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倾洒热泪之后,钟奕让和黎忱飒别扭了好几天。每当两人在家里迎面碰上,就默契的像没看到彼此一样绕道而行。好在饭桌上有冷冰伟这个活宝负责炒热气氛,不然还真像郑歆说的一样——气氛能冷到凝固。
黎忱飒之所以跟钟奕让别扭,主要还是因为酒吧里看到的那一幕。说服自己未果之后,只得将它交于时间。
根据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也算是摸清了钟奕让的基本属性。你说他一个男的,在一个只有租赁关系的女住户面前哭到不能自已,他能像没事儿人一样面对对方吗?他不好意思啊。所以黎忱飒也就配合着他别扭。
有那么一次,两人在躲避彼此的时候,一个躲向自己右手边,一个躲向自己左手边,差点儿没撞个满怀。黎忱飒抬头瞄一眼,捕捉到钟奕让嘴角一闪即逝地笑容。登时她就明白,这场哑剧该谢幕了。
刚好第二天下午没课,黎忱飒跑去买了一盏台灯,抱着纸箱径直走到钟奕让的房间门口。惊诧之余,钟奕让侧过身子将她让进房间。
黎忱飒一声不吭地走进去,把纸箱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取出台灯。玻璃灯罩,她怕手滑。
“送你的。省得你晚上去厕所还要摸黑走到门口开灯。”黎忱飒站起身,继续不冷不热地说着,“撞到脑袋还得去医院,不划算。”
钟奕让喜出望外,却又不露声色,语速倒是比平时快了一倍:“你不把住我房间那点儿不好意思用这种方式还给我你就浑身不得劲。”
黎忱飒忍着想要发笑的心情回复:“跟房间没关系,只是觉得你需要。”
“放哪儿?怎么用?床边又没有电源插孔。”
话虽如此,不过钟奕让还是把那盏台灯像是宝贝一样,供在了床头柜上(隔天带回来一个线长五米的插线板)。
自此,两人友好如初。
………
这两个星期,冷冰伟下了课只能回家窝着,所以脚伤痊愈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邀请钟奕让去泡吧。
钟奕让本来都懒得搭理他,可冷冰伟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神态庄重地对他说出一句:“我有心事儿,只能说给你听。”
心眼儿都没长全还能有心事儿。钟奕让压根就不相信,但是毕竟他是看着冷冰伟长大的,又不能不放在心上。
9 bar里,一瓶啤酒都流进胃里了,冷冰伟也没开始讲述他的心事儿。
钟奕让哪能耐得这个住性子,一把夺过酒瓶子:“我不是来看你喝酒的,有什么事儿你快说。”
“嘿嘿!”冷冰伟傻笑一声,模样扭捏,“我不好意思说。”
钟奕让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冷冰伟立马端正姿态,将脑袋凑近过去,一字一句说了五个字:“我要追郑歆。”
尾音才收拢,钟奕让就斩钉截铁地回复给他五个字:“她不适合你。”
“怎么就不适合了?”冷冰伟吃了大惊,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爱追谁你就追谁,但她就是不行。”
“你说我爱追谁就追谁,怎么她就不行?”冷冰伟急了,音量不自觉抬高。
钟奕让瞧他一眼:“别嚷嚷。”
“你总得给我个解释吧?”冷冰伟压低声音,“我以前也跟你说过这种事儿,你都当没听见。怎么一到郑歆你就有意见了?”
“你那不叫谈恋爱,你那叫臭味相投一起随便玩儿玩儿。”
虽然觉得两个男的说这种话题有点儿扯,但钟奕让还是决定当一次称职的兄长,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你说你哪段感情坚持超过三个月了?最短的一个星期吧?你真心喜欢过谁?又有几个对你是真心的?你要是也想跟郑歆随便玩儿,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停顿片刻,他续道,“如果你是认真的,那恭喜你,刚好你可以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失恋。”
能从钟奕让嘴里说出这么多话,给冷冰伟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更是一堵一堵的。他不服气,但感受更多的只有无奈:“我好不容易想谈一场不一样的恋爱,你就这么打击我?”
钟奕让开开合合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许久才开口说道:“你要是真喜欢她,那你就去告诉她。”
冷冰伟蒙圈了:“你不是说不合适吗?”
