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崩坏

相视片刻,钟奕让嘴角的淤青引起了黎忱飒的注意。她忙上前一步,钟奕让却伸手在她肩膀上轻推一把,一边关门一边小声说着:“好冷。”

黎忱飒扒拉他一下,神情紧张:“你又打架了?”

钟奕让一听冷冰伟被巴大山的兄弟给打了,直接开车杀到巴大山的台球厅把人家场子给掀了。好在巴大山平时比较欣赏他,不然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医院和冷冰伟作伴。

钟奕让哪敢和黎忱飒说实话,默默挂断电话又默默换上拖鞋。

黎忱飒的心情是喜忧参半,不由分说,一通说教:“你说你是不是吃饱撑的?你都几岁了你还打架!就不能不冲动?一个住院了还不够,你也......”

“就不能不叨叨?”钟奕让打断她的话,语气像极了被妈妈念叨烦躁的少年。

关心人还关心出脾气来了。黎忱飒把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揣进睡裤口袋,绷起脸,望着他不再言语。

其实话一出口,钟奕让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够端正。所以他现在正拼命从嘴边挤出一个饱含歉意,看上去却略显滑稽的微笑。

他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渐渐变得柔和、明亮。

忽然,黎忱飒的面部线条也变得柔软起来,抬手招呼他:“过来。你头上有个东西,我帮你拿下来。”

她这鲜有的,温声细语的调调,让钟奕让完全不受控制,立即向前迈进一步,乖乖低下头。

黎忱飒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头发上的某处,嘀咕:“什么东西啊?”

这话听上去和骂人无异。

钟奕让稍微一抬眼皮儿,就捕捉到她嘴角稍纵即逝的一抹笑意,还未等他品出寓意为何,她的食指就准确无误地按在了他嘴角的淤青上。

很显然,被摆了一道。

冰凉的触感过后是清晰的痛感。

“有本事你别跑!”钟奕让回过神来,一面用言语威胁一面气势汹汹地追了过去。

结果脚底下一个失误,左脚绊了右脚……

寂静夜晚里,惊天动地的一声“咚”。

黎忱飒紧急刹车停住脚步,回头淡定地看了他几秒,随后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努力憋笑。

这跟头摔的猝不及防,结结实实一个大马趴,形象损的不要太完美。

半晌,钟奕让才用双手支撑着上半身缓缓爬起来。太疼了,站不起来,只能先坐地上缓缓。他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摔散架了,打架都没觉得如此疼过。

“过年还早,不至于行这么大的礼。哈哈哈……”

看黎忱飒为了压抑笑声都快给自己压出内伤了,钟奕让冲她招招手:“你过来。”

黎忱飒傻笑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钟奕让一个没忍不住也笑起来:“过来扶我一下。”

平时看惯了他的皮笑肉不笑,现在一看他笑得都露出了牙齿,黎忱飒顿感瘆得慌,脱口而出:“好害怕!我怕你打我,哈哈哈……”

“我为什么要打你?”钟奕让边说边笑,向她保证,“我肯定不打你,你快过来。”

黎忱飒看着他,又觉得他真心笑起来的样子不失一些可爱。但是,可笑依旧更胜一筹,因此咯咯乐的停不下来。

“别笑了!”钟奕让突然敛笑轻呵一声,随即又可怜巴巴地揉着膝盖央求,“快过来扶我,真的太疼了。”

“等我缓缓……”

就冲刚才那声恨不得砸穿地板的响动,黎忱飒想想都替他疼,等到笑也笑得差不多了,她想都没想就朝他走了过去。才蹲下身,脑门儿上就“邦”的一声响。

黎忱飒一惊,摸着脑门小声嚷嚷:“不是说了不打我?!”

钟奕让声色俱厉:“这是另一笔账。知道早上我为什么不理你吗?”

黎忱飒摸着脑门依然丈二和尚:“啊?”

“都说了我去接你,你还自己往回跑。”

往事不愿再提。

黎忱飒放下手转移话题:“疼不疼啊?”

只见钟奕让抛过来一个大白眼:“你摔个试试。”

“不了,难度系数太大。”黎忱飒的笑点再次被戳中,连说带笑,“其实我是问你的嘴角疼不疼。”

话音一落,她就起身一溜烟儿地跑掉了,徒留钟奕让孤零零地坐在原地,默默在心中祈祷——刚刚那动人的一幕,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

早上,黎忱飒在二楼起居室撞上钟奕让和郑歆。一看郑歆正在抹眼泪,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掌拍在钟奕让的后背。

“谁让你欺负她了!”

“没有。”郑歆急忙解释,“他没欺负我……”

“那你哭什么?”等了片刻,见对方只顾着哭不作回应,黎忱飒又看向钟奕让,“她哭什么?”

