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会议室似乎还飘荡着沈瑜掷地有声的尾音，顾燊难得蹙眉，手指在轮椅扶手上点了又点。
没有让有嘉继续搜索正常人的恋爱大全。
只是第六感告诉他，沈瑜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杀伤力，会让他无所适从。
正自己动脑，琢磨解决办法的时候，顾燊就看见沈瑜唇畔一张，愈发掷地有声开口道：“我们都领证了，你哪能越混越回去？起码是……”
瞧着沈瑜唇畔张张合合，似乎在纠结该如何形容，顾燊手不自禁握住了扶手，微不可查的吁口气，让自己等待着。
不管沈瑜说些什么，他总有办法处理的妥妥帖帖。
副总一行人迎着顾燊扫过来的犀利眼神，默默的止住斟酌了许久，想要缓和氛围的话语。
洛铭见状也颇为好奇，嘴角挂着嗤笑，瞥了眼燕城鼎鼎有名的纨绔学渣。
与此同时，沈瑜还自顾纠结着呢！
在大庭广众之下哪里能说老婆一词呢？作为一个优秀的霸总攻，在公众场合给老婆面子是基本素质啊！可开口喊老攻，他沈瑜可是第一次。以及万一顾燊因此误会了怎么办？
沈瑜的内心饱受煎熬，脑海浮现出万千的画面，最终定格在顾燊几分钟前一字一顿，似乎还有些小得意开口问男友力的表情上。
像极了拿到幼儿园小红花求老师表演的乖乖崽。
小心翼翼中带着些小炫耀。
越回想，沈瑜不由得后悔起来自己先前那点霸总攻心思作祟，于是眸光带着决然，再一次毫不犹豫开口道：“你得说老攻力啊！”
“满分，不怕你骄傲！”末了，沈瑜还笃定无比的补充了一句，为自己先前的踌躇道歉。
顾燊目光沉沉的盯着沈瑜。
这个答复有些出乎顾燊的意料之外。虽然相处的时间短，但沈瑜的言行举止，以及最为重要的家庭问卷调查，都白纸黑字的标明了沈瑜自认为自己是个攻。
“我们老沈家没有雌伏余下的！” 这话非但沈瑜提及，也是沈琏这个近八十岁的老爷子接受自家幺弟是个同性恋的基本底线。
顾燊脑海搜索着自己得知的所有细节，身体微微向后倾靠，倚在了轮椅椅背上。当能够切切实实感知到背后有一股坚定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无依无靠，得看父母，得看全家人，甚至是保姆们的脸色行事，顾燊抿了抿嘴，让自己拿出正常人，拿出顾燊此刻作为一个霸总应有的气势，缓缓开口道：“我会再接再励，再创佳绩。”
沈瑜：“？？？”
在场其他人：“？？？”
参加会议的人事部部长飞快在桌底下做了个备注【买几本情感方向的书籍！】
浑然不知下属还替自己忧愁上了，顾燊看着沈瑜亮晶晶的眸子，透着喜悦之色，嘴角控制不住的翘起来，将自己的目光对准了洛铭，贯彻落实自己先前的承诺——再接再励，再创佳绩，一开口就把会议室的氛围从静寂恢复了喧闹，“洛董马上就到，厉峰去迎迎。”
此言不亚于晴天霹雳，顷刻间洛铭面色煞白，双眸猩红的盯着顾燊，咬牙切齿问：“你说谁？”
“洛董洛有田，你的爸爸。”顾燊面无表情，字正腔圆：“你能找我爸，我为什么不能找你爸爸？”
这话回怼的，沈瑜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音。
下一秒，沈瑜迎着怨毒仇恨的眼神，淡然无比：“在顾总的地盘，我总能想笑就笑吧？就好像洛总您想来就来，不带预约，带保镖。”
即便是阴阳怪气的内涵，偏生沈瑜长得好，矫揉造作的模样就变成天真自然，反倒是让人心生欢喜。洛铭死死的盯着沈瑜，客观的点评了一句后，心理的嫉火熊熊燃烧起来，吞噬着自己的理智，质问道：“顾燊，你不也是看脸的？你有什么资格当初说伯父找小三呢？”
这话直勾勾的挑着顾燊的伤疤来，哪怕在场其他人只是听闻过顾燊的经历，闻言也直接气得火冒三丈——
“洛总，你说话注意点分寸。”
“请你出去！保安！”
“…………”
