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字了，春潇一直带着空澈辗转人间多地，每途径一个地方，就会布下降妖阵法。一般情况下，降妖阵对付一些低阶妖怪和比较幼小的中高阶妖怪足够了，但对于比较强大的中高阶妖怪来讲，还是需要除妖师本人出面对付，而一路走过来，春潇发现中阶妖怪比以往多很多了。
原因大概是阵法破损的缘故。其实人间各地都有前几代的除妖师们布下降妖阵来防范妖怪，有降妖阵在，就算无法亲自杀死中高阶妖怪，也能遏制其行动。
只是因为时间太久远，前人们的降妖阵力量渐渐减弱，但却没有新的除妖师去修复和重新布阵，因此本该被遏制在黑暗深处的中阶妖怪又蠢蠢欲动，所以春潇近年来不得不快马加鞭来回穿梭各个地方修补阵法。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除妖师的数量渐渐减少，有修炼资质的人也越来越少，到春潇这一代。可以说是除了皇城和皇城周边几个城市以外，其他地区几乎已经没有除妖师，所以春潇要以最快的速度去加固阵法并杀掉遇上的妖怪。
期间，春潇可以使用速行符在一天之内穿梭各个地方加固前人留下的阵法，如果阵法消失那就重新再布置，防止妖怪继续肆虐。
这几天，春潇带着小妖怪在一天之内穿梭到五六个地区加固阵法，速行符已经用完了。
所以春潇最近在制作速行符。
而制作速行符要付出很大代价，因为速行符的原材料之一是除妖师全身近一半的血，因此除妖师需要一边用法力护住身体，一边制作速行符，且制作完成后要修养很久很久。
而且，并不是每个除妖师都能制作速行符，除妖师也分为低阶中阶高阶，只有高阶除妖师才能制作速行符。中低阶除妖师制作速行符多半会失败毙命，因为自身法力境界还达不到保护住高强度放血的身体的程度，以及法力境界达不到，就算勉强保住命，做出来的速行符也是失效的。
此时，距离春潇制作完一张速行符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期间春潇带着小妖怪在一直在一个客栈里休息，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中午，春潇在床榻上缓缓睁眼，感觉身体比半个月之前恢复了不少。
小妖怪正趴在床边，泪眼汪汪地望着春潇，脑门轻轻碰了碰春潇已经结痂的放血时的伤口，一张小脸神情悲伤，深蓝的大眼睛下还有泪痕：“春，死了，没有？”
春潇：“……”
这段时间，春潇一直在教小妖怪说话，高阶妖怪天生就有掌握人类语言的灵性，因此小妖怪学起来不算太难，发音基本上可以纠正了，就是说话总是断句，好多时候分不清主次。
春潇把手放到空澈脑袋上，道：“死了。”
空澈登时瞪大眼，春潇补充后面的断句：“差点。”
空澈眼睛又缩成正常大小了，抬手擦了擦眼睛：“哦，饿……”
春潇抬起手背轻轻蹭了蹭空澈脸上的干了的泪痕：“你饿了？”
空澈道：“你饿。”
春潇道：“嗯，确实，你想吃什么？”
空澈微微低头思索，眼睛忽然发亮：“想，想吃混沌，混沌。”
春潇有点想笑：“是馄饨吧？来，跟我念，饨。”
“馄饨。”
春潇要了两碗馄饨和几个烧饼，就在楼上客房里吃，因为小妖怪毕竟是“通缉犯”，不能露脸，如果戴着黑斗笠吃饭可能更显眼。
下楼时，春潇给空澈戴好黑斗笠，然后才给自己戴上，此时小妖怪望向春潇，踌躇许久，终于对春潇开口：“春，春。”
春潇抬手捋了捋他头发：“怎么啦？”
小妖怪握着春潇的手，仰头道：“我戴，不能见人，你，不能见人吗？”
“……”还真是。
春潇心道：毕竟你是“通缉犯”，我是“诈尸人”，你露脸了被认出会被追捕，我露脸了被认出就很惊悚了。
众人皆知春潇这个人被皇上赐毒酒后抛尸城外乱葬岗，这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知道春潇“诈尸”了。
离开客栈后，春潇又带着小妖怪日夜赶路，穿过几个镇子后，春潇看到前方是一片一望无际长满杂草的平原。
春潇发现这里并没有降妖阵法，于是他打算将阵眼落到这片平原上，不过他发现这片平原上的妖气很重，应该隐藏着妖怪。
春潇打算先把这里的妖怪都清杀干净再布降妖阵，但他找了一圈都没见妖怪的影子，有点纳闷。
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喊住他：“年轻人！快回来！往回走！不敢再往前走啦！还有那个小孩儿！都别往前走啦！快回来！”
春潇回头，看到一个背着柴火灰头土脸的老汉正疯狂和他招手，白发苍苍一把年纪几乎原地跳起来。
春潇退回来，此时老汉背着柴火匆忙走过来：“不能直接往前走！你得绕！从东边儿一直绕！绕过那片平原再往前赶！这里不能直接过人！尤其是晚上！”
春潇问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老汉上下打量春潇，道：“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这里啊，白天你看过去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地儿，可是你晚上再看，那里就会出现**喽！要是不小心踏**里头，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春潇愣了愣，忽然明白了。
老汉又道：“你一直在那个平原上待着也晦气，万一忘了时间，等**出现了，直接就把你罩里头了！这辈子也出不去了！”
啊！原来如此。
春潇心中豁然开朗，他总算想起来这股找不到源头的妖气出自何方了。