一个人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泪失禁,是很考验应变能力的一件事。共情能力强的人可以在反过闷来之后站在对方的角度去剖析问题的根本,甚至跟着一起难过哭泣;而共情能力差的人就只能尴尬得干瞪眼,甚至想拔腿就逃。

钟奕让被黎忱飒的眼泪锻炼过后,现在正处于二者之间,左右为难,愁的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黎忱飒及时出现,尽管后背还隐隐作痛,念及这差点儿置人于死地的解救之情,钟奕让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雨哥和我说,昨天冷冰伟被打之前有个女孩儿去酒吧找过他。我就问那个女孩儿是不是她,如果是她,那她知不知道冷冰伟为什么被打。这不我刚问完,她就哭起来了。”

黎忱飒听完,不由得叹气。她不是一个喜欢搀和别人感情问题的人,可自从冷冰伟搬走之后,郑歆的情绪一直都是恹恹的。看钟奕让被吓得不轻,郑歆又哭的深沉,她明白现在说什么话也不好使,于是扳过郑歆的肩膀,拽着她的一只胳膊边走边说:

“别哭了。先去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哭。”

这说的什么胡言乱语?语气生硬的更不像是在安抚人。听得钟奕让想冒冷汗。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郑歆收到一条短信,是黎忱飒发来的医院名称和病房号。

她的大拇指悬着没有动,直到屏幕暗下来,她的眼睛都一直盯着那行小字的位置。一颗想要见到他的心早已按捺不住,却又忧心忡忡。

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

是面带微笑的关心?还是劈头盖脸的责备?

他生起气来,自己是走还是留?

“哎,去厕所吗?”边上的女生突然拍拍郑歆的手臂。

郑歆看过去,问道:“你说我去不去?”

那女生笑笑:“憋的话就去,不憋就不去。”

憋!特憋屈!

在女生不解的眼神中,郑歆开始收拾背包:“下午的课要是点名的话,帮我应一声啊。拜托你了!”

这次,郑歆选择的交通工具是出租车。她靠在车后座上,透过车窗仰望着天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天蓝得像是一汪海水,大片白色羽毛般的浮云飘悠悠的点缀其中,耀眼的光芒晃得她眯缝起眼睛。

她心想,不管结果如何,长痛都不如短痛来得痛快。

医院病房门口——

郑歆经过再三深呼吸才鼓足勇气抬起的手,被忽然打开的房门阻拦。门里站着一位盛气凌人的女人。

此人是冷冰伟的妈妈,白莉学。

郑歆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白莉学顺势走出来,反手带上房门。她面容冷然,看着郑歆迟疑两三秒,问一句:“来看冷冰伟?”

郑歆被她强大的气场震慑到,机械地点头称是。

“进去吧。”白莉学没再多说,侧过身子打开门。

此刻,郑歆的大脑一片空白,面对眼前的女强人,所能做的唯有顺从,一时忘记问好。

白莉学在门外关好门,病床上的冷冰伟再三听到开门关门的动静,有些不耐烦:“您不是刚出去又进来?”

冷冰伟背对门口躺在床上,脑袋上缠着一圈纱布。良久没有得到回应,他猛然翻过身,四目交接,想要从嘴里发出的牢骚顿时卡在喉咙。

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让郑歆看到现在的自己,悲惨又可笑,从头到脚都透着大写的——活该!他突然坐起身,抽风似地大叫:“你来干什么!出去!”

一开口竟是这样无情的话,郑歆应对不来,眼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

冷冰伟愤然别过脸,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这么好的天气,还真是不适合用来吵架。本不想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却又一次次的看到她为自己落泪。他的心里难受得一塌糊涂,整个人烦躁不堪。

郑歆抬手抹掉眼泪,用细微地声音问他:“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冷冰伟依旧看着窗外,态度冷淡,“人也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要打架?”

冷冰伟嗤笑:“你是想说何必把自己打到医院来吧?”

一听这话,郑歆的眼圈儿瞬间湿润:“你为什么总是要曲解我......”

“不愿意听你可以走。”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冷漠的侧脸,委屈得说不出一个字。

“你快走吧。”冷冰伟扭过脸来撵人,说完又迅速地转了回去。

沉默许久,郑歆才开了口,声泪俱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讨厌我,我也不想去弄明白了。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你面前。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架,不要让你的家人和朋友替你担心。你的本性一点儿都不坏。以前我总是对你拳打脚踢的,是我不好……”

“你别自我感觉良好了!”冷冰伟转过头,目光决绝,“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改变我的生活方式!你以为你是谁啊?”

郑歆仅剩下的,最后一丝自尊,在“谁”字落音之后消失殆尽,她冲着冷冰伟崩溃大喊:“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来招你烦!因为我他妈的喜欢你!”

……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是不是就可以让一切已发生的回到最初?

时间逆转,回到最开始,不接起那通陌生来电。

又或是回到那一天,接起她的电话,先对她说一声喜欢。

可他偏偏脑抽似的,选择招惹过后又极力把自己幻化成为一副混蛋的模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对自己的情感全盘溃败。

冷冰伟漠然地避开郑歆溢满哀伤的双眼。片刻后,他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窗外的云卷云舒好看的他想掉泪。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慢慢地躺下身,枕着手臂,双目紧闭......

“女朋友?”

光顾着伤心难过了,冷冰伟都没注意到白莉学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听到问话急忙用手捂住脸。

一看他这个死样子,白莉学决定不给他留任何面子:“你还有脸哭?”

冷冰伟一把拉过被子蒙住脑袋,闷闷地说道:“妈,您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呢?”

“我倒是想不听呢?一个赛一个的嗓门大。”白莉学上前一把掀开被子,继续不冷不热地说着,“搞得跟言情剧似的。你有轻微脑震荡,不能太激动。”

冷冰伟不想说话,再一次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自己的儿子遭了打,又失了恋,当妈的怎么能不心疼。白莉学在床边坐下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冷冰伟的背。

不拍还不要紧,这一拍直接拍得他刚才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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