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走了，落荒而逃。

课后沈绝没在器材室见到季眠。

嘴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甜腻，沈绝舌尖轻轻抵了抵犬牙，站在层叠的软垫前缄默许久，直到接近下堂课上课时间才返回教学楼。

这天下午余下的课后，沈绝能明显感觉到季眠在躲他。沈绝的心情没来由的焦躁，他恍惚觉得自己今天的情绪很莫名，一直忍到下午放学，实在无法抑制内心翻腾的情绪，他打算在放学后拦下季眠，却还是让对方溜掉。

晚修，季眠没去上课，但也没请假，他破天荒的逃课了。

没回家，失着神在偌大的校园里游荡。

他走的很慢，天色渐沉，恍惚间感受到饥饿，这才想起中没进食。

他抬起头，发现竟然来到了器材室。

季眠的神色凝滞，伸手推开器材室的门，他站在门口没立刻进去，也没把灯打开。

器材室顶部的露天玻璃窗没关，月光洒下，将室内照亮不少，但光线依然暗沉。

季眠的嗅觉很敏感，在这不大的空间里，似乎还余绕着下午残留的丝丝腥甜气息，腹部再次传出抗议声，季眠的手在兜里摸索，那袋本应该在下午就给沈绝的‘东西’依然还揣在他这里。

他无声的叹气，只打开室内一盏灯，鹅黄色的灯光将空间不大的器材室一角照亮。

进去后将门关上，季眠找个角落背靠着，微低着头，含住那一小袋被揣的暖和的小密封袋。

牙尖只稍微用力，温凉的液体便滑入口腔，经过处理的‘食物’并没有散发出任何怪异的味道，但是季眠仍觉得不适。

最近他发现了件奇怪的现象，和沈绝那晚之后，他似乎对送来的袋封血液产生了更严重的厌恶和反感反应。

虽情况并没有多糟糕，他依旧可以快速几口喝下去，但其中有个无法让季眠忽视变数，他讨厌这些冰冷的血液，却似乎一直在渴望沈绝的血液。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

季眠藏在被窝里，他的身体难受发烫，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周身酥麻四肢无力，内心却无比焦躁。

他发疯般渴望沈绝的血，想用牙尖刺破沈绝的皮肤，无数次的妄念和幻想让季眠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

他发现，他好像对沈绝的血液产生了依赖，这还仅仅只是因为他吸食过对方一次。

季眠垂着眸，牙齿轻叼着那小袋血液，当液体滑入口腔深入喉咙，内心深处涌发而出的厌恶感和对沈绝血液的期望再次在他意识里开始掐架。

渐渐的他有些烦了，于是加速吞咽想早点结束进食，一瞬间，季眠的眼眸在鹅黄色的灯光下瞬息而变，深色的眸子顷刻染成鲜红，他甚至没所察觉，只在唇角划过一缕凉时，忽然听见器材室开门的声音。

季眠猛的抬起头，目光毫无防备的和沈绝撞在了一起。

万籁俱寂。

沈绝定在门口，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些诧异，借角落暖黄色灯光，他看见平日里冰冰凉凉的冷酷小少爷嘴里含着小袋子，唇角染红。

在灯光的映照下，季眠呆滞茫然的眼睛，呈现的是如同魅魔般令人心尖发颤的红色。

沈绝一瞬想到了珍贵的红宝石。

如果说上一秒他还不知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但下一秒嗅到空气中弥漫的细微腥腻气息，沈绝双眸瞬间发烫。

就在这短暂的几秒里，沈绝在心里得出个令人震惊不已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的答案。

然后又仅花了不到几秒，良好的接收了这个荒谬的答案。

他缓慢的眯起眼睛，眸里染上些温润的笑意，往前一步，伸手带上了门。

季眠听见落锁的声音，那‘咔哒’一声响，好似敲打着他的心脏，让他僵硬冰冷的身体仿若落入了冰窖。

沈绝在缓步朝他走来。

季眠后退，然而他的身后是一堵冰凉坚硬的墙，他无路可退，下意识张了张唇，吸食干瘪的血袋倏地掉落在地。

艳红的唇和唇角滑落的血液完全暴露，季眠这时才蓦地察觉到他的双眸发烫，顷刻间反应过来，他此刻的眼睛肯定是红色。

季眠看见沈绝眼里含着笑，那笑称得上无比温柔，却又好似在逐渐深沉。

他明明能分辨出沈绝的真假笑，此刻却犹豫了。季眠不知道沈绝这笑意味什么，他看见那双深棕色的瞳仁逐渐被红色浸染。

狭小憋屈的器材室里，这一盏小灯照亮的角落，两人间的距离缩短到只剩半步。

季眠别开头，他的潜意识在催促他逃避，于是他躲开沈绝的审视，往旁边绕开。

然而就在这时，沈绝的手臂轻而易举拦住了他的去路。

下巴被温热的手桎梏，头抬起，季眠所有的秘密都无声的展现在了沈绝的眼底。

他捏紧了垂落在身侧的双手。

此刻的场景多么荒诞啊。

明明在这之前季眠已经决定要亲口告知沈绝，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狼狈暴露。

沈绝垂眸，目光缓慢柔和，一点点临摹季眠那双漂亮的眼睛，他轻轻笑出声，那声磁性散漫仿佛在让胸腔轻微震颤，并无任何用意的笑，甚至不参杂情绪，却让紧绷至极的季眠顿时有些恼怒。

