

“我知道了。”司瑾说完这句话就继续专注于面前的牛排。

就一句话！就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我知道了！方苒想听司瑾多讲点，但又没理由，只能幽怨地盯着面前的牛排，一口一个！

回家的路上，方苒中途停了一次车，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束折射泡泡，花色是渐变粉色，奶油质感的粉白色花瓣在暖黄灯下折射出淡黄色的光晕，“送你。”

司瑾接过，手指拂过花头，粉嫩的指甲和花色相配，很美，“折射泡泡？我是你心中的公主？”

方苒紧张，吞了口口水，花店里有其他更适合暗戳戳表白的花，她提前预订的也不是它，但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方苒就想送给司瑾。

“嗯。”方苒按下开火按钮，语气淡定从容，“说不定它还有别的花语。”

司瑾看花，看方苒，最后眼神落在车窗外的一闪而过夜景。折射泡泡有一种花语是公主，让人忍不住心动。温柔美丽的公主请你喜欢我，我值得让你去爱。

哪怕知道，方苒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她依旧会为那一丝丝的暧昧不清而雀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