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劝人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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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苛苡不是爱运动的性子,在衣橱里翻到箱底,才找见套勉强能算得上运动风的衣服。

她将常年半散的发丝高高束起个马尾,不敢有半点耽误地跑回门口。

临按下扶手的瞬间,盛苛苡想起了什么。

又转身将那张双人票根拿上,细致地抚平,揣进运动外套的口袋。

她怕周礼等太久,慌慌张张地推开了门。

“可以走了?”

盛苛苡点了点头。

两人并着肩走,盛苛苡始终蜷着远离周礼一侧的手。

指甲陷入肉中,清清淡淡的痛感始终在,才能让她相信自己没在梦中。

到了江边跑道,两人默契地同时小碎步跑了起来。

几乎半个小时过去,周礼慢慢慢下了步伐。盛苛苡跟在他稍后些的位置,也随之渐渐停下脚步。

她的呼吸节奏已经有些急促,脸色也涨得潮红,脚底也有些飘忽。

盛苛苡深吸了几口夜晚清新的空气,双手抻了个懒腰,而后搭在江边的栏杆上。

都说运动能释放多巴胺,是调节心情的一剂良药。

刚晚风轻悄悄地穿梭过盛苛苡发间时,她默默认可了这个说法。

“谢谢。”盛苛苡郑重地转过身子,向周礼道谢。

她其实还想问为什么周礼愿意约她出来。

“没事儿,”周礼自然地上前一步站在盛苛苡的身边,“所以……心情好些了吗?”

盛苛苡捏着自己的衣摆,难为情地点了头,又重复:“谢、谢谢。”

她试着聚起自己的勇气,却只能撑着和他对视几秒钟,便只能匆匆移开视线。

望向江的对面,那边林立着的高楼错落有致,小小的方格里绘着各色的光。

“所以为什么要约一个陌生人出来跑步?”

“陌生人……”周礼重复了一遍,勾起了唇角,“不想看你心情不好。”

盛苛苡听着,一颗心又悬起,没出息地又乱了拍子。

“盛苛苡小姐,愿意和我重新认识一下吗?”

周礼侧身向她,抬手递至盛苛苡的面前,神色端正。

盛苛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愣神绪,眨了眨眼。

指尖点落在周礼的手指,轻轻地握了一下。

她触碰到了无数次只在梦里照面的少年,他一如当年的意气风发。

眼睛亮晶晶的,有无数亮着灯盏的高楼倒影和她。

只是他话锋一转:“陆淮走了,他的病人有一部分交接给了我。”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周礼。”

原来是这个不是陌生人的意思。

“以后不算陌生人了。”

周礼总觉得面前女孩像是把自己封在透明的罩子里,说不出哪里的疏离感。

盛苛苡垂下眼睑,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重新抬眸:“劳烦周医生了。”

她无措的时候总觉得两只手放在哪里都多余,慌张地揣进上衣口袋,指尖蓦地触碰到了那张纸票。

动作一怔。

盛苛苡捏着纸张的一角,在拿不拿出来之间纠结个没停,指尖却被灼得越来越烫。

她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去问他双人票的事。

“我这人还挺挑剔的,怕疼。”盛苛苡给自己的语调砌起了坚硬的伪装,迅速地转换了话题。

“放心。”

周礼依旧是淡淡笑着的:“有我在,保证不弄疼你。”

-

“老板,老板?”

桑麦站在柜台外边,唤了盛苛苡好几声。

盛苛苡才大梦初醒地应了一声:“嗯?”

桑麦清了清嗓子,暗戳戳地提醒着她。

盛苛苡这才注意到她身边领着的顾客,她赶忙扯起和善的笑,熟练地将面包叠进牛皮纸袋。

“谢谢惠顾,欢迎您下次光临。”

送走了店里唯一的顾客后,桑麦伸了个懒腰,长舒了一口气。

视线紧紧缠在自家老板身上,试探着问道:“老板,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有吧。”盛苛苡否认着。

“哪里没有?”

