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白芷蹙眉问:
“妖丹既然在,怎么会没有妖力?”
“也就是说妖力被吸光了。”梁玟瞥了白苏一眼,神色复杂。
白芷自然也想到了,只是愈发觉得可笑:“你是说,苏苏吸了她的妖力?”
“不是没有可能。”梁玟走到枯藤旁,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青葬山向来出邪修,会这种旁门左道不奇怪。”
“梁玟!”
白芷已然有了些恼意,面色都红了些,“你不要信口开河,当年送苏苏去时再三叮嘱了,只修身不学术,她若吸了那妖怪的功力,怎么会连自保都困难?”
“如何不能?或是扮猪吃虎也未可知。”
她看向白苏的目光带着些敌意:“不然长老们何必反对她回来?要我说,这枯藤便是她为祸的证据,那日然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梁玟,”柳子芩示意她噤声,劝慰道:“四弟没有这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梁玟的话到底刺痛了白芷:
“你们柳氏与青葬山的旧怨何故牵连旁人?苏苏被养在那种不毛之地长大,你们驱逐她还嫌不够,现在还要拿这种事情坏她的名节吗?”
“不是的阿芷,你听我说……”柳子芩急得咳出了一口血,却□□脆地打断了。
“不必多言,我说了,苏苏只是苏苏,与青葬山无关,更与你们两家恩怨无关!”
白芷的声色有些哽咽,发梢窜起几缕电光,白苏手忙脚乱地按住她的手,防止她灵力乱窜误伤了自己。
“别别别!阿姐,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白苏一头雾水,实在摸不清现在的剧情走向。
白芷是一个很传统的仙侠女主形象,温柔,善良,坚强,独立。她不是一个骄纵任性的角色,无理取闹这种事儿根本不该发生在她身上,怎么为这么两句话就吵吵起来了?
“您已触发【隐藏任务】:请加入这场争吵,并惹怒梁玟。”
“……?”
白苏不可思议:“这都是什么破任务?”
“但是这里确实是需要你推一把,不然芩宝和芷宝很快就要和好了,爱情嘛……坎坷才精彩……”系统底气不足,似乎也觉得这个任务不太合理:
“但现在需要一个任务来给你续氧呀,替你解围还给你奖励,哪有这么好的事?”
白苏噎住了一句,确实反驳不了。
“阿芷,你先别激动。”
“我激动……”她自嘲地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你也是这样想的吧?其实你也很排斥苏苏,你也觉得她说得有理是不是?”
“我几时这样说过?”柳子芩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转头看向白苏,欲言又止。
白苏硬着头皮开口:“阿姐,消消气,你听姐夫慢慢说嘛……”
“谁是你姐夫!”
这句“姐夫”更是刺激了白芷,她忿忿起身,不由分说就要走,白苏被这一扯抻着了伤口,痛得呲牙咧嘴:“疼疼疼疼疼疼疼!!!”
“帮我降一下痛感!!”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直是拉到最低的。”系统颇有些苦口婆心:
“你血氧早就不到60了,这种状态下痛觉会被放大很多,所有的隐藏任务都是为你供氧准备的,想不难受只能完成。”
“但这都乱成一锅粥了,任务要求我趁热喝了?”
“不失为一种补给。”
系统理所当然地接过了她的身体控制权:“看在你这么为难的份上,我就给你示范一下吧。”
“不是我做的。”白苏莫名其妙说了句话,明明是自己嘴里发出的,却不像是她的声音。
“是啊,苏苏灵根未开,定然不会是……”
“是她。”她打断了柳子芩的附和,抬手指向梁玟。
“梁玟?”
柳子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杀了这只妖吗?”
“不,”她摇了摇头,“是她吸了这只妖的法力。”
“你胡说什么!”梁玟登时瞪大了眼睛。
“你在干什么!!!”白苏也同时瞪大了双眼,“当面诬陷,那可是梁玟!你怎么敢啊!!”
系统自动省略了她的抗议,继续操控她道:“不是吗?梁师姐当着我的面吸干了她,现在又倒打我一耙?”
“我、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吸她妖力了!”
“这只,”白苏扒了扒左眼,“还有这只,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我没有!”她恼羞成怒:
“你如何证明是我吸的?”
