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似霰一眼就看到了“元白”两个大字。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那两位?”本子上只写了一些时间线,丁似霰很快就看完了,“这可是个大本子,不好写吧?”
杨可期道,“是啊,准备每个阶段都查查诗,然后略微加工一下搞个剧本,主要是这样的话比较容易过审。”
“那得多少人参演?而且这种本子是不是多数都得找男生了?”
“嗯……确实,”乔洛把本子向前翻了一页,“其实我俩还想过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的故事,但确实相比于反复被贬来说,朝堂争斗太难了,写剧本有点超能力范围。”
“而且那个用到的道具会更多更贵,这个也是问题之一。”杨可期补充着。
“那个,我报名!”丁似霰举起了手,“无论你俩准备写哪个我都报名参加!”
“大概率元白吧,好写一点。”乔洛还是觉得不要给自己找太难的活,她不是那种勇于挑战的人。
“那你俩会参演吗?”
“我估计就是如果缺npc的话我就顶一下,然后洛洛配天音旁白,主角准备青年组和中年组找两对,因为主要就这两个年龄段写两个场景,剩下的准备就是古诗和旁白掺着过走马灯。”
“为什么不能反串呢?”乔洛小脑袋瓜一转,想到了新法子,“姜亦瑶应该会同意来参加,你和她演青年组,让丁似霰和许志演中年组,再随便找几个NPC不就成了?”
“我看可以!”丁似霰举双手赞成,“但为啥没有老年组?”
“元稹就活到了五十三,老年组是什么游魂出演吗?”好地狱的笑话,但乔洛还是忍不住有些想笑,因为她想到了丁似霰和许志披个斗篷在台上走鬼步。
“啊,打扰了……”
“你要不弹个古琴助助兴呢?”丁似霰又问道。
“琵琶行里边是琵琶女,哪来的古琴女助兴?而且我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忽悠忽悠你,真上台就成丢脸了。”乔洛并不认为她的古琴水平可以公开让人欣赏。
“没事,基本都和我一样啥也听不懂就听个响,试试呗?”
“这个我是同意丁似霰的说法的啊,把你那个古琴搬过来,咱这个节目瞬间档次就上去了!”杨可期也很认同丁似霰的提议。
乔洛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完全被说动,“再议,先把剧本写出来再说吧。”
剧本创作的主力军还是杨可期,乔洛早在高一的时候就封杨可期为“理科班的文科之光”,杨可期的语文英语成绩哪怕是在这个尖子班也是名列前茅。
于是乔洛梳理时间线,两个人一起去图书馆找诗,然后杨可期丰富剧本内容。
姜亦瑶十分雀跃地应下了这份参演邀请,许志当然也不会拒绝,乔洛又一次众人的怂恿之下决定突破自己做个尝试,把古琴搬去台上。选曲就很简单了,像这个时候就应该搬出万能不出错的《高山流水》。
亮个相吧小宝贝!
短短两天,剧本的雏形就已经写了出来。
青年期只详细写了“同科及第”、“梁州一梦”,“杭州酒席相逢”三件事,其余皆由天音走马灯般带过,“诗筒传韵”由青年传至中年,虽实际只有两年时间,但想来这个过度最为合适。
中年期则是共游香山寺以及元稹暴病而亡,白居易撰写《祭元徽之文》,以及数年后白居易梦中与元稹同游,醒来作《梦徽之》,却再无人合。
全剧,以中年白居易怅然若失读出“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落幕。
这几天光是去图书馆翻找诗集就花了不少时间,乔洛看着写好的剧本,成就感满满的同时,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情感。
她不太清楚那是什么感觉,不过在一天又一天繁忙且充实的日子里,她似乎也没有再纠结这种感觉。
广播站又要选主持人了,还好今年报名比较踊跃,甚至还得有个小型的竞争赛,女生有五个报名的,男生三个。
乔洛和姜亦瑶在准备让这几个人找个时间浅浅“争夺”一下的时候不禁感叹:天老爷诶,这届孩子好积极!
