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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苛苡大脑宕机,整个人石化在原地,动弹不得。
余光里人群幻成虚影,来回地穿梭个不停,像是时间仍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唯唯忘了她的存在。
盛苛苡不知道周礼是什么时候从她身边离开,也没听见他重新回来的脚步声。
“想什么呢?”
周礼看着女孩出神的模样,有些纳闷,轻声问道。
“啊?”盛苛苡大梦初醒,后背即刻僵直,她下意识地脱口,“你刚、刚刚说什么。”
她视线不经意地下滑,注意到了周礼手握着纸笔。
周围人群熙攘声大了些。
周礼身子向盛苛苡前倾去,附在她耳畔,声音也提大了一个度。
“许愿啊。”
盛苛苡指甲深深掐入掌中,又松开,又攥紧。
——趁最后一束烟花未燃尽时,许个愿,再恋个爱吧。
所以……是许愿的意思。
“哦。”盛苛苡垂下眼睑,提线木偶般地从他手里接过纸笔来。
她整个人都木木的,是因为方才自己的胡想,更是因为周礼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耳廓。
周礼取来的是柔软的宣纸,上面还掺着些些的金箔碎,处处是策展人的巧思。背景音里温柔的女声步步引导着大家将心愿写于纸上,再次贴到小花灯上,用光投影到墙上幕布,视觉错位下便有种将所有人所愿寄于茫茫星河中的错感。
盛苛苡跟着众人的步调,出于本能反应地展开纸。
等她反应过来,软毛笔尖已然在宣纸上摊了圈墨渍。盛苛苡低声惊呼了一声,将笔收回。
“我……不许愿的。”
“嗯?”周礼有些不解。
他印象里的女生都是爱许愿的,跨年、生日、流星雨……甚至是一场比平日都好看些的落日,都要双手合十虔诚地留下愿望。
“以前,许了个祝福别人的愿望,没成真。”
盛苛苡埋低了头,声音娓娓而来:“后来就不太爱许愿了。”
她指腹将宣纸边沿卷起又摆平,来回几次后,盛苛苡猛地抬头看向周礼。
水波泛泛的眼底,映了他的面容。
上一次许愿,是与他有关。
还是校庆那次,实验中学难得地浪漫一次,组织他们写下心愿,“放飞”梦想。
人多拥挤,盛苛苡和同学也被冲散,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视线始终紧锁在周礼身上,他去哪她便蹭着脚步地偷偷跟在他的不远处。
最后分发心愿纸的时候,她刚刚好被人群挤到了周礼身边的位置。
距离近到周礼和同学欢笑闲谈的每句无一例外地都坠入她的耳朵里。
盛苛苡将头埋得极低,手指紧紧地攥着笔,任指腹泛白。
“这个夏天,希望周礼得偿所愿,无论高考还是往后人生。”
她难得光明正大地将他名字的每笔每划写得工整隽秀,在周礼只要转身,她的心事便暴露无疑的距离。
可人群熙熙攘攘,他最后也没回过头。
周礼高考结束,便宣告了盛苛苡的高三正式开始。
学习的压力瞬间涌来,压得她喘不来气,紧张之余,盛苛苡还忧心着周礼的高考成绩。可惜从高考结束到出分,她都没听到与他有关的消息。
明明周礼是他们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等到实验中学在一楼大厅张贴上毕业生大学去向的红榜,盛苛苡接连几个课间,飞奔到楼下。
一列一列名字地找,从首位到最后,硬是没找见周礼的名字。
盛苛苡高中时是很文静的性子,本就朋友不多,关于喜欢周礼这件事更是守口如瓶,一来二去,连个能打听周礼近况的渠道都没有。
她只能没事就跑去红榜前闲逛。
记不清是哪天,还真被她撞上了两个闲聊八卦的女生。
“没想到啊,周神高中三年唯一一次失手,栽高考上了。”
“对啊,发挥得也太失常了,听说好像才六百出头的分,”那女生音量放低,“看这毕业生去向里也没他,说不准真复读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盛苛苡,早已将背在背后的手攥成拳状。
拼命忍着,却还是泛红了眼眶。
十七岁那年的夏天,遗憾被谱成了主旋曲。
盛苛苡的心愿扑了空。
载着纸条的孔明灯不知飘向了哪方天空。
而他和她,都没能得偿所愿。
……
盛苛苡突然有一瞬间觉得恍惚,光与影交织中,她依旧看向他。
想起了那年初春时学校里的烟花大会,和盛夏时分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释怀的遗憾。
最终,她只是又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原因,后来不敢许愿了。”
周礼静静地注视着她。
总觉得她的眉眼间写满了故事,只是不愿意多说一字给他听。
“事情不能这么想啊,盛小姐。”周礼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开导。
周礼上前一步,将盛苛苡手里摊了笔墨渍的宣纸换到自己手里,给她又重新铺开了张洁白的。
他总是看不得遗憾。
尤其是看着盛苛苡眼底不知为何流淌着的淡淡忧伤,周礼总是下意识地帮她些什么。
哪怕是解她一个小小的心结也好——
“许愿这种事就像是掷硬币,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掷出去的那一瞬,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周礼侧目注视着女孩的双眸。
将笔递至盛苛苡面前:“所以,能被你放进愿望里的人,本身就已经够幸福了;成真与否,没那么重要。”
盛苛苡被他“蛊惑”得,自然地接过笔。
知道周礼就和自己并肩站着,盛苛苡格外认真地写着,没敢像当年那样写下他的名字。
——祝他的往后,得偿所愿。
最后一划收完,盛苛苡扭头去看周礼。
后者比她高了整整一头,也正垂眸望向她。盛苛苡立马抬手,虚掩着自己的字迹。
周礼倒是坦荡,他的字板板正正地将整张纸占满,英雄主义不死。
盛苛苡无意偷看,但这六个字过分耀眼,毫不费力地夺走她的所有注意力。
她指腹轻轻打着圈地摩挲纸面。
勇气乍起。
盛苛苡试探着地对上周礼那双桃花眸,她竭力地遏制自己汹涌的情愫,故作无事人般。
缓缓地开口,重拾他刚刚的话题——
“他能出现在我的心愿里,是我的荣幸、和我的幸运。”
踏上了回程的路。
到最后也没能联系上谢森,于是又剩两人同行。
有了光影展的帮助,盛苛苡现在面对着周礼的紧张感少了不少,一来一回的交谈里能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恰到好处。
“票价多少,我转给你?”