“那你又如何证明不是你吸的?”她好笑地看着她,“或者,如果你能证明是我吸的也可以,你主张,你举证。”
白苏感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系统似乎在用她的脸做那个经典表情——三分薄凉,四分讥笑,还有三分漫不经心。
梁玟气得不知该找谁说句公道,柳子芩是她讨厌的,白芷又是她刚呛了的,于是逮起一条胳膊:
“你……!师弟,她太过分了!”
那日然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袖子,对上白苏的视线,却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眼中的玩味愈发浓重了。
“那你要给她做主吗,柳公子?”
她把“柳公子”三个字咬得清晰分明,听起来有些讽刺。
柳氏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族中弟子未行冠礼前一律不冠汉姓,这也是他们汉化以来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藏民特征之一。
但不周山山民多崇汉,更以此为身份认同,这种奇葩规定常让一众青年自觉尴尬,连柳子芩以前也有这种困扰,更别说那日然这样身份尴尬的了。
“真有你的,一下得罪俩。”
“放心啦,他话都说不明白,听不懂的。”
白苏哭笑不得,生怕那日然手滑当场给自己来一刀,他也确实动了动手腕,但只是随手抖去了刀上的雪,没有回答。
【四弟,你来的早,你看见了吗?】
柳子芩用他熟悉的语言问他。
“这是怎么了?”
清朗的女声从风中传来,带着急切和不解:“我来晚了,师兄见谅。”
又来一个。
白苏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这时候系统停止了中控,留了一地烂摊子让她自己收拾。
对方十分面生,但她穿着与梁玟完全一样的衣裳,应当也是门内弟子。
柳子芩没有应声,只是微微颔首,仍旧看着那日然,等他的回答。
那日然也重新抬起头,但却是粗略地扫了眼他人,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太久,那目光十分疏离,像是挂了冰霜似的,与世界隔了一层厚厚的障壁。
【没看见。】
他的轻描淡写地答着,碾碎了手中的妖丹,梁玟急着去抢,早没了机会。
“那便疑罪从无。”柳子芩接了他的话头向白苏道:“梁师妹不善言辞,你别往心里去。”
他看了梁玟一眼,后者怏怏拱手。
白苏没作应答,重新支配起身体感觉格外吃力,她搭上了白芷的手:“阿姐,我们怎么回去?”
白芷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目光投向原野。
千里冰封,四周雪峰高耸入云,绵延不绝。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舒服多了?看,血氧涨这么老些呢。”系统沾沾自喜地展示着自己的成果,“听我的准没错。”
最后到来的女弟子笑了笑,寂静的雪原突然狂风骤起,雪风割面,呼啸声中夹杂着低沉的嘶鸣,仿佛有生灵挣扎欲出。
飘雪乱舞,于空中交织缠绕,逐渐凝聚几头骏马奔腾而来。
那马眼如乌琉,身躯却全由风雪构成,每一根鬃毛都闪烁着寒光。它四蹄皆踏于虚空,却能自由驰骋于风雪之中,行至面前时已变得温驯,屈膝于地待人乘骑。
“我们几个都有伤,还是结伴同行最为稳妥。”
“不敢劳顿贵舆。”白芷冷冷开口,抬手结印。
雷声乍起,灰暗的天空银闪阵阵,电光从她身缓缓延伸,仿佛要突破空间的束缚凝聚成形。
可她伤势亦重,电丝跳跃几番仍然时断时续无法完全聚拢,强行运功的她十指不断渗血反噬。
忽而长风兜转,电光亦顺势转向,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击中,身体一软,昏倒在地。
柳子芩立刻上前轻轻托住她,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他迅速抱起白芷走向另一匹风驹,动作轻柔,避开了她的伤口。
“走吧,你只现在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半柱香的时间指的是白苏,她木在原地尚未回过神。
【你带着苏苏吧,我和梁玟她们善后。】
这句话带着翻译,明显是对那日然说的。
“等……”
【知道了。】
那日然与她同时开口,径直勒起缰绳应下。
“四弟骑术很好,而且有他在,不必担心再遇袭。”柳子芩催促着,“时间不多了,快去吧。”
“但是……”
白苏试图婉拒他的“好意”,但系统像是能听见她心声似的,抢在她开口前驳回:“不许拒绝!”
