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的清晨,溪口镇笼罩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雾里。许源醒来时,窗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连对面的屋顶都看不见。他躺在床上,想起昨晚灯会上相握的手,耳根又开始发烫。
六点半,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推开木窗。雾气立刻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隔壁的窗户也吱呀一声开了,徐嘉庆探出头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早。”徐嘉庆用带着睡意的闽南话说。
“早。”许源轻声回应,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昨晚的事,但空气中飘着说不清的暧昧。洗漱完毕,许源打开门,发现徐嘉庆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提着两个保温杯。
“阿婆煮了姜茶,”徐嘉庆递过一个杯子,“说今天雾大,驱寒。”
许源接过杯子,暖意顺着掌心蔓延。他注意到徐嘉庆今天穿了件新毛衣,是浅灰色的,衬得他特别精神。
去溪边的路上,雾气浓得只能看清眼前几步。徐嘉庆自然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提醒:“这里有水坑。”“小心青苔。”他的手总是下意识地往后伸,像是要牵住什么,又悄悄缩回去。
溪边的大青石上结了一层薄霜。徐嘉庆掏出毛巾仔细擦干净,才让许源坐下。两人并肩坐着,保温杯里的姜茶冒着热气,在冷空气中结成白雾。
“今天复习什么?”许源问,声音比平时轻柔。
“电磁波吧,”徐嘉庆翻开书,“正好雾天,可以观察衍射现象。”
他说着指向对岸若隐若现的灯光:“看,雾里的灯光会有光晕,这就是衍射。”
许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灯光在雾中晕开一圈柔和的光环。他悄悄侧头看徐嘉庆,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撞,又迅速移开。
“那个……”徐嘉庆耳根微红,“昨晚……”
“嗯。”许源轻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雾气渐渐散开,对岸的景物变得清晰。徐嘉庆突然站起身:“等我一下。”他跑到溪边,蹲下身仔细寻找着什么。不一会,他捧着什么跑回来,掌心摊开是两块形状奇特的鹅卵石。
“看,”他把石头拼在一起,“像不像电磁波的波形?”
许源仔细一看,两块石头的纹路果然能拼成一个完整的波形图案。他接过石头,指尖碰到徐嘉庆的手心,两人都轻轻颤了一下。
“我找了很久……”徐嘉庆声音渐低,“觉得你会喜欢。”
“很喜欢。”许源握紧石头,感觉它和心跳一样烫。
复习到一半,镇上的广播突然响起,播放着过年注意事项。徐嘉庆趁机说:“年三十晚上,镇上有焰火晚会……”
“要一起去看吗?”许源接得很快,说完才觉得太急切。
徐嘉庆眼睛一亮:“好!我知道有个地方视野特别好。”
回家的路上,雾气已经完全散了。阳光洒在青石板上,也洒在两人始终保持着微妙距离的肩膀上。路过许愿树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一眼。昨晚挂的木牌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两块牌子靠得很近,像在窃窃私语。
“那个……”快到分岔路口时,徐嘉庆突然停下脚步,“下午还来复习吗?”
许源点点头:“老时间?”
“嗯。”徐嘉庆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我带阿婆做的年糕来。”
分开后,许源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发现徐嘉庆还站在原地,正看着他。阳光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像个温暖的梦。
这个清晨,浓雾散尽后,有些东西也跟着明朗起来。就像溪水终要流向大海,有些感情,注定会顺着自己的轨迹,缓缓流淌,直到汇合的那一刻。而他们都知道,这才只是开始。
腊月二十九的溪口镇,年味浓得像刚出锅的糖浆,黏稠而香甜。青石板路上洒满了红色的鞭炮碎屑,家家户户门口挂起了油光发亮的腊肉香肠,空气里飘着油炸藕盒和肉丸的焦香,混着墨汁的清香——那是刚写好的春联在晾干。
许源和徐嘉庆从溪边复习回来,布鞋底沾着溪边的湿泥。刚走到巷口,就听见徐嘉庆奶奶洪亮的嗓音:
“两个读书郎回来啦?”奶奶系着蓝布围裙,手上沾着白花花的面粉,正踮着脚贴春联。她回头看见许源,眼睛笑成两条细缝:“嘉庆仔,阿源难得回来过年,你多带他玩玩,别整天闷在家里看书。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样子!”
徐嘉庆耳根一热,接过奶奶手里的浆糊刷:“阿嬷,我们复习功课呢。”他刷浆糊的动作很熟练,显然每年都做这个活儿。
“复习功课好,复习功课好。”奶奶用夹杂着普通话的闽南话说,目光慈爱地在许源身上打转,“阿源这孩子俊,功课也好,你多跟人家学学。瞧这眉眼,多周正。”
许源站在一旁,听着奶奶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夸自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午后的阳光照在他微红的耳廓上,像半透明的玉石。他注意到徐嘉庆贴春联时,右手肘处有一小块面粉渍,应该是和面时蹭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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