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雾霭山19

宋言亦卧躺于榻,眉端微皱,察觉身侧有人靠近,才艰难地撑开眼皮,虚弱不堪地应道:

“唐姑娘,我在屋内。”

“桑姑娘,宋言亦这是怎么了?”

“桑姑娘?”

桑灵因宋言亦如此惟妙惟肖的装病之姿惊愣在地,唐霜霜问了两遍,才回过神,

“宋言亦他…”灵动的水眸一转,桑灵随即想到应对之策,

“宋言亦今日总觉脑中昏昏沉沉,我便自山庄外随意寻了个大夫替他看病。大夫开了一帖药,说喝完便好。可…”

桑灵顿了顿,满目担忧地望向宋言亦,“可药喝完之后,他不仅未痊愈,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站都站不起来了…

闻言,宋言亦眸眼倏地睁大,震惊地瞧向桑灵,被她一瞪,又老老实实扮起虚弱来。

“怎会如此严重,怪不得…”唐霜霜娥眉紧蹙,快步走至榻边,自袖中取出罗帕置于宋言亦腕部。

“唐姑娘还会诊脉?”

桑灵偷偷摸摸凑近,戳了戳宋言亦的肩膀,躺在那的人迅速会意,催动内力扰乱了气息。

“略知一二。”

唐霜霜的手方搭上,面色便凝重起来,“脉象极乱,气血肆意冲撞。”

“桑姑娘,你给宋公子服了何药?”

在唐霜霜责备的目光下,桑灵心虚低喃,

“大夫开得我亦不知,要不我将药渣拿来同唐姑娘瞧瞧?”

哪有药渣,宋言亦这几日并未服过药。谎言即将被戳破,桑灵面上的心虚更甚,却被唐霜霜看成了愧疚不安。

她起身搭上桑灵的手,柔声安抚,

“桑姑娘勿需自责,以后莫要再乱服药即可。”

“今日天色已晚,不宜打扰宋公子歇息。明日一早,我唤一医术高超的大夫来瞧瞧。”

原来,唐霜霜对医术的的确确只“略懂一二”。桑灵压在心中的大石落下,暗自松了口气。

待唐霜霜离去,宋言亦立马翻身而起,眸眼晶亮,

“灵儿,你扯谎竟眼都不眨。”

“宋言亦,你装病亦十分娴熟。”

见唐霜霜并未走远,桑灵连忙将人按下,俯在耳边轻声嘱咐,

“这几日你乖乖躺在榻上,不许乱跑。明日大夫来了,只说双腿无知无觉,其它一概勿要多言。”

“哦。”宋言亦乖巧作答,瞧着同自己相距不过几尺的姣好面容,耳根微红,睫翼乱颤,小心翼翼索要回报,

“灵儿,我乖乖听话的话,你每日都要来瞧我。”

躺在榻上百无聊赖,很难熬的。

“好,依你便是。“

桑灵再三同宋言亦保证,自己每日均会前去探望才得以脱身。

待躺在榻上,已至夜半,她目中昏眩,不一会儿便坠入梦乡。

第二日睁眼,自窗柩闯入的日光刺眼晃神,桑灵想要起身却浑身发冷虚软无力,周遭一切物件重叠虚晃,越来越模糊不清。

“灵儿姑娘?”

“灵儿姑娘,你在吗?”

屋外,楚宣的呼唤传来。桑灵张口欲言,却发觉自己嗓中干涩,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颤抖着拽住身侧纱幔,榻旁的烛台被打翻,滚落在青砖石板之上,发出不小响动。

“灵儿姑娘,你怎么了!”

楚宣推门而入,瞧见桑灵半个身子悬于榻边,将落未落,手脚顿时慌乱起来。

桑灵发不出声音,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指指不远处的书案。楚宣立即会意,将她扶回榻上躺好后,自书案拿来笔墨。

“我气力全无,无法发声,应是中了蛊。”

费了许多功夫,桑灵才抖着手艰难地写出这几字。

昨夜还好好的,同唐霜霜见面后,便成了这幅样子。定是她多次阻挠宋言亦同唐霜霜见面,被视为了需清除的障碍。

“我现在便去书房,寻解蛊之法。”楚宣匆匆道别开门离去,同宋言亦撞了个满怀。

“楚宣,你在灵儿厢房作甚?”

宋言亦的怫然不悦,楚宣未作搭理,顺手将人拽出了厢房,

“灵儿姑娘中了蛊,快同我一起去书房暗室。”

什么?

怪不得他翻来覆去躺得后背都痛了,灵儿还未来瞧他。

听见桑灵中了蛊,宋言亦满目担忧,拂开楚宣的手便往屋内冲,却被人挡住动弹不得,

“宋言亦,你分不分得清楚轻重缓急,先寻得解蛊之法再说。”

第一次,宋言亦对楚宣之言没有据理力争,担忧地望了屋内之人一眼,便疾步赶往书房。

“灵儿姑娘所中应是霜僵蛊,此蛊无色无味自肢体传入。“

楚宣耗费许久功夫,才从一泛黄的书册中找出与桑灵症状相同的蛊术。

昨夜,唐霜霜的确与桑灵有过接触。

忆起唐霜霜昨夜的一举一动,宋言亦眉目极冷,眸中汇聚杀意,阴凉可怖。

“中蛊者浑身无力口不能言,七日后目不能视食不下咽,半月后饥寒交迫而亡。”

读着书册所记,楚宣的嗓音不住发颤,阴寒之感自指尖传入遍布全身,

“世间竟会有如此邪毒的蛊术。”

二人未再言语,闷头四下寻找解蛊之法。在记载妄思蛊的方匣中,宋言亦先一步寻到了霜僵蛊的解法。

“于烈火旁炙烤三个时辰,服以熬煮一日一夜的青灵草汤。“

青灵草?