钟奕让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智慧:“我只是想看看我说的话多久应验。”
冷冰伟:“……”你去天桥支摊吧。
钟奕让点一支烟,吞吐一口烟雾,决定点拨他一番:“你别看郑歆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人家脑袋可清楚着呢。最近她在给隔壁家的小学生补习英语你知道吗?你呢?自从上大学之后,也就腿瘸了让你老实了俩星期,其余时间你哪天不是下了课就出来耍?别说你会为她改变,说不好哪天这种话就会被你用指责的口吻说给她听。”
冷冰伟竟觉得无言以对。
静默半晌,钟奕让又说道:“你觉得一顿饭,一件礼物就能讨好她?她要的是平平淡淡,而你只会让她失望……算了吧。”
其实最后这些话,钟奕让是在警示自己,却没想到已经造成一种“听者有意”的效果。
冷冰伟觉得他说得夸张,却也找不出理由反驳。他从小就是钟奕让的“跟屁虫”,一见到他就“让哥让哥”叫个不停,直到初中被他硬逼着叫全名。冷冰伟非常崇拜他,不然也不会初中、高中、大学都追随他的脚步。他的梦想是和他一起组建一支乐队,实现过,又破碎了。
他想钟奕让应该说的没错,因为他也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想和郑歆认认真真地谈一场恋爱,尽管那种心动的感觉有时候会特别强烈,但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为了郑歆而改变。自己不求上进也就算了,何必拉上人家呢?
权当没说过吧。不说还能继续做朋友,说出口万一遭拒,他想他大概会哭。他最不想为了感情伤心伤神又伤肝了。谈恋爱就是要开心,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开开心心地投入到下一段感情当中继续开心。
冷冰伟说服自己后,抬起眼看到钟奕让正在飞快按着手机,随口问:“干嘛呢?”
钟奕让头也不抬:“发短信骂程嘉朗,让他别一天到晚教你勾三搭四。”说着,他放下手机,看向冷冰伟,“搞得正经恋爱都不知道怎么谈。”
心脏又被狠狠地戳了一下,痛得冷冰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他选择为程嘉朗发声:“我程子哥老专一了。”
钟奕让: “他那是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那你呢?”冷冰伟故意把话题扯到他身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新恋情?”
刚好手机在桌面上振动了,钟奕让又觉得这个问题无聊至极,懒得搭理冷冰伟,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
“钟奕让!”黎忱飒在电话那头清脆地喊他一声。
“嗯。”
“郑歆说你和冷冰伟在9 bar。还没走吧?”
“没呢。”
“那我现在过去找你们。”
终于,钟奕让的情绪有了一丝波动:“你怎么在外边?”
“我有个饭局,刚好就在附近,现在他们要去唱歌,我觉得没劲,找你们一起回家。等我一会儿啊,我马上就到!”语毕,黎忱飒就挂了电话。心说,路费能省则省。
钟奕让放下手机,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冷冰伟看到了这个笑以及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近三年来,能够让钟奕让对着手机傻笑的人,也就只有黎忱飒。因此他指着手机,一顿一顿地说道:“你确定,你不会,跟她,有什么?”
钟奕让本来想吸一口烟,一听这话直接把烟头当冷冰伟的脑袋捻:“少废话。”
冷冰伟完全不懂察言观色,还挺激动:“我怎么就废话了?我这是在关心你!”
“闭嘴。”
……
十几分钟后,黎忱飒踏着轻快地步伐走进9 bar,眼看钟奕让就坐在不远处,她却愤然停下脚步,咬牙切齿返回身。
不带这样恶心人的!
她就想不明白了,隔着外裤和秋裤,摸这么一把大腿,是能有多过瘾?
伸手揩油的大光头一脸醉意,一双眼睛在黎忱飒的身上来回打量,笑声龌龊至极。
“小妹妹,坐下来陪哥哥们聊聊天啊!”
黎忱飒卯足气势喊过去:“聊你妈!”
勒戈壁给及时收住了,所以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她上前一步抬起脚,朝着大光头的小腿狠狠地踹下去。要不是因为他坐着,早就一脚踢中他的要害,将那些污秽思想给他断个干干净净。
踹完之后,黎忱飒只觉得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鼓动着耳膜,一双手也止不住地颤抖。致使这些因素产生的原因有气愤,也有害怕。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钟奕让能立刻马上赶来。如果十秒钟之内他还不来,她就哭。
大光头象征性捂着小腿“哎呦”一声,紧接着站起身,一只咸猪手又伸向黎忱飒的面颊,淫、笑道:“这脾气,哥哥喜欢!”
