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回来了。”客厅里回荡着卯年的声音。
“怎么才回来,都十点半了,今天怎么这么迟?”听到卯年的声音,卯奶从沙发上起来迎着。
当年,卯妈生下卯年没多久便因病去世了,卯加佑也没再娶,一个人在外打拼多年,和家里人也是聚少离多,卯年算是奶一手带大的。
“路上遇到同学脚崴了,送她回家的,所以迟了点。”
下一秒,卯年便把卯奶抱入了怀里。
“怎么了?”卯奶不知所云,只轻轻拍了拍卯年后背,见自己的乖孙女久不放手,生了几分打趣的心思,“今天我乖孙女这么热情呢。”
“我就想抱抱您嘛。”卯年怕奶奶又要问东问西,嚷着说身上都是汗,要去洗澡。
“热不热不知道,看你精神倒是好的很。”卯奶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明亮,知道自己孙女大概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有嘛?”卯年嘴角咧着,露出两只虎牙。
“快点洗澡吧,不是叫嚷着热吗?”看着孙女这么开心,卯奶看着也开心不少。
“嗯,我去啦。”
洗澡前,卯年特意照了镜子。
镜中,眉骨与眉毛重叠,未经修剪的眉尾有些杂乱,狭长的丹凤眼,秀挺的鼻梁,两片红润的薄唇泛着光泽,白净的面容含着满满的胶原蛋白。
端的是一副青涩的高中生模样,一如当年。
拧开花洒,一边洗澡一边哼歌。
坐在客厅的卯奶听到卯年的声音,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孙女哪都好,就是唱歌是真不好听,大概是随了她爸吧。
卯年幼时就经常缠着卯奶教她唱歌,教的就是那首,只因为这首歌简单易学,卯奶唱一句,卯年学一句。
奈何卯年天生的五音不全,嗓音丝毫没有起色。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卯年盯着房间天花板出神,思绪早已飘远。
对于不久前发生的事,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想着又捏了捏大腿外侧,熟悉的痛感让她安心不少。
但是一想到那个人,过分疏离的神情,心里又乱了。
她有些羡慕林长欢,可以和那人那样熟稔,嘻笑打闹、淡笑风生。
空调出风口传来阵阵凉意,卯年翻了个身把自己裹在空调被里,与外界低温隔绝,可心口仍似有似无地泛着冷意。
意识逐渐昏沉,可她却不敢真正入睡,生怕明天醒来发现是一场梦。
手机讯息声响起,卯年心口一跳,缓了片刻,才摸索着手机。
[别忘了我的画]
是宋一禾发来的。
差点忘记,卯年敲了三个字回了过去。
[知道啦]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宋一禾说想看看她平日的画,让明天早上带去,还好今晚提醒了她。
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在书桌的柜子里。
柜子没有上锁,一拉开便能看到里面堆放了厚厚一叠的画纸,大都是素描,画了很多不同类型的画,最多的是人物画像,这也是她最擅长的。
从里面抽了几副比较满意的画,卷了起来,用绳子系住,怕明早忘记,又把画和手机放一起放在床头柜上。
夜深,卯年扛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清晨,闹铃响起,一只细长白皙的手从空调被中伸出,熟悉的摸索着,关掉了闹人的铃声。
还没安静片刻,猛地心口一悸,双眼猛然睁开。
找到手机,透过漆黑的黑屏看出自己的短发,卯年呼了一口气。
又隔了好一会儿,手指上滑,屏幕显示:2013年9月23日。
还好,不是梦。
-
卯年来得很早,操场上的学生不多,军训期间,除了高三提前开学,很少能看到其他年级的学生。
虽是早晨,但正值夏日,紫外线依旧很强。
为了避免军训后变成黑娃,卯年赶紧找了遮阳的地方坐着,把矿泉水和画放在一旁。
想到今天那人应该会请假,便暗自伤怀。
“带来了?我看看。”
宋一禾看到卯年身旁用绳子系住的卷纸,估摸着是画,挨着对方坐在一旁,把画卷拿了起来。
“画的很好看,字也不错,是不是专门学过?”宋一禾一脸惊艳,嗓音里透露着些许赞叹。
“大部分是自学的。”卯年心中闪过一丝骄傲。
“那你很有天赋。”
“只是感兴趣而已。”卯年的神色多了一丝落寞。
“也是,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宋一禾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卯年画的素描画,有些招眼,不少路过的学生都停下来看看,很快就围了一圈人。
卯年承受不住,从人群里钻出来,重新找了一块地方。
“这画好好看啊。”
“这是你画得吗?”
“不是,是卯年画的。”听到别人这般夸卯年,宋一禾与有荣焉。
“下面不是有落款吗。”
“就是昨晚唱歌的那个女生吧。”
“哈哈哈……我记起来了。”
……
一群人中有几个是和卯年同一个班的,其他不认识卯年的七嘴八舌的,东问一句西问一句。
宋一禾听别人说不认识卯年,便想说卯年就是她旁边那位,转过头,才发现人不见了。
“是刚刚那个短发女生吗?她去旁边了。”一旁的女生提醒道。
“不好意思,这是卯年的画,我得还给她了。”宋一禾从她们手里把画拿了回来,大致系了下。
人群渐渐散开。
宋一禾站在树底下环视周围一圈,才发现卯年在站在东边最高处的台阶上。
[你不热吗?]