盛苛苡突然想起来这事。
自从应了这场邀约,周礼便没让她操过半点的心,从时间地点、如何出行到购票,都被他一手揽了下来。
而盛苛苡又是不喜欢欠人人情的性格,再说又是她要感谢周礼在前。
“不用了。”
车子整好走到红绿灯前,周礼浅踩一脚刹车,得了空转头对上盛苛苡的双眸:“算我请你的。”
那一刻盛苛苡很讨厌自己能记得住与他有关的一切细节。
他的表情、举止,每次与她说话时的语调、内容,都像是字节流被刻入了光盘,永存在她大脑里的一角。
几天前他说过的,要是他追女孩,肯定大方地请她去。
所以……是自己想多了吗?
耳朵又不受控地发烫,盛苛苡知道一定红得明显,她很想错开视线,深深埋低脑袋,再让碎发滑落,挡去些不自然的红晕。
但像是中了名为“周礼”的蛊,溺在他的眼神里,盛苛苡便动弹不得。
红灯很短,后面一台车猛的一记鸣笛,将不可名状的氛围搅没。
周礼收了视线,单手搭着方向盘,一脚油门便扬长开走。
盛苛苡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牙尖仍抵着下唇没放。目光久久地落在他眉眼间,试图从中分析出一丝别有他意。
奈何他眼底清澈得过分,除了热忱,不掺其他。
盛苛苡嘴角扯了个苦涩的弧度:“不、不用了。”
她低着头,在手机软件上搜索着相关票价,然后退到两人聊天对话框里发起转账。
“转好了,你收一下。”
-
盛苛苡回到家,客厅的软沙发上窝着个人影。
她心里先是一惊,看清了那人后,松了口气不忘抱怨道:“你怎么随便跑别人家里来啊!”
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的薛玥满不在乎地翻了个身:“我好不容易回国,你没第一时间去机场接我就算了,还数落我,呜呜委屈。”
盛苛苡被她茶里茶气的语气冷得不自觉地打了个颤。
有些怀疑人生地看了眼自己新换的数字密码锁:“可我新换的锁啊,你怎么进来的。”
薛玥:“姐姐,你换锁不换密码,有毛线用啊?”
“0930,你家那谁的生日,我早就烂熟于心了好吧——”
盛苛苡被她逗得红着脸,依旧嘴硬:“本来是个钥匙锁来着,还是有用的。”
薛玥懒得和她在这种事上过多纠缠,她猛地起身,上下左右地来回打量着盛苛苡。
双指不断摩挲着下颌,福尔摩斯上身:“去约会了?”
不算高的气温下,她还穿着短裙,妆容精致,额顶几缕还细心地编了发,精心打扮过的痕迹不要太明显。
盛苛苡咬着唇,躲开了视线。
薛玥像是得到了默认,得寸进尺:“和周医生?”
盛苛苡只是害羞,本也没想瞒她,微微点了头。
纠正道:“严格意义上,是三个人一起去的。”
她立身于玄关处,将脱下的鞋子在地毯上摆正。
夕阳的光,自窗映入,是难得遇见的粉红色晚霞,将盛苛苡的影子投在墙上,也是刚刚好看的颜色。
睫毛的弧度不似早上刚卷好那般完美,但浓密又长,忽扇几下依旧好看。
盛苛苡连眨眼都有些淡淡的迟疑。
但还是攒好了勇气,撑着胆子地出声道。
“薛玥啊——”
她每个字都放得很轻,努力装作没事人般。
“是我先喜欢他,是不是理应我再主动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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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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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来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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