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坪上，全年级新生正进行着训练。

军训了几天，（16）班的学生和教官熟了。教官也没有了刚开始的严格。

他心情好，休息的时间增加了很多。

教官吹响挂在胸前的口哨：“全体都有，”在万众期待下，他喊出最后一个字，“坐！”

苏沐星捶捶大腿，盘腿坐下，手抵在额头遮太阳。

教官攥着哨子，问道：“咱班谁有才艺？”

“没有。”零星几个男生回答。

“什么都不会啊教官。”

“这样，选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共同表演，这样公平，内容自己定。”教官出主意。

寸头男仰头看他，阳光刺痛得眼睛蒙一层薄薄的水雾，“表演的人怎么选？”

教官视线下移，掠过全班，推荐行不通，抓阄不方便，索性他另辟蹊径：“身高一米六的女生和……身高一米八的男生。”

人群中有人舒口气，庆幸自己不是。

扇风的扇风，低头薅草皮的薅草皮，唯独没有人接话。

“没有？！”教官瞪大眼睛，惊奇地问。

苏沐星主动请缨，高高举起右手，“老师，有一米六二的要不要？”

“行，你来。”教官点头，指尖凭空指了指后排的人，“男生呢？怎么没人，还没人小姑娘勇敢呢啊？”

男生你看我我看你，继续薅草皮装作很忙。

教官鼓励道：“咱班男生不少啊，快点，别害羞，刚开学，要勇于表现自己，让大家好认识你。”

滕子言见这架势，对萧恒说：“喂，萧恒，你不救场？”

萧恒轻轻摇头，“不了。”

滕子言咂舌：“有点本事净藏着掖着。”

“我真没有才艺。”

“报告教官，滕子言会吹牛。”滕子言还未来得及开口，附近男生笑着喊了一声。

话音一落，男女生混在一起的笑声在操场荡漾开。

教官跟着乐了，“别闹。”

他像是想到谁，歪头找了一圈，“负责人呢？”

萧恒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微愣，迅速站起来。

教官背手，打量他：“这不有一米八吗？既然没人来，男生就定你了。”

被点名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萧恒嘴唇蠕动，打算拒绝。

“给大家做个表率，好好准备准备，等到下午的时候表演。”教官寄予厚望。

萧恒只好同意。

他坐下后，苏沐星问了一嘴：“你想表演什么？”

少年回答干脆：“唱歌吧。”只有唱歌拿得出手了。

“哦哦。那咱俩合唱吧？”苏沐星心里冒出一首歌。

萧恒露出一抹笑，“可以，有时间的话咱俩练练。”

“放心，哥们儿我一定挺你。”滕子言拍拍胸脯。

“真诚的吗？”萧恒三分不相信。

“那必须真诚啊。”

下一轮训练开始了，萧恒手掌撑地接力站起身子，抖掉裤子上的草丝，“得，要不你干脆替我上吧，好哥们儿。”

滕子言没想到萧恒来真的，随便扯谎：“我那不是嗓子不舒服嘛。”

萧恒：“……”

中午，苏沐星兑现承诺，请他们仨吃了雪糕。还是雪糕中的刺客。

白可拿了一根，“喏，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滕子言接过。

白可看穿，默默吐槽他：“贵的谁不爱吃。”

滕子言难得尴尬，咳嗽两声掩饰，“你说的对。”

白可没苏沐星活蹦乱跳地扎眼，滕子言对她有印象，可惜不多。

滕子言看着比苏沐星矮一丢丢，老实巴交的白可问：“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

萧恒咬口雪糕，“几天了，连人家姑娘叫什么都不知道。”

“白可。”白可不计较，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她话音刚落，滕子言立马恍然大悟：“哦～”也不知道清楚不清楚是哪个字。

他可能就是觉得他们算是熟了，单纯问问而已，至于到底是哪个字，他估计不关心。白可心想。

耳边奏响风声，知了鸣仲夏，四个人坐在台阶上无忧无虑的吃着雪糕。简简单单的一个午后是后来以青春为主题的回忆里最出众的一瞬间。

萧恒和滕子言先走的。

苏沐星眯眯眼，抬手腕对准视线中缩小版的人。

萧恒整个背影被“捏”在苏沐星的两根手指间，当事人还不知情，专心走他的路。

苏沐星小跑，从后面拽住萧恒的衣摆。

她的小动作引起萧恒的注意，他侧过脸：“怎么了？”

