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河岸的淤泥裹着潮湿的草木腥气，韩云墓扶着余夜白踉跄上岸。
余夜白的呼吸仍微弱，但体温已不再如坠冰窟，她缓缓睁开眼，手依然死死攥住韩云墓的衣袖。
“没事的夜白，没事的。”韩云墓温声细语道，“别怕，都过去了。”
余夜白只是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紫红色的眼眸，看着她眼下的泪痣，突然咧嘴笑了。
“韩云墓。”
“嗯？”
“幸好有你在。”
就在余夜白还想再说什么，一团黑影突然从芦苇丛中窜出，直扑她怀中。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那黑影轻巧落地，优雅地摇动着细长的尾巴。
那是一只通体乌黑的小猫，正仰头用翠绿的瞳孔盯着她。它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着余夜白走来，围着她转了几圈，然后轻轻俯下身子，用毛茸茸的脑袋在她的脚边来回磨蹭着，好不乖巧。
“韩尧，别闹。”韩云墓手指轻轻勾了勾，黑猫立刻跃上她肩头，尾巴缠住她手腕。
余夜白挑眉：“你养的猫倒是和你一样神出鬼没。”
“喜欢吗？”韩云墓把猫抱回怀里，”不摸吗？
余夜白听此才上手摸了两下猫咪的脑袋，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猫咪了。“
”哎本来还打算搭便车去东盛，现在人都被吹散了，苏兰婷也不知道丢哪了。“余夜白有些苦恼。
韩云墓没接话，只拍了拍韩尧的脑袋。黑猫会意，跳下抖了抖毛就往前面走。
”跟着吧，她知道苏兰婷在哪里。“韩云墓说。
余夜白一惊，”你这猫还真是聪明。“
潮湿的雾气裹挟着腐叶的气息，韩尧领着二人绕过一片泥泞沼泽，最终停在一处山洞前。
洞内火光摇曳，苏兰婷蜷缩在角落，怀中紧紧搂着一只羽毛焦黑的小火鸟。那鸟奄奄一息，尾羽间零星跳动着赤色火星，仿佛随时会熄灭。
余夜白上前探了探她的脉搏，掏出丹药塞进她口中，又掰开小火鸟的喙灌了半颗药丸。
”韩云墓我跟你说，这个苏兰婷就是心太善了，她要是不救这只小凤凰肯定就跑了，哪会昏倒在这洞里。“余夜白不由”啧啧“两声，她都穿越这么多世界了，对于苏兰婷的性格真是不要太了解。
”你帮我看着她，我出去找点吃的。“余夜白拂了拂袖道。
韩云墓摸了下韩尧的头，”让她跟你一起。“
……
雨势渐猛，余夜白撑着油纸伞穿行在泥泞小径上，韩尧蹲在她肩头乖顺的舔着毛。
街道两旁房屋倾颓，焦黑的梁木横亘在泥水中。鬼车鸟过境的阴气仍未散尽，路边横七竖八倒着被吸干精气的尸体，有妇人抱着婴孩蜷缩在树根下，眼窝已成了空洞；几个鬼魂正争夺一具年轻书生的躯壳，指甲在皮肉上划出森森白骨。
余夜白目不斜视地走过，沿雨水连成珠帘，将血腥与惨叫隔绝在外。
她不会去救那些人，一来她打不过那些冤魂，二来也没要。
她又不会在这里生活下去，为什么要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破庙檐下，老乞丐正搂着孙子缩在破庙檐下，浑浊的眼中映出漫天鬼影：“这世界实在艰难，各族战事频发，人族危矣！”
”爷爷我饿……“怀中孙子发出呜咽。
老乞丐没办法，只得掏出半块馊饼塞给孙子，还不停念叨”凤都“二字。
“爷爷，凤都到底是什么啊？”小孩天真问道。
“凤都……听说那是世外桃源，哪里没有战乱，众生平等，连皇帝老儿都管不着……”
小孩狼吞虎咽，含糊问道：“那凤都在哪里啊？”
老乞丐长叹：“我要是知道在哪就好哦。”
余夜白并未在此停留，刚准备走，韩尧就用尾巴缠住她的手腕。
”可怜他们？“余夜白扭头看猫，黑猫点点头。
余夜白摸了摸韩尧脑袋，叹了口气，“你怎么心也这么软。你在仔细看看他们呢？”
仿佛印证她的话，老乞丐突然暴起，一刀捅进自己孙子的心脏！鲜血喷溅的刹那，小乞丐的躯体如蜡般融化，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伥鬼。老乞丐颤抖着瘫坐在地，仰天惨笑：“凤都......凤都......”
黑猫被这场面震惊的合不拢嘴，余夜白漠然转身，油纸伞掠过满地血水。
”你下次可得看清楚，明白吗，小韩尧？“
余夜白逛了一大圈，最后只要到几个有些发硬的馒头，回到山洞的时候，苏兰婷已经醒了。
她把馒头分了分，看见苏兰婷还抱着那只半死不活的小火鸟，”啧“了一声。
她又掏出一颗丹药给小火鸟服下，又喂了些水，最后从苏兰婷怀里拿走，丢在了火堆边，让她吹吹毛。
那冷硬的馒头实在没味，但余夜白是真饿着了，没几口就吃完了一个。
突然火堆边发出一声清唳，迅速地旺盛起来，一团耀眼的金色焰火缓缓升起，在空中盘旋，没过多久，金色焰火开始消散，火焰中逐渐浮现出一道纤细而优雅的人影。最后人影缓缓落地，站在了众人面前，她睁着一双金色的眸子茫然的看着洞中几人。
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赤发如火，耳垂缀着凤凰翎羽状的金饰，手腕和脚踝上依稀可见黑色的符文。
“我叫夏无思。”少女嗓音沙哑，“多谢诸位相救。”
余夜白微眯眼睛，越看越觉得这夏无思眼熟，一听这人还姓夏，心中疑惑更甚。
她朝夏无思作揖，礼貌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不知无思姑娘是哪里人？”
“我是凤都人。”夏无思道。
余夜白眉头一挑，果真天不生我绝人之路。
“巧了，我们正要去凤都。”她故作苦恼道，“你也知道最近东盛战乱频发，旱魃也无人驱赶，就连东盛这一片的仙门也乱成一锅粥，我们也只是小宗门的弟子，师父在宗门争斗中死后就四处流浪，一直听说凤都是桃源之地，我们一直想去，但始终找不到地方……”
夏无思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我可以带你们进凤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