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的溪口镇,笼罩在一片料峭春寒中。清晨的薄雾贴着溪面缓缓流动,像一条轻盈的白纱。枯黄的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徐嘉庆推开窗,一股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把棉睡衣的领子拢紧了些。
“今天比昨天冷多了。”许源的声音从隔壁窗台传来,他裹着厚厚的棉睡衣,头发被睡意压得翘起一撮,在晨风中轻轻晃动。
徐嘉庆搓搓手,呵出一口浓浓的白气:“奶奶说这是倒春寒,让多穿点。你记得把那件厚毛衣穿上。”
早饭时,奶奶端上热腾腾的粥,米香四溢。桌上还摆着几碟酱菜:脆嫩的酱黄瓜、香辣的酱萝卜,都是奶奶自己腌制的。“喝完粥去祠堂帮忙,”奶奶一边盛粥一边说,“今年祭祖要摆流水席,缺人手。你俩年轻力壮的,正好搭把手。”
祠堂里早已热闹非凡。几个大叔正在搭临时灶台,砖块垒起的灶台上架着大铁锅,底下柴火噼啪作响。妇女们围坐在一起摘菜洗菜,青菜在水盆里浮沉,水花四溅。徐嘉庆被分配去搬桌椅,厚重的八仙桌沉得很,他搬得额头冒汗。许源则被叫去写春联,红纸铺满了长桌,墨香四溢。
“阿源字写得好,”祠堂管事的大伯摸着胡子说,“今年祠堂的正门对联就交给你了。要写出咱们溪口镇的气势来!”
许源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毛笔,笔杆温润如玉。他蘸墨时,徐嘉庆悄悄凑过来:“需要我帮忙吗?我帮你按着纸。”
“不用,”许源抿嘴一笑,眼角弯弯,“你去看灶台搭得怎么样了,待会要开始炒菜了。”
中午时分,祠堂院子里已经摆开了十桌宴席。空气中飘着红烧肉和蒸鱼的香味,孩子们在桌椅间追逐打闹。许源写完最后一副对联,手指被墨汁染黑了一片,袖口也沾上了点点墨迹。
“洗手去。”徐嘉庆递过一块湿毛巾,毛巾还带着皂角的清香,“马上开席了。你看你,写字都能写到袖子上去。”
许源低头看看袖口,无奈地笑了:“太专注了,没注意。”
流水席开始后,祠堂里人声鼎沸。徐嘉庆被拉去给长辈敬酒,米酒醇香,他敬了一圈,脸上泛起红晕。许源不会喝酒,就帮着端菜盛饭,在灶台和宴席间来回穿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嘉庆仔,”一位满头银发的阿公拉着徐嘉庆,手微微发颤,“听说你功课很好,要考清华?真是给咱们镇争光啊!”
徐嘉庆不好意思地点头:“还在努力。阿公您多吃点菜,这红烧肉炖得烂。”
“阿源也是,”奶奶插话,往许源碗里夹了块鱼肚子,“两个孩子都很用功,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下午,天气越发阴冷。乌云低垂,像一块厚重的灰色绒布笼罩着小镇。徐嘉庆和许源被派去给不能来祠堂的老人送年夜饭。食盒是竹编的,分成三层,还冒着热气。
“先去阿太家,”徐嘉庆提着食盒说,“她腿脚不方便,每年都是我们送。记得小心门槛,上次我差点绊倒。”
阿太家住在一栋老宅里,青苔爬满了石阶,木门上的铜环已经泛绿。见到他们,老人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来:“嘉庆仔来啦!这是阿源吧?长这么大了!快进来坐,外头冷。”
许源细心地把饭菜摆好,还帮阿太热了药。药罐在炭火上咕嘟咕嘟地响,满屋药香。临走时,阿太塞给他们一人一个红包,红纸已经有些褪色,但叠得整整齐齐:“保佑你们考上好大学,给咱们镇争光。”
送完最后一家,天空飘起了细雨。雨丝细密,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两人躲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雨水顺着瓦片滴滴答答落下,在石阶上汇成小水流。
“冷吗?”徐嘉庆问,看见许源的鼻尖冻得发红。
许源摇摇头,但嘴唇有些发白。徐嘉庆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去,外套还带着体温:“穿上,别感冒了。明天还要开始复习呢。”
许源犹豫了一下,接过外套穿上,一股暖意瞬间包裹全身。
雨渐渐小了,但天色已晚。他们踩着湿滑的青石板往回走,路灯在雨中晕开一团团光晕。各家各户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隐约能听见电视节目的声音。
“明天就要开始复习了。”许源轻声说,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格外明显。
“嗯,”徐嘉庆点头,脚步放慢了些,“全国赛的集训马上要开始了。我听说今年的题目特别难。”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各怀心事。雨后的街道格外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响。
快到徐嘉庆家时,许源突然停下脚步:“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徐嘉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说什么傻话。你不是也教了我很多物理题吗?”
“我是说真的,”许源很认真,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这个寒假,我很开心。”
远处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夹杂着零星鞭炮响。这个年,就要过完了。但对他们来说,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雨后的夜空格外清澈,几颗星星在云缝间闪烁,像在为他们指引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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