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诶,老曹,听说了吗?浮云观那个柳高人又在自寻短见了!”

姚州某个小茶楼内,一个精瘦的人影窜进门,在靠近窗栏的桌子边坐下,他鼻子下长着一撇小胡子,下巴剃的光洁溜溜,看起来略带喜气。

同桌叫老曹的男人给他倒了杯茶水,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好奇地问:“这回是用什么法子?”

“跳崖。”小胡子口渴的紧,赶紧先喝了口水:“一阵大风又给刮回来了。”

老曹听了直摇头,啧啧赞道:“高人就是高人。”

小二眼尖,估摸着该没水了提着茶壶上来加水,顺嘴说道:“我看人家柳高人压根就不是寻短,人家修炼呢。”

小胡子赶紧摇头:“不不不,他可是真想,上次我还亲眼见他买了两斤砒霜。两斤啊!什么耗子能吃两斤砒霜,撑都得撑死!我等人走后去问掌柜,人说人家拿回去泡糖水喝的!”

小二不信:“人家买回去囤着也不一定是吃啊,或许人浮云观老鼠闹的厉害呢?”

小二这话说的,他定是不知道这才不久前,浮云观人都饿的要吃耗子了,还能闹鼠害?老鼠都害怕好吗!

“嘿,你可别不信。药店老板说那半仙隔三差五地就去买砒霜,买完砒霜就去隔壁买糖,不是泡糖水是干嘛使?”小胡子两撇胡子一翘,说的好像自己亲眼看见的一样。

老曹连点头:“我听棺材店老板说,人家棺材板都定好了!”

小二瞪大了眼睛:“高人口味忒重了吧!好好的怎么要送死啊?”

“那就不知道了,高人的想法我们怎么会懂。”

老曹忍不住也跟着眉飞色舞地描述起来:“你们听说了吗,上回打雷,人家高人手里举个铁棒搁屋顶上站着,多少人看他被雷劈中了,屋顶砖瓦都炸飞了,可是你看看人家,毫发无损!你说奇不奇?”

“对对对,还有那次,说是跳河,在水里泡一宿,第二天醒了伸了个懒腰自己就上岸来了。都说河神在水里托着他呢!”

“我倒觉着人家高人不是要寻短,高人肯定有高人的想法。”掌柜一直在柜台边竖着耳朵胡乱播算盘,终于也忍不住加入进来。

“也是,但是你们说高人那么厉害,怎么搞都死不了,怎么会瞎呢?”小胡子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呀,什么高人不高人,就是一神棍,装神弄鬼,欺骗你们这些无知小民!”隔壁一桌的人插嘴道。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讨论,你一嘴我一句,说的有声有色,好不热闹。凡人爱八卦,真情本性也……

此时街头一角,一张旧桌后,柳青卿端坐在那里,他一身儒雅青衣,眼睛上蒙着一圈黑布。背后竖着一面旗子,上书“算卦”两字,正有模有样地述说着什么。

不过一会儿,他送走了最后一对来他这里问前程的母子,掂了掂腰间的钱袋,感觉差不多了,起身背起旗子拿着拐杖就走。

他身条很好,宽肩细腰,清矍高挑,春风拂来袖袍随风飘扬,衬的那一身朴素的青衣仿佛带了几分仙气,远远看去像是那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

指节分明纤长的手握着拐杖,在地上笃笃地点着,柳青卿小心且熟门熟路地走着。

迎面过来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小娘子,故意撞进他怀里,拐杖掉在地上,柳青卿半蹲下来胡乱地在地上一通摸,最后是那小娘子给他拾了起来,娇滴滴道:“公子,小女子冒失了,还请公子见谅。”

——又是高人,又是神棍,又是公子的,也闹不清柳青卿在姚州人民心目中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形象,但看得出他复活后大概又没少惹事。

“无碍,贫道谢过姑娘。”柳青卿从小娘子手里接过拐杖,不知有意无意地摸到了小娘子滑嫩嫩的手背,也不多言,点点头转身就走,留着小娘子舜地就红了脸,吞吞吐吐地想喊住人多说几句,又觉得不好意思。

柳青卿一手持着拐杖一边慢吞吞地走,好似在摸索脚下的路,一边挑起嘴角轻笑起来。

姚州地处江南,国泰民安,子民生活富裕,且山光明媚,景色秀丽。

这阳春三月,风光正好,柳青卿一路享受春风拂面的舒适感,一路哼着小曲儿往城外走。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离城数里。柳青卿身周景色巨变,再一看已是荒郊野岭,恶水穷山;不远处老树枯枝昏鸦,乱石荒草破房。

此时,甄友谦正在屋顶上兢兢业业地修修补补,刚好脚下一滑,“哗啦啦”带着铺了一整天的砖瓦掉了下来,一声闷哼,屁股砸地,摔了个扎实。

“……”柳青卿寻声上前去,拽着甄友谦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

甄友谦辛辛苦苦一整天,全白费了,对着那个罪魁祸首一肚子火:“你想笑就笑啊,可别因为是你干的就不好意思看我笑话!”

柳青卿“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憋回去:“别乱说,我瞎,我什么都没看到。”

甄友谦没好气地撇了柳青卿一眼,心想真瞎假瞎我还不知道?

“来,今天的饭钱。”柳青卿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子。

甄友谦不跟钱过不去,拍拍手掸掉尘土,摊出手掌。

柳青卿把那精致的钱袋子放在甄友谦手里:“友谦,何必这么辛苦,这破道观有什么好?你这天天修修补补的不也是整夜漏风,我们去买个大院子住它不香嘛?”