主持人竞选结束之后,姜亦瑶站起身,看着窗外伸了个懒腰,“唉,也是把自己熬成老东西了,还有不到半个月咱就是这个院里面最大的了。”
乔洛还坐在椅子上,微微后仰,椅背搭在墙上,“没有哦,我可不是老东西,八月末军训的高一说不定还有比我大的。”
“好,那你是小东西,”姜亦瑶回过头,“我艺术节之后就要去集训了,可能吧,以后都不大能见面了。”
“集训?你决定走艺考了?”乔洛微微前倾,让椅子回归原位,更稳定地落在地面上。
“可能有的人就不适合学习,我初中很努力才考上新材,还是个自费生。后来选了文,成绩也一直不好,”姜亦瑶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其实寒假的时候我以前的主持老师就和我爸妈建议过,我可以走艺考试试,毕竟如果走艺术路线,那我这个分数还是足够高考的。”
“可以呀,你这么好看,功底也还算不错吧,试一试,总归多条路可走嘛!”
乔洛对于姜亦瑶这个决定倒是并不意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要把高考分数考到五六百才算成功人生的,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路,有勇气闯下去,就已经成功了大半。
“是啊,所以我要逐梦艺术圈了!”
乔洛把稿子卷成筒,伸出手去和姜亦瑶手里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那就祝,早日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我们姜大美女!”
姜亦瑶微微举杯,“Cheers.”
六月初,《寄梦萦》初审顺利通过。
大概是因为比较有名的梁州一梦和白居易最终无人应和的忆梦之作,乔洛总是感觉这两个人之间,“梦”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因为乔洛准备一直在台上弹古琴了,所以旁白自然是要另寻他人或者提前录制。
他们选择提前录制。
不过这也就是说,乔洛不用背台词。他们需要自己做背景视频,然后配好音乐,旁白也就在音乐里一起录制就可以。
于是乎,乔洛每次看到另外四个人在背古诗的时候就十分幸灾乐祸。
当然她也好不到哪里去,《高山》的谱子……很长。这曲子乔洛从前只练过三分之一左右,还已经是两年以前的事情了,所以如今和从头再来也没什么区别。
乔洛把古琴带去了学校,反正这件排练教室只有他们五个有钥匙,琴放在这里也很安全。
他们背词,乔洛背谱;他们排练,乔洛配乐。听得多了,那些诗乔洛倒是也多多少少记住了很多。
看多了古人传信的不便,突然很感谢手机的发明。
丁似霰第一次看到古琴谱时,和多数人一样十分震惊。
“这都……怎么读?”丁似霰皱着眉企图理解减字谱,但很显然,他必定会失败。
乔洛站起身,把座位空出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丁似霰说道,“sit down please!”
“啊?让我碰你的琴?”他有些难以置信。
“我这琴是木头做的,不是含羞草搭的,没事,放心大胆的碰。”
丁似霰坐下后,乔洛指着减字谱说道,“其实很简单啊,左上角是左手哪根指头,右上角表示徽位,下面的数字是代表哪根弦,这个奇怪的框是右手指法。然后草字头就是左手啥也不用干,右手弹就可以,这俩东西代表泛音的起始和终止。”
乔洛翻开了另一张没有写曲名的谱子,给丁似霰示范了几个音。
“你试试?”
乔洛站在丁似霰身后,像电视剧里那样虚握着他的手,带着他把琴弦弹出音。
怪不得电视剧里总喜欢这样教人弹琴,真好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乔洛环不住丁似霰,需要两边来回走,但她也乐在其中。
乔洛只教了丁似霰四节谱子,其实只有两句话。
丁似霰不太流畅地独立弹下一次后,才想起来问乔洛,“这是什么曲子?”
“你猜啊?”乔洛笑得很是开心。
“……太难了,我听过吗?”