给卯年发完消息,宋一禾走到东边台阶下,两层楼高的台阶让她望而却步。
[还好,偶尔有风吹过]
宋一禾:“……”
[我下来了]
等再看到卯年消息时,人已经下来了。
“喏,你的画。”
卯年接过画放在第二层台阶上,用矿泉水瓶挡着。
她在高处台阶上站了半天,就是为了寻找那人的身影,结果却一无所获。
炎夏的鸣蝉伴随着一缕丝愁和偶尔的半声长叹。
卯年心不在焉地和宋一禾坐在一起聊着天,没几分钟,熟悉的公狮吼再次响起,“15班的过来集合!”
其他班的教官也陆续让学生集合了。
站在队伍里的卯年,看到教练身边站着一位穿着迷彩服且身材高挑的女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见教练挥了下手,女生便行动缓慢地往别处走了。
她来了?
“立正,稍息,全体向左看!”
“今天上午我们依旧练习转体训练……”
虽然前世经历过高中和大学两次军训,但是此时的卯年仍是个菜鸟,和新生一般无二。
经过四十分钟的摧残训练,教练看学生们也受不住,就让原地休息会儿。
盘腿坐在原地的卯年手摸着后颈,歪着脖子往远处台阶看了两眼。
一位坐在台阶上,身着迷彩服的女生手里正拿着几张画纸,一旁还有一瓶矿泉水。
符偞?手里是她的画?
卯年,忐忑不安。
符偞,饶有兴致。
符偞之所以会拿着卯年的画,纯粹是一个意外。
在和教练报告完情况之后,符偞便走到不远处台阶处坐了下来,视线一直放在在军训队伍里。
暖风吹过,几卷画被吹到符偞脚下,绳子也散落在一旁,小半瓶的矿泉水也支撑不住,晃晃悠悠,最终滚落到这边。
符偞听见声响,注意到几卷画纸半铺开在塑胶跑道上,隐隐约约可以分辨出是人物素描。
出于自身修养,符偞把水和画都捡了起来,在看到画的右下角落款的署名时,不免想到了昨晚的那个人。
素白的指腹摩挲着画纸,似有犹豫,最终在好奇心的驱动下,画卷逐渐展开。
画的全貌显露,是一幅人物素描画。
符偞喜爱美术,对绘画了解甚多,一眼便知作画人功底深厚。
这副画在造型,空间,黑灰白,神态各方面都处理的很好,尤其在明暗的处理上。
最后一幅画也是唯一的抽象素描,别具一格,让人眼目一新。
符偞不禁想到昨晚卯年的自我介绍。
那人的绘画真的很好。
落款处的字也是,一钩一划,清隽有力,自成风格。
不知怎的,她又想到了卯年的歌声,也是自成一派。
上天给那人开了一扇窗,却也对那人关了一扇门,歌声比画技还要有风格。
看过之后,符偞把画卷好,用绳子系住。画卷的原位置离她并不远,便把画放在旁边的矿泉水和台阶之间,和卯年的手法如出一辙。
视线落到远处,才发现她们已经原地休息了,在清一色的长发女生中,她一眼就能发现留着短发的卯年,正盘着腿坐在草地上,低下头看着手机。
正坐在人群里的卯年知道这次重生来之不易,她应该抓住任何能与符偞有交集的机会。
可在符偞抬头的那一刻,她还是下意识地还是收回视线,低下头玩手机。
那人昨晚的过分疏离,让她心生退缩了。
没休息多久,又开始了下一轮的军训。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一轮训练又结束了,这次教官给了她们二十分钟自由活动的时间。
一片欢呼雀跃声。
“我们去那里坐会儿。”宋一禾指的正是符偞坐的位置。
“好。”她也有此想法。
两人一前一后。
途中,宋一禾问:“那个人是不是符偞?”
“你认识她?”卯年自然知道是符偞,但她纳闷宋一禾是怎么认识的。
宋一禾说:“她长得那么好看,我当然记得。”
嗯,对好看的人印象深刻,人之常情。
“你的脚还好吧。”和卯年不同,宋一禾偏外向,待人处事都落落大方,看到符偞坐在这边,便过来寒暄着。
“没事,只是扭到了。”对于宋一禾的问候,符偞很客气地回了一句。
果然,那人对谁都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
卯年坐在宋一禾旁边,没说话,只因她余光注意到,符偞的视线一直落在这边。
不同于昨天的疏离。
因为画?
“你好白。”宋一禾冷不丁的一句话打断了卯年的思绪。
符偞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也愣了两秒,眼角带着笑意,回说:“还好。”
“身材也很好,昨晚我就发现了,你真的很漂亮。”
“你也很漂亮,也很优秀。”符偞知道宋一禾,成绩很好,人也漂亮,今天才发现也很热情。
只是一旁的卯年过于沉默,似乎,没有昨天那般……活跃了。
念着刚才看过的画,符偞偏过头看着卯年,指着旁边的画问:“这是你画得吧?”语气轻柔。
突然被cue的卯年心跳一阵加速,不知所措,茫然点头答道:“是。”
“你的画被风吹到我这,忍不住打开看了,希望你不要介意。”符偞顿了顿又说:“画得很好。”
和昨天的疏离不同,今天的符偞过于温和,比冬日入喉的茶水还要暖,直至心头的暖。
“不介意,谢你才对,谢谢你的夸奖。”卯年心花怒放,笑容灿烂明媚。
突然觉得这个盛夏似乎梦幻非常,有着童话里的清风与绿意,而不是恼人的炎热与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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