甄友谦飘了一眼柳青卿那个钱袋子,蓝色绸缎面上精致的银线绣花,两只鸳鸯活灵活现,一看又是哪家小娘子送的,这可把他酸的哟,嘴里更是吐不出好话来。

“我这修修补补拜谁所赐?天天寻死,求你要死死远点儿,别殃及我的道观,谢谢!”

甄友谦想起那个举个铁棍站他屋顶引雷自短的柳青卿就来气。一声轰响,人没事,屋顶倒是炸了个大窟窿。本来春寒秋冻的时候就这么一个落脚地,现在还没了那点破瓦盖头,简直是拆家之仇了。

柳青卿一脸耍赖皮的“嘿嘿”一笑:“我才不走,走了上哪吃饭去。谦哥厨神转世,这破地方我都好多年没吃到咱老家的菜了,我现在已经离不开谦哥咯!”

柳青卿一通马屁乱拍,所以说人长相重要呢,柳青卿耍赖皮一笑唇角生花风情万种,他甄友谦耍赖皮一笑,就会有人问他是不是眼神不好。

不过这马屁甄友谦倒是很受用,气一下子消了大半,而且柳青卿也说的是实话,他刚来这里时也是真吃不惯,什么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厨艺。本来只能一人享受,现在有个柳青卿吃自己做的菜吃的这么香,也挺让他开心的。

柳青卿看甄友谦差不多气消了,半哄半推地把人推进了厨房。自己回到房间里,坐在自己的棺材板上,把缠在眼睛上的布条摘了下来,眨了眨眼睛,眼珠子在眼眶里咕噜咕噜转了两圈,放松了一下,暗道:“还是这样舒服。”

当初他刚复活,就随地找了颗歪脖子树上吊,吊了半天,都荡起秋千来了,还没咽气,他才意识到这大概死不了。

就算金丹没有在运转,到底说也是具小有所成的身体,怎么可能随便上个吊就能挂死。

这下回原世界倒是成了难题,可能真是飞炀那种boss级的人物才能弄死他。但是这次复活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客栈里,跟之前穿越过来的场景并不相同,也就没有那个寻死的“条件”了。

柳青卿又尝试了几次。他割了自己的脉,过几个时辰伤口慢慢就愈合了,疼痛感倒一点都不少;想想饿死自己算了,他禁食大概有半个月,脸色才开始有点泛黄,途中饿的他七荤八素,满眼金星;他想找面墙撞,后来头骨迸裂,脑浆都顺着额头流下来了,头晕脑旋地就是咽不下气。

——这哪是自寻短见呀,完全就是在自虐呀!

……想重新回到系统里,选择退出游戏,这么难的吗?

“咕噜噜……”柳青卿的肚子又叫了。罢了罢了,死不死的再说,饿肚子那是真难受。

柳青卿摸了摸钱袋子,还剩几个铜板,就快弹尽粮绝支撑不了太久。

柳青卿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自己成功转世之前沦落街头。他找人打听一番,发现自己离姚州不远,决定先去投靠甄友谦。

结果到了浮云观,柳青卿才发现曾经被甄友谦吹的天花乱坠的浮云观,如今用一贫如洗来形容都算夸它了。

一贫如洗好歹曾经人家有资格被“洗”过,甄友谦这破道观完全就是家徒四壁——真的只有四面墙壁啊!!窗户门板都没有呢!

“……谦兄,这么久以来你是以乞讨为生的吗?”柳青卿目瞪口呆地问。

“我不乞讨,反正饿不死。”甄友谦理所当然地回。也是,好歹也是开过光的人了,要死哪那么容易。

柳青卿觉得此处应有掌声,佩服地拍拍手,敬甄友谦是条敢于直面贫穷的汉子。

但,柳青卿可不一样,他一直养尊处优地受不来这苦,肚子咕噜噜又叫起来,他拿出身上最后一点铜板,叫甄友谦赶紧去给他弄点吃的。

甄友谦也是不知多久没有沾过荤腥了,兴冲冲跑到了市场上买了只鸡,买了点油盐酱醋酒大料等,回来撩起袖子,给做了个地道的香酥大鸡排,当天晚上两人坐一起吃的感慨万千。

一个赞不绝口,说:“好久没吃过炸鸡了!”

一个泪眼汪汪,说:“好久没吃过鸡了……”

晚饭过后酒足饭饱,甄友谦也是个感恩的人,热情地把自己的床让出来给柳青卿睡。

柳青卿看了一眼那张美名为床的门板,感觉不忍直视,环顾一周这四处漏风的房间,他注意到了角落里唯一一口箱子。

他当着甄友谦的面,毫不客气地把人家的冬衣全翻了出来,垫在门板上,然后才和衣而卧。

甄友谦眼睁睁地看着柳青卿一顿操作,太阳穴上青筋突突直跳,最后想在那只鸡的份上忍了下来,端了两根板凳将就了一宿。

一夜难眠。

甄友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柳青卿衣衫整齐,眼睛上蒙了块黑布,正准备走。他好奇问道:“眼睛好好的,你那是做甚?”

柳青卿虽然眼睛上蒙了布,但是看向甄友谦的动作却很自然,好像那布根本不存在一般:“你若是能有当时牛皮里千分之一的能耐,今天我就不用辛苦去赚钱咯。”

甄友谦:“……”

——所以说我穷,不能让你白吃白喝,这还是我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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