“词肯定听过,调子大概率没听过。”
“那,这我猜不到。”丁似霰直接放弃尝试。
乔洛乐呵呵把谱子翻到了前一页,那页带着曲名和简谱对应的词。
《凤求凰》: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今年学校准备装修教室,要换一批新桌椅,然后把已经因为渗雨而泡坏了的墙体重新刮一层大白——总之,今年出奇的高一高二一起放假,艺术节开完就放假。
只是高三会开学更早一些,但那不重要,及时行乐才是人生真谛。学校这一决定让整个艺术节充满了更多的欢声笑语。
《寄梦萦》排在第五个节目,因为舞台剧还是要天亮的时候观感更好一些,至于黑了天,更适合一些酷炫的灯光效果。
乔洛把多数的活都交给了下一届的预备部长,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懒爸妈才有勤快儿”,上一届广播站的领导们太勤快了,所以乔洛和姜亦瑶摆烂得很,也因此,下一届就又该勤快了。
还真是人生代代无穷已。
况且下届的这小丫头抢着干活,乔洛自然要多多成全。
化妆间,乔洛拿着化妆品对着丁似霰的脸发愁。
从去年她的拼接妆容开始,乔洛已经学着化妆了,或许是有拿笔的功底在,她手很稳,画得也还可以。只是她懒,并且一直上学也没什么机会化妆。
乔洛有些纠结地不知从何下笔,“要不贴个胡子就得了,反正台下也看不清脸。”
老年装真的很难画。
姜亦瑶倒是很认可,“可以啊,就咱们三个的技术,可能画出来的不是老年妆,是挖煤妆。”
“你不会要把我弄成熊猫眼吧?”许志面对杨可期手里的化妆刷多少有些望而生畏。
去年许志就被他班同学画得一塌糊涂,最后只好去洗了把脸直接穿上长褂就上台了。
“想多了,五十三你就一命呜呼了,还不至于需要画熊猫眼。”杨可期就随意地给许志填了几笔眉毛,然后拿着买来的假胡子在他脸上对比着,“贴哪款能更丑一点呢?”
“都不会!”许志抗议得十分果断。
客观来讲,许志长得确实没有丁似霰俊俏,但也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确实是贴哪款都不会太难看。
“你想贴哪个?”乔洛问丁似霰。
丁似霰纠结了一下,然后选了一个长款的胡子,“这个,看起来儒雅一点。”
“嘶,那你一会是不是还应该弯点腰,六十岁小老头应该多少有点缩水了吧?”
“不不不,你看公园在单杠上转圈的老大爷,哪有缩水的?”
“但你似乎只会引体向上,转不起来圈吧?”
“你等我岁数大了的,我就开通这项技能了!”
丁似霰说这话的时候,嘴巴都没有怎么动——因为乔洛在给他贴胡子。
“好了小老头,你已经成功变身了!”乔洛拿来镜子,让丁似霰看了看他加了胡子后的模样:“看来岁数大了之后也能是个帅老头。”
“等我老了你得继续这么夸啊,老丁头zen(一声) zun(四声)呐!”
乔洛咂咂嘴,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再说吧,谁知道老了之后能不能见到。”
“当然能的,要不赌一波?”
“不赌。”
乔洛绕到丁似霰身后,开始处理他的头发。无非就是把头发拢起来,然后扣上帽子,就算伪装成功了。只不过许志头发很短,直接扣帽子就行,但丁似霰……他头发还没长到能扎起来的地步,但也确实直接用帽子藏不住。
乔洛只好用小皮筋接力,把他的头发全拢了起来。
杨可期和姜亦瑶就是把头发扎了一个高高的啾啾,然后用簪子做装饰。
至于“古琴女”,造型也十分简单。乔洛本想半扎发,看起来会更漂亮些。奈何天气太热了,她直接把头发全用簪子挽了起来。
在丁似霰说出那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的时候,乔洛突然明白了她之前没有弄清的感受。
短短几页纸,竟道尽了两个人一辈子的悲欢离合,大概这只是一种惆怅。一生聚少离多的两个友人,竟然真的几乎都是以写诗和书信的方式,同行了三十年。
艺术节第二天,新材高中的贴吧里有一张热度超高的“神图”:
女孩垂眸,一手拿着湿巾,一手小心地撕着男孩脸上的胡子;男孩弯腰,扬着头,看着女孩。
是这样的,东北有些地方会平翘舌不分,特别是老一辈的可能会严重一些,然后我们有时候说话会故意把平翘舌说反,耍怪……
并且,“zen zun呐!”是一个比较常见的打趣[熊猫头]
今天涨了一个收,而且我发现发出去之后除了爬虫好像还有点击,还是有人看的吧,嘻嘻[熊猫头]
铁铁们放心,我会一直更新的,高中结束之后还有不少情节呢[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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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元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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