桑麦义愤填膺地指向柜台最右侧的一个纸袋:“您一上午净看着这袋子发呆了。”

她佯装要探头往里看。

盛苛苡飞快地将那纸袋取来,藏在自己的身后:“没、没什么。”

桑麦看着她一点点红起来的耳垂,只好哄她道:“哦,好好好,没什么没什么。”

她家老板哪哪都好,就是根本不会说谎话,又嘴硬。

盛苛苡等到桑麦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才偷偷将背后的袋子拿出来,又放回原处。

视线轻轻地落在上面,不深不浅地叹了一口气。

桑麦说的不假,她是在紧张。

也是因为这个袋子。

因为……里面装着周礼的那件衬衫,还有那张她想问又不知怎么问起的纸票。

多谢了玔临断续地下了几日的雨,到处都是雾蒙蒙的湿,才能让它在盛苛苡手里逗留至今。

衬衫是爱褶的料子,她不厌其烦地熨平了每处细纹,一丝不苟板正地叠好。

今天她预约了根管治疗。

不出意外地,会见到周礼。

哪怕打过那么多次照面,也依旧难以释怀心底的紧张。

思量着解决之法,盛苛苡突觉脖颈后又发瘙痒,她随手胡乱地挠了几下。

昨天为了尝最新研制款的口感,她又塞了好几块有芒果原料的蛋糕,毫无疑问地引发了过敏症状。

她动作迟疑地顿了顿,想起了周礼。

平日里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体的盛苛苡,还是揽了个镜子过来,来回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取了过敏药膏,打着圈地揉涂着。

冰冰凉凉的触感瞬间从脖后传来,盛苛苡却不受控地回想起那日午后,帮她涂着药的少年。

胸腔里的心脏,依旧在叫嚣个不停,一如十八岁那年的蝉鸣声——

这么多年了。

她好像,还是喜欢他。

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他来。

“小病号,终于知道照顾自己了?”

清朗的嗓音自她头顶传来。

盛苛苡一怔,下意识地弹跳起身。

她抬眸,对上眼前人的目光,那双款款深情的桃花眼,不是周礼还是谁。

“你、你怎么在这?”盛苛苡磕磕绊绊地出声。

又见到他了。

盛苛苡不知道要感慨幸运还是倒霉。

周礼一脸无辜,指了指自己手边:“在甜品店买面包。”

“哦。”盛苛苡低下头。

她赶忙转过身,用水流将手指上残存的药膏冲去,挤了几泵洗手液,来回揉洗,才重新戴回手套。

好像她把每一步动作都拖得更久些,就能让心跳多平复些,也在周礼面前表现得更自然些。

盛苛苡重回到柜台前,将他选中的几款打包进纸袋。

全都收整好后,她将举着收款二维码的木质摆件向前一推,依旧没敢抬眼直视他。

“三十九。”

周礼稍稍颔首,付了款,却还是没有要转身离开的意思。

正值中午,桑麦出门吃午饭去了。窗明几净的店铺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周礼稍侧了些身子,视线锁定在女孩脖颈后的一片红疹。

他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了些:“虽然你的过敏症状不算严重,但过敏原还是不要碰。”

盛苛苡点了点头:“知道了。”

“小病号,听话。”

盛苛苡被他惹得耳廓又沾上了点红,点头,只说:“我会记得按时涂药的。”

周礼看着女孩挑着不重要的事情保证,有些哭笑不得。

他细细打量着面前人儿,脸蛋红扑扑的,浓密又长的睫毛上下纷扇着,视线各处飘着,唯独避过了他。

“涂药就晚了,别让人担心。”

盛苛苡被他的关心灼得想就地找个地缝钻进去,混乱地又点了几次头。

周礼依旧没想放过她,还在原地没走。

“这家店是你的?”

盛苛苡点头,又觉得自己太久没说话,赶忙出声:“嗯,前不久才租下来的,我是店长。”

“所以……因为工作不顺指的是这个?”周礼又猜着。

她习惯性地点头,顿了两秒,又摇头:“已经差不多解决了。”

昨天盛苛苡将最新研制的一款送去给了小蒋总,不知道对方是真的觉得可以了,还是单纯地懒得再与她多纠缠,反正最后的结果是甲方那边终于通过了这款提案。

她和桑麦终于能缓一口气。

“一粒工作室,”周礼念着,“名字挺好听的,以后会多光顾你生意的。”

她的“苡”,他的“礼”。

盛苛苡取店名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联想到了这两个字。

那时候,她根本没想过还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周礼;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敲下了这个名字,就像是在偌大的世界里又守住了与他有关的一个秘密。

能听他亲口读出这两个字,盛苛苡已觉无憾。

她手里掐着牛皮纸包装纸,折来折去地,过了好几分钟也没想到能应着他说些什么。

又一次地陷入安静,唯独店内背景音乐轻轻流淌着,不徐不急。

“盛小姐。”

周礼单手摆弄着盛苛苡刚刚递到他手里的面包袋子。

“你发没发现一个问题。”

周礼挑了挑眉,语气自然,视线紧锁在盛苛苡眉眼间。

像是只在追寻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的答案而已。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很紧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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