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前的空气里弥漫着油墨和焦虑混合的气息。五校联考的倒计时牌挂在教学楼大厅，鲜红的数字一天天变小。而更让人紧张的是，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省级决赛成绩，即将在这周公布。

周三下午的物理竞赛辅导课，教室里安静得能听清窗外香樟树叶的沙沙声。许源和徐嘉庆并排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桌上摊着厚厚的竞赛真题集，书页边缘被翻得微微卷起。

“最后一道题，”物理老师用粉笔敲了敲黑板，粉灰簌簌落下，“关于量子纠缠态的贝尔不等式验证，谁有思路？”

徐嘉庆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许源。每次遇到难题，他都会习惯性地先等许源的答案。但这次，许源只是轻轻转着手中的自动铅笔，笔杆在修长的指间灵活地翻转，眉头微蹙，似乎在沉思。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吊扇在头顶发出轻微的嗡鸣。徐嘉庆深吸一口气，突然举起了手：“老师，我认为可以用光子的偏振关联来设计实验。”

他走到黑板前，粉笔在掌心转了个圈，留下细白的粉末。当他开始画光路图时，许源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思路比标准答案更简洁，也更巧妙。

“这里，”徐嘉庆的粉笔点在分束器位置，“如果采用双折射晶体而不是普通的半透半反镜，可以更清晰地分离偏振态。”

许源突然开口补充：“但要注意晶体的双折射率会随温度变化。”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对！”徐嘉庆转身，眼睛发亮，“所以需要加装温控装置，就像我们上周在实验室调试的那样。”他的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一个精巧的温控系统示意图，线条流畅而自信。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在黑板上完成了一套全新的实验设计方案。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惊喜：“这个改进方案……比参考答案更实用。嘉庆同学最近进步很大啊。”

下课铃响时，同学们围过来讨论刚才的题目。学习委员感叹：“你们俩现在简直像共用大脑一样。”

徐嘉庆转头看向许源，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目光中有他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欣赏。阳光透过窗户，在许源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

竞赛成绩公布的那个周五，天空阴沉得像要下雨。通知说成绩会在下午三点发布，但不到两点，机房门口就挤满了人。徐嘉庆靠在走廊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框。许源站在他身旁，安静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紧张？”许源突然问，声音很轻。

“有点。”徐嘉庆老实承认，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校服下摆，“这可是决定保送资格的比赛。”

“紧张？”许源突然问，声音很轻。

“有点。”徐嘉庆老实承认，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校服下摆，“这可是决定保送资格的比赛。”

许源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但肩膀不经意地碰了碰徐嘉庆的。这个细微的接触让徐嘉庆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三点整，机房电脑屏幕刷新出成绩页面。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惊呼声和叹息声此起彼伏。徐嘉庆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地点开查询页面。

许源：省一等奖，全省排名第3

徐嘉庆：省一等奖，全省排名第2

空气凝固了。徐嘉庆盯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他反超了许源？这怎么可能？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又刷新了一次页面，结果依旧。

许源先反应过来。他轻轻碰了碰徐嘉庆的手肘，声音带着笑意：“恭喜。”

“这……是不是搞错了？”徐嘉庆还在震惊中，声音有些发颤。

“没有错。”许源指着屏幕，“你的实验设计分比我高5分。最后那道贝尔不等式的题，你的方案确实更胜一筹。”

机房里的同学都围了过来。林浩第一个尖叫：“嘉哥你太牛了！居然超过了许神！”

消息像野火般传遍校园。徐嘉庆被同学们团团围住，而许源悄悄退到人群外围，靠着墙，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看着被簇拥的徐嘉庆，眼神温和，没有丝毫的嫉妒或不甘。

当晚的庆功宴在食堂小炒部举行。物理老师自掏腰包请客，竞赛小组的成员都来了。徐嘉庆被按在主位，面前堆满了同学们夹的菜。

“嘉庆这次真是黑马！”物理老师满面红光，眼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最后那道题的创新解法，连评审组都特意表扬了。说是近年来少见的创造性思维。”

徐嘉庆不好意思地挠头，耳根微微发红：“其实许源给了我很多启发……那个温控装置的思路是他先提出的。”

“但最终方案是你独立完成的。”许源突然开口，声音清晰而肯定，“你突破了常规思路，这是我最欣赏的地方。”他说这话时，目光直直地看着徐嘉庆，眼神坦荡而真诚。

饭桌上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许源——他从不轻易夸人，更别说用“欣赏”这样的词。徐嘉庆感觉脸颊发烫，赶紧低头扒了一口饭，米饭的香甜在口中化开，却比不上此刻心中的甜蜜。

饭后，人群渐渐散去。徐嘉庆和许源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初夏的晚风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拂过脸颊时带着丝丝凉意。

“说真的，”徐嘉庆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许源，“你早就知道我能超过你，对不对？”

许源转头看他，睫毛在路灯下投下细密的影子：“我知道你有这个潜力。”

“所以你是故意在最后那道题上放水？”

“没有。”许源摇头，语气认真，“我只是选择了更稳妥的方案。而你选择了冒险——并且赌赢了。”他的目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这才是你最可贵的地方，嘉庆。你敢于打破常规，追求更好的解法。”

徐嘉庆怔住了。他从未想过，许源会如此坦然地承认他的超越，还给予这么高的评价。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带来许源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知道吗？”许源继续往前走，声音随风飘来，“我一直等着这一天。”

“等着被我超过？”

“等着看你不再隐藏实力，真正绽放光芒。”许源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徐嘉庆快走两步追上他，两人影子再次并肩。“那你现在什么感觉？会不会有点……不甘心？”

许源轻笑一声，笑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澈：“我比你更早看到你的潜力。现在，只是验证了我的判断。”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看到你超越我，比我自己拿第一更让我高兴。”

宿舍楼就在眼前。在楼道口，许源突然转身，很轻地抱了徐嘉庆一下。这个拥抱短暂得如同错觉，却让徐嘉庆浑身僵硬。他能感受到许源胸膛传来的温度，闻到对方发间淡淡的薄荷清香。

“这是你应得的。”许源在他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然后转身走进楼道。

徐嘉庆站在原地，晚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脸颊。他抬头看向夜空，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像撒在深蓝色天鹅绒上的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