“你为什么能猜对答案？”苏沐星揣摩真理般摩挲下巴。

萧恒一时间融入不了苏沐星的思维，眼神在她小小的脸上游移，“答案？”

“哎呀，就是昨天掷硬币的结果，我掷一次你猜对一次，是因为什么，你难不成有上帝视角？”苏沐星放学后，复盘半天想不通，一定有猫腻。

“运气好。”萧恒说完跟上滕子言的速度。

他一眨眼走出老远，苏沐星幽怨。

滕子言，走那么快干嘛。

苏沐星拉着白可再次小跑和萧恒并肩，“不信，你肯定故意不告诉我。”

“纠结也不能改变结果，谢谢你的雪糕，苏同学。”

苏沐星悄摸踩他的影子，学他的用词：“不用谢，纠结也不能改变结果，愿赌服输，萧同学。”

萧恒头也不回，抛下微弱的无奈笑声。

白可脚步一顿，僵硬地说：“大沐子，你有没有意识到什么？”

“意识到什么？”苏沐星脱口反问，看来忘的一干二净。

“今天的日期……”白可欲言又止的话呼之欲出。

苏沐星跺脚。想起来了，今天是她生理期。

果不其然，中午熟睡的苏沐星硬生生被疼醒的。

一根雪糕的威力竟然这么大。

苏沐星小腹绞痛，蜷缩着身体。

她一边感受着疼痛，一边在心里忏悔：我下次一定注意，不吃凉的，放过我吧。

宿舍其他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苏沐星翻来覆去，调整姿势企图缓解。

苏沐星一筹莫展，担心下午的军训，还有节目表演，她八成得请假。

临时换人……唉，希望有好心人替代她吧。

苏沐星露出的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碎发粘在脸边，她庆幸宿舍风扇不开，不然又是一场浩劫。

熬到打铃，苏沐星不得已下床。

鬼知道她是如何走到教室的。

白可抚抚她的后背，“我帮你和班主任请过假了，一会儿我和教官说一声就好了，你在教室里趴会儿吧，我去集合啦。”

苏沐星嘴唇发白，没有力气说话。

白可走后，苏沐星窝在椅子上，垫着白可的坐垫。

草坪中央，萧恒在期待下拿起话筒。苏沐星请假，缺搭档，他只好单独表演。

少年如风，干净纯粹。

“我为大家带来一首歌《起风了》，实力有限，唱的不好大家不要怪。”

旋律响起，（16）班的个人表演，观众却并不止一个班。

唱到**部分，萧恒的独唱，变成了年级的合唱。

你看，我们正值年少，不会比今天更接近青春了。

好听的歌声依稀穿过玻璃窗，苏沐星难受地睡去，意识模糊的那一刻，脑海浮现她与朋友一起沐浴在夕阳余晖的画面，配着那句“逆着风行走任风吹雨打。”

音乐缓缓入耳，她紧蹙的眉随之舒展开，嘴角泛起笑意。

休息十五分钟，教官消失在原地后，白可撞着胆子，跑回教学楼。

苏沐星安稳地睡着，偌大的教室更显空旷。

白可轻手轻脚地拿走苏沐星的水杯，接一杯热水放在她的桌子上。

她关上一扇窗户，确认无误后，白可原路返回队伍。

苏沐星醒来时，痛觉消失了一大半，腰部隐隐灼热，她伸手去摸，发现是暖宝宝贴在腰上。

握住保温杯，她似鸦羽的睫毛投下阴影。了然这些是谁做的。

解散后，白可小心翼翼推开门，像是担心打扰到里面的人。

“大沐子，你醒啦？好点没？”

苏沐星变精神不少，“我好多了。”

白可逃出饭卡，卡套上的史努比挂件一晃一晃的，“去吃饭吗？”

苏沐星屁股底下全是汗，“好。吃什么？”

“大食堂二楼的拌饭听说很好吃。”

“我们去尝尝。”

白可再次问：“你走得了吗？确定真可以？”

“真可以。”

苏沐星生理期特殊，她容易犯困，初中赶上生理期，午休差点睡过头。

晚自习仍旧是纪录片，这几天，各科老师轮着管自习，她全认识了。

电脑大屏上，植物学家讲解着植物习性，有些她见过，但有些叫不上名。

植物学家的男声低沉，背景音乐轻缓。

苏沐星眼皮发沉，挣扎着她受不住，不知不觉垂头合上了眼。

突然，她的头被人敲了敲。

苏沐星猛地惊醒，明白现状后，又是“咯噔”一惊。

她“噌”地起立，反应过快，凳子撞击李木哲的桌子，发出摩擦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突兀。“主、主任。”