二人对望一眼,快步冲向暗门,却共同堵在窄小的门洞之内。

“楚宣!”宋言亦十分气愤地瞪了过去,然而楚宣并不知何为谦让,

“宋言亦,我先出去。”

“自是我先出去。”桑灵危在旦夕,他要马上去寻青灵草。

“宋言亦,你若不让我先出,我便把妄思蛊解蛊的真相,一五一十告诉灵儿姑娘。”

楚宣志在必得,目中一片得意,宋言亦气得剑眉紧蹙,攥紧了手中的云曦剑,但还是无可奈何后退一步。

憋屈了一夜的楚宣终于心畅意舒,还先一步在深山中寻到了青灵草。

在盛夏的烈阳下,桑灵身旁燃着熊熊火焰,她裹着被褥团坐在一旁,手边是已经饮尽的青灵草汤。

院中一南一北,相距极远的两个角落,宋言亦与楚宣直挺挺各自杵着,谁也不瞧谁,互不搭理。

桑灵重重叹了口气,她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反正院中二人已经几日未说过一句话。

饮完青灵草汤,桑灵脑中的眩晕感渐渐消退,萦绕周遭的寒意也不知不觉褪去。火焰袭人,在盛夏的热浪中,平添一股窒息感。

身体的温度逐渐升高,她松开紧裹于身的被褥,抬眸瞧了瞧立于南北两侧的二人,见无人望来便偷偷摸摸,一点点远离火堆。

“灵儿,你在作甚?”

离开不过一尺便被抓包,桑灵不满地瞪了眼宋言亦,用极其缓慢地速度移了回去。

安分不过一刻,见宋言亦的视线移开,桑灵又不着痕迹地…偷偷远离焰火。

“灵儿姑娘,必须炙烤三个时辰才可。”

楚宣极不认同的嗓音传来,桑灵默默叹了口气,垂着头再度移回原位。

地砖都灼热发烫的盛夏烈阳下,桑灵足足熬了两个时辰,想及还有漫长的一个时辰,她无论如何都坚持不下去,瞅准机会起身便跑。

“灵儿...”

“灵儿姑娘。”

宋言亦与楚宣的声音同时响起,他们一左一右将她堵得死死的,无路可逃。

“书中的解蛊之术不可全信,剩下的一个时辰不烤了好不好?”

桑灵可怜兮兮的祈求无人在意,二人意见极为统一地杵在两侧,一动不动。

动之以情无用,她开始晓之以理,“按书中所记,妄思蛊需思念之人的鲜血才可解,不是我的血亦可?”

所以,暗室中那几本解蛊之书,根本不可信。

谈及此,宋言亦与楚宣心照不宣互望一眼,愈加坚定了桑灵需在烈火旁炙烤三个时辰之事。

平日水火不容的二人,今日少见的勠力同心,却用在苛待她上,桑灵气愤不已,气呼呼地坐回原地。

她毫不犹豫加入了互不搭理之列,此后三日均未同楚宣和宋言亦说过话。

直至五月初五纯阳之日,天方破晓,山谷中传来一道悠扬的骨笛之声。

是珈蓝曲...

三人同时自厢房内探出头,食不语寝不语,见面亦不搭理的三人眨巴眨巴眼,就这么简简单单冰释前嫌。

“宋言亦,你随着笛声指引前去赴约即可,我与楚宣会一直跟在身后。”

思考良久,桑灵还是觉得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最为稳妥。

唐霜霜耗尽心机,殚精极思只为了今日。南疆二十多起的孩童丢失案,楚凝之子的生死,贺修乃至书中女主的去向,诸多秘密,只有顺着她的计划才可一一探出。

笛声幽远,间杂着晨间细碎的微风,空灵入耳。宋言亦墨发高扎,修长笔挺的身影在前移动,桑灵同楚宣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善日峰近在眼前,唐霜霜今日换了件绯红的衣衫。身段苗条,容貌娇美,今日的她颇有一番娇俏的女儿姿态。

山风袭来,如墨的青丝同绯红丝绦相互羁绊,在充斥着海棠花香的空中追逐。她手持着玉白骨笛,衣袂飘扬,宛如仙子入画,嵌刻进云雾缭绕的葱郁青山之中。

“宋公子,你来了。”

唐霜霜娇柔的嗓音,在瞧见修长挺拔的身影后响起。宋言亦静立在青石之上,同她一起眺望崖边满目的碧青之色。

默了许久,唐霜霜收回目光怔怔地望向宋言亦,她在看他,又不似在看他。

她面容凄楚,眸内布满红思泪水将落未落,嗓音轻颤问得小心翼翼,

“这件衣裳,我穿着好看吗?”

宋言亦认真瞧了许久,才轻声回道:“唐姑娘穿绯红衣裳,最为好看。”

“是吗?”悬在目眶的泪水终是落下,唐霜霜目中苦痛,抬手轻触山谷的微风,

“贺郎亦说过此言。”

新婚那夜,他说她穿着绯红衣衫最为娇俏。

泪水划过面颊,滴入墨青的山石之上,唐霜霜眸眼轻闭,任由悲伤决堤。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不过此刻眸内冰冷狠戾,令人毛骨悚然。

“走吧。”她先一步离开,自悬索桥行至善日峰背阴面,

“贺郎一人着实寂寞,我带你一同去陪陪他。”

贺修还活着?

桑灵目中一片诧异,同楚宣对视一眼后,加快步伐跟紧了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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