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紫面大汉,站在了快意堂门外。
这是济南第一赌场,也是济南最大的销金窟。更为重要的是,这里的掌事,乃朱砂门的亲传弟子冷秋魂。
紫面大汉略微检查了周身,正准备进去。大门竹帘子却先一步,忽然被掀开。
一个四十来岁、面色蜡黄的中年人,被驾着扔了出来。
两个黑衣大汉,腰间束着朱红腰带,冷脸喝骂道:“朱老二,限你三日之内,还清本利。”
“否则……”他恶狠狠地道:“先剁你一只手,再剁你一只脚。还要拿了你女儿来抵债!”
那中年人哀求道:“三天委实太短了,小的很难凑够前。求列位大人宽限一二,不要叫我们骨肉分离……”
紫面大汉见状有些不忍,正欲伸出援手,就听那中年男人,又开口求告道:
“再借我十两!”那中年人,抱着赌坊打手的腿,哀求道,“再借我十两!我一定能翻本,到时候连本带利还上!”
紫面大汉本欲上前的步子,一下子便停住。人若是被赌迷住了心性,在想要救人,那就千难万难了。
他心下叹息,却未再多管闲事,看着那中年男人,被赌坊打手,连踢带踹,撵了出去。
紫面大汉进了快意堂,先再厅房大堂,大撒银钱。被请入小花厅厚,更是大输特输,一连扔出去三十万两,眼也不眨。
这样豪奢的做派,直接惊动了管事冷秋魂。后者打发走了一众赌客,专门接待字面大汉这个大主顾。
然而,闲人一散尽,冷秋魂闪电般出手,拿刀抵在了紫面大汉脖子上,冷冷询问:“你是什么人?这个时候来干什么?为什么故意装作输钱?”
紫面大汉深色不动,自言名为张啸林,乃是关外的参药客。他不但毫不惧怕,更是坦言,三十万两只是个见面礼。
还神秘地道,有一笔三百万两的大生意,要拉着冷秋魂一起发财。但非得得朱砂门西门前辈相助不可。
财帛动人心。冷秋魂终究抵不住诱惑,松了口气。西门千正是他师父。他自信说动前者不再话下。只可惜,西门千接了一封信,便匆匆动身出门,不知人在何方。
紫面大汉不觉眼睛一亮,追问道:“信呢?信在哪里?说不定就有西门老前辈的去向。”他笑呵呵道:“毕竟是三百万两的生意,时间不等人啊!”
冷秋魂当即决定,带张啸林回去去信。原来,“杀手书生”西门千和师弟“立地追魂手”杨松,居住在一处。临行前,将信件交给师弟保管。
可当他们穿过两条街,到了杨松的宅院。却震惊地发现,杨松被杀死在卧房,还不出一刻钟。
冷秋魂失声惊呼。而张啸林则冷静地检查起杨松的尸体。很快,他也变了神色。
杨松被一剑划破喉管。伤口既薄且深,毒辣无比。
张啸林曾经在另一个地方,见过这种伤口。那是一具海上漂来的浮尸。
根据伤口形状判断,杀人者使用的,定是一门狠毒迅疾的剑法,且剑身轻薄锋利。
不错,这个化名张啸林的汉子,便是楚留香。他易容秘密前来济南,就是为了追查线索。
他按照计划,毫不费力地搭上了西门千的弟子。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朱砂门的另外一位长老杨松,也被人所杀。
不过,这次他发现了更多蹊跷之处。杨松刚刚被杀,真气还不至于逸散殆尽。可他的经脉过于干瘪。对于他这样成名已久的高手来说,显然极不正常。
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楚留香却未能抓住。他忽然想到一事:“信呢?还在吗?”
二人在屋里翻找一通,却一无所获。显然,有人捷足先登,将那封引走西门千的信,提前取走。
楚留香心中微微沮丧。但很快,转到西门千卧房时,墙上挂着一幅画,引起了他的好奇。
杀手书生西门千孑然一身,无妻无子,但却在卧房里挂着一张美人图。这显然不是一幅普通的画像。只是眼下,楚留香也不得要领。
冷秋魂已经准备通知门下弟子,在济南城内搜查,看有哪些武林人士随身佩戴薄剑。
楚留香回到客栈。夜半,却忽有一妙龄女子潜入,一番投怀送抱之后,询问朱砂门发生何事。他从妙龄女子的配刀,认出后者乃天星帮中人。并以此为线索,找到了天星帮驻地。
天星帮竟然秘密从皖南,来到了北方地面!