“……”
她早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安排。
从触接到主线任务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猜到了他们想要的剧情修改方向——不出意外的话,她拿的多半是救赎文 强制爱剧本。
“俗不俗啊!如果我有罪,就清空我的银行卡余额,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想要HE我改还不行吗,整这个……不纯纯工业糖精吗?”
系统讪讪地笑了两声:“观众老爷们爱看,先相处相处,留个好印象。”
“还好印象,你是真怕我活得太长了。”
她实在没忍住:“你不觉得这个任务毫无逻辑吗?导致那日然黑化的从来都不是白芷,攻略他完全没有意义,这种戏份加进来起到一个什么作用?”
“但、这、你又不会骑马,总不能让柳子芩带你回去,梁玟肯定也不愿意。”
“那不还有一个呢么?”
“这里没有崔玉的戏份。”
“合着她也是个npc?”
白苏无语凝噎,“而且柳氏家风那么严,他连女孩儿的手都没牵过,就这么跟我骑上同一匹马了,这是什么薛定谔的封建思想吗?”
“你不要这么杠好不好!”
系统有些急了:“任务是你穿越时自带的,既然出现了肯定有存在的道理,我是你的系统,是来辅助你完成任务的,我还能害你吗?”
“有事?”
那日然不咸不淡地问。
他和系统一样,根本不为先前的僵局感到尴尬,也不觉得此刻有丝毫不妥。
有事?
白苏暗暗腹诽。
他倒问得出口。
他难道觉得自己是什么伟光正不成?
那日然这个角色从创造之初就是个灰色人物,他的存在更是男主的衬托,是对立面。
如果说柳子芩是外冷内热翩翩君子,是这个世界的光明与救赎,那那日然就是面冷心更冷的阴暗逼,他是个恶魔,是个变态!
他当然不为此苦恼,不顺心和柳子芩一样打晕她就行了,再不开心点分分钟叫她灰飞烟灭也不算意外。
拯救他?
那不如叫她废稿重写算了。
“……我得把剑带回去。”
她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搪塞了个借口来缓冲心中的抵触,走远几步拾起埋入雪中的剑。
银白色的剑身已然烧得焦黑,剑身也扭曲得不成形状,显然是不能再用了。
“半柱香。”
他慢吞吞的开口,像是跟自己说话似的,但那嚼字的方式却像钝刀一样割着脊骨发凉。
没时间多想,白苏转身跨上马背,风流从身后扑来,那日然随即也上了马。
【你是不是很冷?】
少年的声音从脑后传来,白苏几乎能感觉到他声带的颤动,那声音的源头离仿佛就贴着她的耳朵,听是没听懂,却震得她头皮发麻。
虽然有所准备,但突然的靠近还是让她战栗了一下,他伸手绕紧缰绳,双臂虚虚地环住她。
鼻尖萦起一股奇异的香味,似乎是寒山中的某种植物,白苏第一次闻见这种味道。
“他问你冷不冷。”系统提醒道。
“不冷。”
她的身体因伤寒而不受控制地颤抖,却仍咬着牙,忍着冲动离他远了些。
【冷还是不冷?】
白苏没正眼看翻译,只用力点了点头,背对着他大口呼着气,试图驱散鼻腔里的香气。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有设计过这样的东西,但那气味太恐怖了,**香似的,钻得心里一片惊涛骇浪。
那日然实在不明白她的意思,自顾自地夹了下马腹,风驹迈开腿,突然的颠簸仿佛潮汐翻涌于身下,白苏低呼一声,赶忙抱住了马颈。
“你干嘛!”她误以为他是故意的,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用藏语说了句白苏听不懂的话,兴许是说给风驹听的,马儿甩了甩头,又站住了。
“……坐。”
他生硬的蹦出一个字,兴许找不到形容词,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鞍上空间狭小,白苏再怎么努力也离不了他太远,于是僵着跟他对视。
那日然也并不闪躲,只是瞳孔里映着她的身影,却淡漠得如同看一株苇草。
“我、我没法再往前了。”
风驹的由飘雪的寒风塑就,怀中的马儿冻彻心扉,白苏别过头去,实在不想再看那张冷脸。
那日然仍旧没想出能什么有用的词汇,但周身的温度已然降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勒直了缰绳:
【那你最好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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