季眠抬起双手摁住沈绝的身体用力推，完全推不动，他的下唇被沈绝滚烫的指腹捻着，唇上感到一阵柔软炽热，心跳徒然变快。

沈绝的嗓音很轻，近乎诱.导：“这么漂亮的眼睛，为什么不敢跟我说？”

季眠的呼吸渐热，他好不自在的挪开头，声音很哑：“你懂个屁……”

“别说脏话。”沈绝微笑，他抬起头，看见季眠身后墙上半透明的玻璃，其实从刚才靠近时，沈绝就注意到玻璃里映照的属于他自己的影子。

他看见自己的眼睛，是和季眠一样是红色。

沈绝低头，目光落在季眠唇角，不可否认，他很想吻上去，想将那里的鲜红舔.舐干净。

沈绝依旧正人君子般微微笑，头抵着季眠的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季眠眼睫飞快的眨，手指掐紧：“你……”

“或者我来猜，你回答是或不是，这样可以么？”沈绝的声音温柔得如同在哄人。

季眠的呼吸发颤。

太近了。

他和沈绝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季眠垂着头偏开，试图错开距离，但沈绝并没有退步半分的意思。

他只好答应沈绝的话：“……你问。”

沈绝的手指不老实的把玩着季眠的头发，想了想：“眠崽是吸血鬼吗？”

季眠闻言皱起眉，他真的很不喜欢这个说法，他仰头瞪一眼沈绝，冷冷道：“不是。”

沈绝挑起眉：“那和其相似？”

“……”季眠沉默两秒，很不情愿的承认：“嗯。”

沈绝笑了：“除了以血液为食，畏光和嗜睡，也是因为这个？”

季眠低垂着眸，他有些沮丧：“嗯。”

“那……”沈绝的手背碰了碰季眠脸，没被拍开，于是他大着胆子，双手指腹轻按季眠的唇，又捧起季眠的脸，拇指抵住微张的唇后若隐若现的两颗犬牙。他深邃的眸望进季眠漂亮的眼里，从那双眸中看到自己的剪影。

“季眠，你说那天晚上我差点死了，是不是也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没死？”沈绝深深的注视季眠的眼睛，从那双眼中一晃而过的惊诧得到答案，他的鼻尖抵蹭季眠的鼻尖：“还是说，我本来已经死了，是你给了我二次生命？”

“所以，我变得和你一样了，对么？”

季眠的呼吸猛地滞住，他仿若溺水无法呼吸，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望着的沈绝，眼睫止不住颤。

明明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可此刻张嘴出声却变得异常艰难，他的内心苦涩难耐，当现实剖开摆在面前，季眠才发现，原来他在害怕。

他无法确定沈绝是否真的愿意变成他这样。

他甚至开始擅自衡量，在沈绝心里，死亡和变成怪物，到底哪里个更好。

他简直是疯了。

季眠的脑子乱成浆糊，他无法做出正常的思考。

沈绝发现季眠的异常，他轻声安抚：“没事，你告诉我。”

整个事件发生到现在，最委屈的人是季眠，他可以一直忍耐，但如果有人在他情绪即将爆发时给予温柔。

那无论多强大坚定的心，也会溃不成军。

季眠红了眼眶，他抓紧沈绝的衣领，情绪仿佛开了闸口的大坝，洪水倾斜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接受罗青岁的败场比赛！”季眠的头抵着沈绝的胸膛，发颤的声音嘶哑至极：“你都答应我不冒险了！你是骗子！”

“你要是不那样做，我怎么会把你变成和我一样的怪物！”

“如果不是你，我可以像以前那样独自安静生活。”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现在喝什么血都只会觉得更恶心。”

“我每天都在想要怎么样告诉你，每天都在想要怎样阻止你这双经常暴露在外的眼睛被别人发现，我……我TM还……”

季眠喉间发出一声细微的哽咽，情绪濒临崩塌，可他根本说不出口初拥那晚发生的事，他最委屈的时候，那晚之后无助无力的过了好几天，这些事情，他都说不出口……

他需要沈绝的血液，到现在亦是如此，季眠发出一声难受的闷哼，肩膀发抖，他猛烈的咳嗽起来，那些被硬扛着压了很多天的憋屈顷刻间爆发。

沈绝立刻觉察出不对，他抱着季眠，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哪里不舒服？”

季眠胸膛起伏越来越大，他的双手艰难摸索，寻找到沈绝的手臂按住，借着力气终于撑起了身体。

他抬起头，被自己咬破的唇不断往外渗出血，眼里氤氲着水气。

“我……”

季眠紧紧的看着沈绝的眼睛，目光下移，落在对方脖颈上，看见那里还没完全消散的咬痕。

沈绝感应到不属于自己的情绪，那些汹涌而来的委屈和难受包裹缠绕着他的身体，他只反应了几秒就明白了。

这些是季眠此刻的情绪。

沈绝单手搂住季眠，另只手拉住自己的衣领往下扯，他将脖子露出，俯身靠近。

“这里，来，咬我一口。”

沈绝的声音很温柔，他弯着眼睛，单手轻托季眠的后脑，将其往肩上按了按。随即又低下头，几乎是贴着季眠的耳朵在说话。

“季眠，如果真的是你救了我，那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忍耐到极限的季眠听见这句话，几乎是发了疯，那些复杂的情绪再也压不住，他仰起头，凶狠的咬住沈绝的肩膀。

不是特别疼。

沈绝把人抱起，去旁边的软垫坐下，他的侧脸贴着季眠的头，静静的搂着季眠，许久后，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沈绝：那晚上的细节呢？（期待）

眠崽：没有细节（高冷）

#后来沈老板自己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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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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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028：“我的命是你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