楚留香正疑惑间,屋子里突然窜出条人影,就像是一根射出来的剑似的,一身紧身黑衣,掌中一口剑,青光莹莹。
这黑衣人的一张脸竟像是死人的脸一般,但目光却闪动着残酷的、野兽般的碧光,仿佛他一生中最大的嗜好,就是杀人,他生存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杀人。
他在一瞬间刺出了十三剑,楚留香已掠过四重屋脊,剑光毒蛇般缠着他,却始终沾不着他的衣裳。
这是比闪电还快的剑势,这也是比闪电还快的身法。
幸而,楚留香也非浪得虚名之辈。二人一番激斗,不分上下。
“你并非朱砂门弟子!”黑衣人笃定道,“因为朱砂门无人能接下我这十三剑。”
他话声未落,突然又是一剑直刺出去。
这一剑快得更是不可思议,他长剑刺出,世上根本没有人能在一尺的距离内将这一剑闪开。
但楚留香却在他剑势将动未动时,便已掠开三尺。游刃有余的笑着道:“你自然也不是天星帮门下。”
“好迅急的剑法,好毒辣的剑法。”楚留香已经认出了黑衣人的来历。
“果然不愧人称‘中原第一快剑’……好个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
他躲过一点红瞬间刺来的三十六剑,笑着问道:“若求杀人手,但寻一点红……”
“江湖传言,都说只要有人能出高价,就算是你的骨肉朋友,你也要杀的,这话可是真的么?”
中原一点红冷冷道:“我没有朋友可杀!”
他再次瞬间刺出三十六剑,但依然被楚留香躲了过去。一点红长剑突又顿住,慑人的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着对手。
突然,他森然一笑:“盗帅爱**,月夜暗留香。你是……楚留香!”
一点红目光闪动,问道:“你从未曾杀人?”
楚留香笑着反问:“你不信?”
一点红冷声道:“你从未杀人,又怎知杀人的快乐?”
楚留香道:“你从未被杀,想来也不会知道被杀的痛苦,一个人若只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种人也未免太无用了!”
一点红目中又爆射出火花。
正在此时,天星帮的锦衣大汉不耐催促,“我们请你来杀人,不是请你来和人闲叙。”
“别人都说一点红如何了得,谁知他竟是个见了人也不敢出手的懦夫。”
“懦夫”两字才出口,突然剑光一闪,这大汉连惨叫声都未发出,便已倒下,咽喉天突穴上,缓缓沁出了一点鲜红的血。
只有一点鲜血。
一点红掌中剑缓缓垂下,剑尖也只有一点鲜血滴落,他目光凝注着这滴鲜血,头也不抬,缓缓道:“活着的人,没有人能骂我懦夫。”
他神色冷然:“我卖的是剑,不是人!”
楚留香仰天长叹道:“好一个,杀人不流血,剑下一点红。”
他缓缓掏出条雪白的丝巾,覆在那大汉脸上。
一点红瞧了楚留香一眼,缓缓为天星帮众人道:“你们求我,是为了对付朱砂门。这人不是朱砂门弟子。”
“呛”地,剑入鞘,他竟跃下屋脊,扬长而去了。
楚留香抚掌而笑,深觉有趣。一点红虽是杀手,却格外傲骨铮铮,恩怨分明。
然而瞬间,他的笑容便僵在脸上。
他想起了杨松,又想起了那具从海上飘来、不知名的女尸。
这二人的伤口都极小却极深,被人在喉间一剑毙命。
楚留香之前推测,这必是一门极其迅捷毒辣的剑法,剑身也必然极薄且锋利。
这不正像是一点红的招式和他的武器吗?
楚留香心下一转,立即追着一点红而去。只给天星帮众人留下一句:“要想找回你们失踪的同伴,就去快意堂……”
快意堂,中门大敞,铜灯高悬。一众弟子身着黑衣,腰系红带,将大厅团团围住。楚留香继续假装关外参客张啸林,从容走了进去。
冷秋魂正在审讯一个妙龄女子。那正是半夜潜入楚留香卧房之人。
原来她叫沈珊姑,是天星帮弟子。天星帮掌门“七星夺魂”左又铮突然失踪,临行前曾说要来寻西门千。天星帮久等掌门不归,便忍不住来济南打探情况。
冷秋魂怀疑,师叔杨松之死就与朱砂门有关,厉声喝问:“所以,本门昨天发生的惨案,就是你们在幕后主使!”
沈珊姑一口否认。楚留香想了想,也跟着询问道:“左又铮出门之前,可是也接着了一封书信?”
他所猜不假,这封书信眼下正在天星帮“天强星”宋刚手中。他与掌门左又铮、沈珊姑。乃是同门师兄弟。
“他带了大笔的银钱,今夜就能赶来。这是付给中原一点红的报酬。”沈珊姑恨恨道:“你们若是有杀害了本帮掌门,就要你们血债血偿,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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