所谓**，大概是某种中阶或高阶妖怪的巢穴，只不过用妖力做了隐藏，而这个妖怪大概是白天入睡时为保护自己会把巢穴隐藏起来，夜里行动时就会撤掉妖力。
民间很多百姓其实分不清鬼和妖的区别，所以春潇以前听说哪里闹鬼就会往哪里除妖，一抓一个准。
春潇了然，对老汉微笑：“多谢提醒，我这就换条路走。”
老汉还是不放心，又对春潇说：“可千万别想着抄近道直接踏进平原啊！以前有好多人误入**，最后没一个能出来的！”
春潇道：“不会的，我休息一会儿就换道走。”
待老汉走远后，春潇坐在一棵树下，打量着空荡荡的平原。
这大概是高阶妖怪的使用的幻术。每个妖怪的能力不同，有些妖怪会幻术，有些妖怪不会，这要取决于每个妖怪的经历和机遇。
有了答案，春潇可以立即破掉这个幻术，但他体内陈年旧毒一直积压着，使用一次法力就会消耗很大的体力，所以春潇打算等天黑以后幻术自己消失，那时候再进也不迟。
春潇盘腿坐地上打算休息一会儿，看到他看到空澈还站着，而且目光望着前方的平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春潇总觉得小妖怪小小的脑瓜子里想的东西有很多，只是暂时很难自由流畅地讲话。
如果可以，春潇很想问问小妖怪，比如，你跟着我生活了这么久，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空澈还在望着前方发呆，于是春潇从水壶中倒出一些水，倒在刀面上，用手指蘸着水，打算在地上写字，教空澈来认识名字。
他在地上写下空澈的名字，拍拍空澈的手臂：“澈，你看，这是你的名字，空澈。”
春潇指了指地上的字，空澈蹲地上，好奇地望着地上的字迹。
“啊。”小妖怪深蓝的眼睛微微发亮。
水渍很快就干了，春潇又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念道：“春潇。”
空澈一愣，眼睛睁得更大了，兴奋发声：“春！”
春潇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温声道：“是春潇，还有潇呢。”
小妖怪仰头：“春，潇？春…春，春。”
春潇：“呃……”
好吧，你高兴就好。
春潇习惯喊空澈的单字澈，感觉这样比较顺口好听，但小妖怪却总是喊他的姓，春潇听着很怪，但小妖怪愿意这样喊，春潇也就默许了。
小妖怪满脸欣喜盯着地上的水渍，兴冲冲伸出手指头也蘸上刀面上的水，在地上模仿着写字，一边写，一边兴奋呢喃着：“春，春，春……”
地上出现一个歪歪扭扭的“春”字，没等小妖怪再把“潇”字抄写上，水渍就干了。
小妖怪急了，推搡着春潇的手臂让他再写：“春，春啊……”
春潇又写了一遍，小妖怪赶紧跟着学习写名字，但水渍没一会儿又干了，小妖怪又急了，缠着春潇让他再写一遍。
春潇觉得一次一次写的太麻烦了，索性就一口咬破手指，顿时指尖鲜血横溢，春潇用血在地上写下两个名字，这样干了以后名字也不会消失。
“啊……”小妖怪瞳孔地震，登时僵住。
他名字也不写了，两只手捞起着春潇的手，满脸难过地望着春潇流血的手指，断断续续开口：“不、我，不写了…”
小妖怪惊慌地抱着春潇的手指头：“再…再、也，不写了…不写了……”
春潇：“……”
孩子，你这是要杀了我吗？
春潇忍不住把脸别一旁，心底升出一丝酸楚，光想着自己图方便，没想到这孩子会有这么大反应……
孩子？
他把妖怪当成人类孩子了？
春潇愕然，他缓缓扭回头来望着空澈，他双掌覆上空澈的脸，望着空澈轻薄齐刘海下的那双深蓝色的大眼睛，以除妖师的角度重新打量着空澈的面容，感受着空澈身上属于高阶妖怪的浓烈妖气。
可是，这分明是妖怪啊。
他把这个妖怪当成一个普通孩子了？
春潇震惊，震惊中又有一丝骇然：这绝不该是除妖师该有的想法。
他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除妖师不能对妖怪产生任何情感，不能把妖怪当成家人。
“春？”见春潇一直发呆，空澈歪歪脑袋，一双深蓝的大眼睛不解地望着春潇。
砰、砰、砰……
春潇的心脏沉重狂跳，额头覆上一层冷汗。
如果以后要杀掉空澈，那时又该怎么办？
春潇，你是一个除妖师。
你要记住你为什么不杀这个妖怪，为什么不杀空澈。
并不是因为空澈像人，而是因为空澈暂时不吃人肉，对人肉无感。
春潇，你必须要记住，如果有一天你手掌下的这只妖怪对人肉感兴趣，你必须要杀了他。
绝对，绝对不能手软。
如果真有那时候，你要杀了他。
春潇，就算这个小妖怪真的对你产生感情不会吃你，可如果他会吃其他人类，你也要杀了他。
以人类的身份，杀死这只妖怪。
恭喜春潇进入全书第一个重点模块
还有就是，我好像铺设定有点长篇大幅了，但是铺设定是必须的呜呜，我也觉得铺设定影响剧情进度，但是铺少了就会有读者看不懂以为是bug。
....
除妖师除了会对付妖怪以外，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差别，法术也对人类无效，对无生命物体也无效，寿命和普通人类一样，也会生老病死，所以你看本书除妖师相对于其他世界观的修道者而言其实是很苦逼的（第二章就写过了只是怕大家忘记再拎出来晒一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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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感情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