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2:
周礼抬手,抓住门沿,支停欲关的门。
他力气大了些,手背上青筋显露出几根,沿着小臂一路蜿蜒向上。
论力量,盛苛苡肯定争执不过。
她索性松开了手,微扬下颌,静静地等着周礼开口。
盛苛苡得感谢今天下午那一遭,心里斥满的怨气才能支撑着她和周礼“争执”个有来有回。
“我……”周礼想解释些什么,话到了嘴边,难免又觉得怎么说都无力。
最后他只道:“你别因为我不开心了。”
知道周礼只是在为下午她质问他的事情道歉,可盛苛苡还是不可免地鼻头一酸。
从十六岁初见他,到如今,盛苛苡已经数不清曾多少次因为他不开心;有太多太多的夜晚,芥蒂的情绪勾得泪水浸湿枕头。
情绪在心头汹涌反复,几乎要将她吞噬。
趁着眼眶没湿润,盛苛苡冷地开口:“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我只是想让我们关系更近些,”周礼脱口,“每次见我,你都很生疏……从医生和病人的角度来看,这样不好。”
“所以周医生对每个病人都是这样吗?”
盛苛苡垂下视线,她声音糯糯地:“那我知道了。”
他就是那样和善的人,处处都为人着想。
为她好是真的,可再多的其他都是她自作多情了而已。
“平白无故送女孩子花,”盛苛苡视线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语气故意堆砌冷漠,“怕是超过了医生和病患的关系了,我怕我会会错意。”
她回撤一步,没犹豫地将门关上。
因为周礼,盛苛苡又几乎失眠了一整夜。
次日天亮时,她强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直身子,黑眼圈重得快跌到颊上。
今天约了甲方谈最后布展的细节事宜,她必须出席。
只能依仗遮瑕液,将她满脸的疲意遮去,边用化妆刷粉饰脸庞,盛苛苡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骂起周礼来。
要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有时候想想也算公平,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盛苛苡偷偷喜欢了他很久,也……偷偷骂过他很多次。
收拾妥当了,盛苛苡推开门。
门口放着昨晚她忘记取了的那杯奶茶……和周礼带来的那盆花。
他没带走。
盛苛苡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住在一层,来来往往的人多,难免一个不小心就磕碰到。思虑再三,盛苛苡还是没忍心将“小家伙”留在门口。
她蹲下身,细心地捧住花盆,带进了自己屋内。
……
桑麦路过和甲方谈事的咖啡店时,盛苛苡正专注地盯着手机上的“看图识植物”。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桑麦随口问着。
盛苛苡视线落在那页的结果上——栀子花,轻“嗯”了声,回道:“别人送了盆绿植,不知道怎么养。”
“栀子花?”桑麦扫见她手机屏幕,语调惊喜地提高了几个音量,“我最近也超想养这个的,听说花开起来香得很。”
自家老板眼里的迟疑被她看穿。
印象里盛苛苡是不爱照料这些东西的,桑麦试探着开口:“要不你转送给我吧,我帮你养着,包枝繁叶茂开好花的!”
盛苛苡几乎没犹豫地摇头。
“不用了,”她莞尔一笑,“我自己随便养养就好。”
“好吧。”
桑麦转念一想:“毕竟也是别人送给你的,转手就给了我,也是不太好……”
她没什么坏意的话成了绵绵的针,再次将盛苛苡刺痛。
“好了,你快回店里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盛苛苡鼻头有些酸地赶她离开。
桑麦点点头,双手则盖在盛苛苡的双肩上,用力地前后晃了晃。
“老板加油啊!这单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别紧张!”
她不说还好,桑麦这一句加油鼓气倒把盛苛苡的紧张情绪调了起来。
今天要碰面的是之前对接的蒋总的直属上司,听说是他们公司总裁,姓詹。
这次一粒工作室接下的单子是为詹总家小孩生日宴准备甜品供应,若是能顺利达成合作,凭借詹家公司的影响力,一粒工作室便能很好地提升知名度,打通私人订制糕点的路线。
对于一粒工作室,和口袋里资金快支撑不起店铺高昂租金的盛苛苡来说,都是哪怕用尽浑身解数也要抓住的机会。
“盛小姐?”
盛苛苡紧张情绪还没等到舒缓,一道男声在身后响起。
盛苛苡立马起身,转头。
男人长相端方,剑眉星目,尤是一双眼里目光分外的坚毅,看着倒不像是爱挑刺的。总觉得有些面熟,在哪里见过似的。
还没等盛苛苡细想,就看见了跟在他身后的周礼。
心里大叫不好,与此同时,记忆也复苏。
面前的男人,不正是昨天喝了她椰子水的那位!
