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看着三人的反应，心底的怀疑又淡了些。

“可我还是不明白。”云岫皱着眉，目光重新落在晏嵫身上。

“如果你们真的是为了救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看着我去青岚宗抢凝灵玉髓，去跟止桓拼命？还有，你为什么能调动和我同源的神力？上一世，你也能吗？”

晏嵫的身体僵了一下，他避开了云岫的目光。

“上一世到最后，我才发现自己也能调动这种神力。或许是因为我化形时，也吸收了一部分上古神的残力，只是比你少得多。我没早点告诉你真相，是因为，我原以为我自己能解决得了。能在你之前……拦住止桓。”

“所以，让我去比武大会，也是因为要避着我解决这件事？”

“部分。让你去青岚宗，也是因为凝灵玉髓能净化邪力，我想帮你稳住体内的神元。“

他顿了顿，转过头：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借口，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盈堂和梧奕一言不发，与晏嵫一同看着云岫。

云岫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她想起在青岚宗半决赛时，晏嵫站在台下，眼底翻涌的惊惶；想起在洞穴里，晏嵫为了保护她，硬抗止桓的黑色漩涡；想起梧奕为了找她，不顾伤势，从青岚宗一路追到洞穴……

这些画面都太真实，真实得让她无法完全怀疑。

若真如此……

她又想起止桓在洞穴里说的话——“你是上古神神力的最后容器，是他复苏的唯一希望。”

想起上古神杲说：“止桓继承了我的怨恨”。

想起自己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神力。

如果她真的是“容器”，真的与上古神相连，那解开联系的办法，真的存在吗？

烛灯摇曳的光芒将四人的影子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拉长、扭曲，仿佛暗处蛰伏的鬼魅。空气凝滞，带着尘土和古老书卷的气息，唯有灯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敲打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方才一连串的冲击几乎抽空了她仅存的力气。

伤口在疲惫和心绪激荡下隐隐作痛，但她此刻顾不上了。

“可就算知道了这些……”

她抬起头，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

“我们现在连靠近止桓都难，更别说找办法解开我与上古神的联系了。”

“你体内的神元，其实比你想象中更强大。”

晏嵫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笃定。

“你现在的神力与上古神相连。我猜，在某种意义上，你们是同根共命的。他靠你的神元维持残魂形态，你也靠着他散逸的神力才能稳定化形。止桓不敢真的动你，就是怕你出事，连带上古神的残魂一起消散，他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云岫愣住了，她下意识摸了摸心口的吊坠，那里的神元还在微微发烫。

“同根共命？那岂不是说，只要我活着，上古神就永远不会消散？”

三人同时望向了云岫，室内静了几秒。

“也不是。”

晏嵫摇了摇头，指尖的神力缓缓收敛。

“如果能加强你自身的神力，让你的意志彻底压制住他的残魂，就能将他的灵魂从你身体里驱赶出去。到时候，没有神元支撑，他的残魂用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消散。”

“那怎么才能加强小由的神力？我们可以去找散落在各地的神元碎片，之前听师尊说过，杳熹山深处还藏着不少上古神当年留下的神力痕迹。”

梧奕抱着手，接了这么一句。

“没用的。”

晏嵫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洞穴深处，那里的岩壁还残留着之前打斗时的裂痕。

“神元碎片太分散，收集起来耗时太久，止桓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而且那些碎片的力量太弱，根本不够支撑小由压制上古神的残魂。”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止桓继续收集神力，等着上古神复苏吧？”

梧奕又来这么一句。云岫带着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却又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洞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岩壁滴水的“嘀嗒”声在反复回响。

云岫靠在冰冷的岩壁上，伤口的痛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可她却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清醒。

止桓、上古神、同命、神力……这些词语像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打转，忽然，一个念头猛地窜了出来。

“止桓身上……是不是也有很多神力？”

她抬头看向晏嵫：“之前在青岚宗，还有刚才在洞穴里，他调动的神力都很强，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仙灵都强。如果……如果能拿到他的神力，是不是就能加强我的力量？”

晏嵫缓缓转头看她，随即却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这个世界上，拥有大量神力的除了你，就是止桓。他收集了这么久的神力，又吸收了不少仙灵的仙力，体内的神力总量，恐怕比你还多。”