穿着黑白条纹衬衫的大肚子主任路过门口时瞥了一眼班级自习情况，毒辣的目光一下子停在一动不动、低眉垂头的苏沐星身上。

他教学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学生绝对在睡觉。

直到他进门，靠近苏沐星，最后站在她同桌身侧望着她，她都没醒。

何雯看得认真，注意到主任的时候已经晚了，此刻甚至无法提醒她。

滕子言顿住，手里叠到一半的纸飞机藏到桌屉，呆呆地观察，替苏沐星捏把汗。

主任面相倒是慈爱，重重“嗯”了一声。“一中校规，你们班主任下发了吗？”

苏沐星：“发了。”

“知者故犯，三千字检讨，明天九点之前到办公室给我。”说完，主任在班级检察剩下的学生有没有认真看纪录片，从后门走了。

主任前脚走，后脚下课了。

苏沐星抱住何雯求心理安慰：“吓死我了，同桌。”

“我没注意他，不然就提醒你了。”何雯解释。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的错，但我真不是故意睡觉的。”

捕捉到个别字眼，何雯关心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是的，呜呜。”苏沐星不多说，“我写检讨了，同桌。”

“好，你写吧，加油。”

苏沐星欲哭无泪，倒霉蛋长大了还是倒霉蛋，她的运气就没好过。

憋了一节自习，她脑子搜罗了所有能想到的话，终于凑够了三千字。

苏沐星捋顺好稿纸，上楼找主任。

主任眼镜反光，见她来，拖重尾音说：“这么快就写完了？”

苏沐星挤出招牌微笑。

“知道错了吗？”主任问出经典话术。

苏沐星上下晃头如捣蒜，伸出三根手指，“知道了知道了，保证没有下次。”

“这不我们班学生吗？”王秧书的话带几分不确定。

为了确认，主任问道：“秧书，这你们班学生啊？”

王秧书手背托下巴，“你犯啥事了？”

“出于某些原因造成的上课非故意性睡觉。”苏沐星求生欲拉满。

王秧书噗地笑了。这小姑娘有意思。“诶，白天请假的是你吧？”

“对，是我。”

主任退出“群聊”，忙他的事。

王秧书招呼她过来，“噢噢，身体好点了吗？我这有红糖，你拿去喝。”

苏沐星起初道谢并拒绝她的红糖。

她哪敢要，没二次批评教育她课上睡觉便烧高香了。

可能是察觉到什么，王秧书补充说：“没关系，拿回去喝吧，或者分给咱班的同学也行。”

苏沐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礼貌地开口：“谢谢老师，我先回去啦。”

王秧书目送她离开，“嗯，快回去上自习吧。”

“拜拜，老师。”苏沐星自然地朝她摆手。

楼梯间，苏沐星一阶一阶下楼。

她拿着一盒红糖，包装盒顶端的透明胶带密封完好，是新的。

最后两节台阶，苏沐星蹦着下去的。

整栋楼寂静无声，一中的严格不言而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苏沐星感慨。

声声蝉鸣装饰仲夏夜，燥热不减。

她发现她们的班主任似乎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距离上课还有点时间，苏沐星回班放好红糖，翻出电话卡下楼打电话。

一中要求严格，学生不允许私自带手机，一经发现，回家反省一周。

好在，一楼楼梯口处设有座机，插入电话卡，可以打出电话。

苏沐星握着听筒，输入一串数字。

电话传来“嘟嘟”音，几秒后，对面接通。

苏沐星：“喂？妈妈。”

杨紫红喜悦溢于言表，迫不及待地说：“小星，妈妈想死你了。”

苏沐星玩着马尾的一绺头发，“我不在家，你无聊死了吧？”

她这话说中杨紫红心声。

杨紫红：“那可不，你不在家，我只能“祸害”你弟。”

苏沐星立马怜惜：“我亲爱的弟弟，你受苦了。”

“去去去，哪那么严重，我拉他陪我染头发而已。”杨紫红解释道。

苏沐星改变了话题：“你不问问我在学校过的好不好吗？”

杨紫红信誓旦旦地说：“我相信你的生存能力。”

电话那头的苏沐星：“……”

“对了，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震耳朵的铃声打断杨紫红的话。

苏沐星匆匆挂掉电话：“不说了，妈，我上课了。”

杨紫红的声音透过来：“行，下次我再和你说吧。”

白可和滕子言终于有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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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