盛苛苡正准备低头错开视线时,男人却率先伸出手:“你好,我是詹博。”
“一粒工作室,盛苛苡。”
礼节性的握手过后,双方纷纷落座。
盛苛苡梗着脖子,故意没往周礼的方向看,心里一遍遍地忠告自己这场“谈判”才是眼下最重要的,断不能被他的突然出现扰乱了节奏。
“这位是我高中同学,也算是看着我侄女长大的,今天刚好顺路就一起过来听听,盛小姐不介意的吧?”
甲方为大,盛苛苡自然不能拒绝什么:“当然不介意。”
罢了,她还煞有其是地向周礼颔首道:“您好。”
后者只是微微点头,没作声,回望她的眼神里又混着些不知因由的笑意。
切入工作状态后,盛苛苡也无暇顾及一边的周礼,全神贯注地向詹博介绍着工作室对这场生日宴中甜品相关的想法。
末了,她还不忘补充上一句:“方案和蒋总已经确认过了,他那边没什么问题的。”
“行。”
詹博“啪”地一身合上了手中文件夹:“蒋叔挑剔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他都放心了的事,我自然没什么意见。”
盛苛苡松了一口气,将桌子正中装着蛋糕的餐碟向詹博的方向推得更近些:“这款是我们最终定的款,您可以尝试一下。”
詹博闻言挖了满满一勺的蛋糕,递至口中,满意地连点头。
他看了看盛苛苡,好心热情地张罗着:“盛小姐别客气,你也吃啊。”
盛苛苡垂下视线,看着自己面前餐碟里的一块。由过敏而发的难忍痒意还历历在目,但盛苛苡几番犹豫,还是抬手去碰了叉子。
对方都开口说了,她哪里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刚舀下一角,一旁一直沉默无声的周礼突然抬手。
几指的指腹落在盛苛苡的手腕间,他没用什么力,却轻而易举地拦下了盛苛苡的动作。
周礼柔和的眸光里,鲜少地蒙上了些凌厉的意味,无声地警告她不许胡来。
盛苛苡刹时心虚,偏开视线。
希冀着詹博没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她轻地松开了咬着的唇,随口扯了个借口:“我……早晨吃过了,有些撑。”
她飞速地收回手,用另只冰凉的掌心覆上被周礼触过的手腕。
没什么降温的作用,他的温度只逗留片刻,却化成了炽烈的火焰久久不散。
她读不懂周礼。
更怕他读懂她。
“詹总,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盛苛苡从包里取出文件,递交到他手里,“签个字吧。”
而后她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起身。
“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谢谢您。”
詹博连“再见”二字都没来得及脱口,盛苛苡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咖啡店的门口。
他嘴角扯了个笑,叱咤商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洽谈的合作伙伴是“逃”走的。
“认识?”詹博将目光放到周礼这个疑似“罪魁祸首”身上。
周礼没应声。
詹博双指摩挲着下巴,眉头微蹙,作认真思考状。
“怪不得我说我来谈事,你就碰巧在附近,故意的?”
周礼挑眉:“很明显?”
詹博点点头:“不然呢。”
周礼没管詹博眼睛里熊熊的八卦之火,反而是将刚刚盛苛苡没动上的餐碟拉到自己面前。
小小一只的金属叉在他手里更显得迷你,不太顺手,但周礼还是坚持用它一点点挖着蛋糕,再无比珍视地递进口中。
说来也巧,他好像见证了盛苛苡为这款蛋糕一路付出的心血。
本就不大的一角蛋糕,没多久就见了底。
“对人这么上心?”詹博难得抓到八卦自家兄弟的机会,自然是不能放过,“有情况啊——”
“我把人家惹不开心的。”
周礼语气没什么波澜,像是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怎么也得负责哄好。”
他抬手意思性地拍了拍詹博的手臂:“别瞎传。”
詹博大嘴巴的个性周礼是知道的,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流传出去,对女孩子也是某种程度上的不尊重。
周礼不想给盛苛苡平增烦恼。
“你啊。”詹博拿他没办法,“就是道德感太高了,事事以别人感受为先,到头来最累的不还是自己。”
他起身,招呼着等候在不远处的秘书来拎包:“就该学学我,自己活得潇洒快乐就够了,管谁开心不开心的。”
周礼只是听着,等詹博絮叨完了,他才笑着点头。
詹博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往心里送。
明天他要飞里景出差,没空管周礼这些七七八八的事。
临走之前,他弯下腰,凑道周礼身边。
故弄玄虚地开口:“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哥再送你一句劝——”
“平白无故对女孩好,也算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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