他顿了顿，又慢慢地说。

“只要能拿到他的神力，再加上你自身的神元，压制上古神的残魂并非不可能。”

“可止桓……短时间制住他还可以。像我刚才，那可是我挨揍几个月才想出来的招数，还只能打个出其不意，根本维持不了长久。这不，我们还不是得落荒而逃吗？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找到这里。”梧奕道。

晏嵫却忽然笑了：“我有办法可以杀掉止桓。”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三人中间：“止桓的目标始终是上古神的复苏，他最在意的，就是上古神的残魂。而上古神诞生与陨落的地方，就在杳熹山深处。那里或许藏着他最初的神元核心，也是他当年以身化世时，最后一缕意识停留的地方。”

盈堂猜到了：“你的意思是，我们一齐回杳熹山，止桓肯定会以为我们要破坏神元核心，或者想切断小由与上古神的联系，就会跟来？”

“没错。”

晏嵫点头，指尖在半空划出一道浅淡的痕迹，勾勒出杳熹山的大致轮廓。

“杳熹山深处——就是禁地后山，有一处天然的神力结界，那里的空间极不稳定，一旦有大量神力碰撞，就会引发结界坍塌。止桓体内的神力太强，只要他踏入结界，我们就能想办法激怒他，让他全力调动神力。到时候，结界坍塌产生的力量，足以将他的神元彻底撕碎。”

云岫靠在岩壁上，看着晏嵫指尖勾勒的轮廓，心脏忍不住加速跳动。

这个计划太冒险了，一旦失败，不仅他们会死，整个杳熹山的生灵都可能被结界坍塌的力量波及。这个计划说不上高明，就是以她为诱饵的捕猎。

可她只能咬了咬牙：“我同意。”

几人就地安营扎寨，过了一段隐世的生活。

清晨的微光透过洞穴入口的老藤缝隙，漏进几缕淡金色的光，落在铺着榕树叶的青石上。

云岫是被指尖传来的温意唤醒的，睁眼时，先看到的是盈堂垂在她身前的手。师姐指尖凝着淡绿色的灵力，正顺着她的腕脉缓缓往里渗，像溪水流过石缝，温柔地梳理着还未完全修复的灵脉。

“醒了？”盈堂的声音带着刚醒的轻哑，见她睁眼，眼底立刻漫开笑意。

“感觉怎么样？昨晚我又给你换了新的榕果，你试试调动下神力，应该能顺畅些。”

云岫试着动了动指尖，果然，之前那种滞涩感轻了不少。冷白色的神力顺着指尖缓缓冒出来，在掌心凝成一小团微光，不再像前几日那样乱冲乱撞。她撑着青石坐起身，后背靠在岩壁上时，伤口的锐痛也淡成了隐隐的麻意。

洞穴里很安静。晏嵫坐在不远处的黑石旁，正低头擦拭断水剑。

梧奕则蹲在洞口，手里摆弄着几根新鲜的梧桐枝，指尖泛着淡青色的灵力，正将枝藤编织成细密的网。

“梧奕在做什么？”云岫好奇地问。

盈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解释：“我们打算在加固一下结界。你伤还没好，止桓虽然这几日没动静，但保不准什么时候会找来，有结界挡着，既能隐蔽气息，也能防他突袭。”

云岫确实没接触过任何与结界相关的事。在杳熹山，是晏嵫和师尊负责。现在，这活也轮到了梧奕头上。云岫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没有什么愧疚之心。

说话间，梧奕已经编好了半张藤网。他举起藤网对着光看了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看我这手艺！这梧桐枝是后山刚砍的，编出来的网又韧又结实！不过还得下点功夫……”

晏嵫放下断水剑，走到梧奕身边，指了指藤网的一处缝隙：

“这里的灵力没织匀，再补几缕。结界要连地面的缝隙都挡住，不然会漏气息。”

梧奕撇了撇嘴，却还是听话地指尖凝起灵力，往那处缝隙里补了几缕。藤网被灵力浸润后，泛着淡淡的莹光，原本松散的枝藤瞬间变得紧实，连风都透不过去。

云岫靠在岩壁上，看着三人忙碌的身影，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暖意。

温暖的风，好似吹散了之前因真相和灾劫带来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