在其他两人同样的淫、笑声中,黎忱飒奋力打掉那只咸猪手。三个人笑得更加猖狂了,黎忱飒强忍着泪水不让它往下淌。
“别哭。”
听到这坚定有力的两个字,黎忱飒迅速回头看去,还没来得及向钟奕让传达出自己的委屈,就被大光头一把拽到身旁。另外两个人迅速站起身,摆出一副随时应战的嘴脸。
“你他妈的赶紧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钟奕让阴沉着嗓音,目光冷冽。这还是黎忱飒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脏话,尽管那三个字已经等同于语气助词,也是第一次见到他那喜怒哀乐不大形于色的脸上,展现出真正的怒。话音还未落定,他就已经杀向大光头。
距离最近的那个人一个箭步冲上来,凶神恶煞地推搡他一把:“敢这样和我大哥说话!你他妈......”
钟奕让稳住脚步,等不及对方的废话连篇,上前就是一脚。另一个人见状赶忙积极应战,怎奈何伸出的拳头被钟奕让稳稳挡住,反被一拳击中鼻梁。
大光头一看自己的小伙伴轻轻松松就被KO掉了,再不拿出大哥风范来,今天铁定是要失了面子。所以他松开黎忱飒,探身从桌子上抄起一只酒瓶。
黎忱飒注意到大光头手下的停顿,也就是借助这差不多两秒钟的犹疑以及距离优势,千钧一发之际,她冲过去紧紧抱住钟奕让……渐渐的,有鲜血从她的手背上溢出。
爆裂的声音仿佛将时间定格了,谁都没有出声也没有动。
不一会儿,传来一阵嘈杂声,簇拥过来五六个人,将那三个人往门口拖去。
“就不能早来十秒钟……”听着由近及远地叫骂声,黎忱飒有气无力地吐槽。
酒瓶碎裂的声音依旧在钟奕让的耳际回荡,痛感却扎在他的心上。他自责到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刚才要是不那么冲动该多好,时间可以倒流又该多好。
此时,踮起的脚尖已不足以支撑黎忱飒瘫软的身躯,察觉到异样的钟奕让慌忙揽紧她的腰。
“我没事儿......”
黎忱飒出声安抚,护在他头上的那只手垂落而下,她在他的怀中挣扎了几下。
钟奕让慢慢松开手。
这么多人看着两人抱在一起,怪难为情的。黎忱飒向后退步与他保持距离,只退了两步就停了下来,腿发软。刘海儿搭在眼睛上痒痒的,一抬手,只觉手背上传来一股钻心的刺痛。
黎忱飒看着自己触目惊心的右手,惊讶得只说了一个字:“操!”
“卧槽!怎么回事儿!”冷冰伟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我就上个厕所的功夫,你们这边就打起来了!”
钟奕让满腔怒火没出撒,对着冷冰伟大吼:“出门拦车去!”
这时,雨哥也从门外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看这情形,暴跳如雷:“报警!必须报警!妈的敢砸我场子!”
钟奕让稳着脾气承认:“我先动的手。”
黎忱飒拧眉看着手背:“会不会留疤啊?”
“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钟奕让一秒暴躁,“你是傻帽吗!”
钟奕让上初中那三年属于易惹体质,动不动就有人冒出来挑衅。他从小家教严格,严禁使用武力解决问题。一再的忍让,反而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气焰。以一敌四一战成名之后,竟有外校学生慕名而来。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位浩南哥。
自打过了十六岁,钟奕让就没再打过架。一是觉得幼稚,二是实在腾不出时间。今天的破例,只是为了保护她,想不到反被她保护。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冷静处之的钟奕让,今天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束手无策。不过这种感觉只维持了十几秒。他明白现在不是酝酿情绪的时候,骂也骂了,打是肯定不能打的,索性横抱起黎忱飒朝门口走去。
“哎哎!”黎忱飒吓一跳,嚷嚷道,“我只是腿软,不是不能走路!你快放我下来!”
“再不闭嘴就把你对折扔进马桶。”
黎忱飒的脑中瞬间有一个声音在唱——对味的人/对味的幸福更浓/不说你也能够懂/对味~是我的朋友~
......这都他妈的哪跟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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