听得耳畔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吼，洛铭看着自己身边的保镖尽力阻挡着华新智能的员工，还颇为悠闲的幽幽剐了眼顾燊。
顾燊先前早已眼疾手快握住了暴跳如雷的沈瑜，声音不高不低，却压下了满屋的愤慨，道：“第一，我是看脸。是人都有追求美好事物的权利。我很世俗，自认为没有错。”
“第二，我父亲找小三是道德问题，我怨恨的是他践踏律法也要偏心眼维护小三母子。”
沈瑜敏感察觉握着自己手的力量加重了几分，当即反手牢牢握住顾燊，像是可以把沈家嫡庶有别，遵纪守法的力量传递过去。
顾燊原本肃穆的神情刹那间柔和了下来，继续开口，一板一眼，有条不紊的回答：“第三，你现在疯狂也没用。过去的事情就彻底过去了，你试图以此激怒我也勾不起我任何的回忆来。毕竟，一回忆，还能想起你当初是如何跳槽，狠狠踩了华新智能一脚，不是吗？”
“情谊总有耗尽的那一天。而你我从小长大的情谊，早就在四年前耗尽了。”顾燊顿了顿，道：“这四年，不是因为顾念情谊，在商场上退让几步。而是那几个单子，对我来说太过机械化，还不如私人定制，有挑战性。且利润高！”
最后三个字，顾燊难得一脸感激的看了眼洛铭，“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让我朝钱看。”不朝钱看，他压根不会接沈思宸的订单！也不会一来二去的，与人算惺惺相惜。
华新智能的高层们：“？？？”
“但现在不一样了，蚂蚁腿也是肉，我得赚钱养家。”顾燊听得耳畔嗡嗡的声音，做了最后的总结：“我不会撤案！你能让董砚帮你定罪是你的本事，但我查证据状告启灵科技，那也是我的能耐！”
洛铭闻言眼前一黑，全靠自己撑着办公桌，才没有腿软倒下去。
但下一刻，洛铭听得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伴随着让自己惊恐的成熟男声，带着些讨好的开口：“顾总，您不要生气。这小铭脑子糊涂了，我立刻马上就把他带回去！”
一听到自己向来崇拜的父亲这样卑微的开口，洛铭瞳孔猛得一缩，声音都急了，哽咽着：“爸，您说什么？！”
“你个孽障！”前来的洛有田丝毫不压着火气，怒吼了一句后，又立马冲着顾燊笑笑：“您放心，我一定会教育好他的。”
沈瑜看着眼前卑躬屈膝的洛有田，猛得身形一僵，惊骇无比的扭头看了眼顾燊。
顾燊在商界牛逼到这个程度了吗？
洛董好歹也算汽车行业的领头羊之一了吧？
虽然近些年洛家好像落败了些，但自古以来按资排辈这事还是存在的。因此，在洛家没破产前，也没有后起之秀敢当众看轻洛有田。就连他沈瑜在宴会上见了洛有田，也会喊一声洛大哥。
看着沈瑜的愕然，顾燊耐心无比解释了一番：“沈思宸共享了汽车领域的某些专业知识，但到底他还是燕城人，有些地区性保护在。我的无人汽车实验也放在了燕城，不是因为我是燕城人，而是沈思宸代表燕城汽车智造协会对我发来颇为诚挚的邀请。”
闻言，洛有田眼底的惶然更深了几分，眼角余光飞快看了眼沈家的小祖宗，汗珠都恍若黄豆般嘀嗒流淌了下来。
汽车智造跟汽车制造，只差一个字，可但凡在商圈里混的谁都知道接下来是智造时代。相比国内其他生产厂家，他们燕城简直冒青烟了，出了沈思宸这么个“散财童子”，没藏着掖着之的技术，可以进行全行业的分享。就算钻研不透，可他们燕城车企还能占一份地缘优势，帮沈家做加工厂，都能企业升级改造，焕发生机。
可这些都有个前提条件，不能得罪了沈家。
沈瑜虽然不务正业，可他从辈分来说就是沈家的小祖宗！
沈思宸对沈瑜的庇护，全商圈的人也都知道！
得罪了沈瑜，就是得罪了沈家。
越想，洛有田察觉自己后背都冷汗涔涔了。
与此同时，沈瑜后知后觉想到了《重生之制霸娱乐圈》。
小说里提及过汽车智造协会。
但这个协会由于会长沈思宸的骤然离世，就土崩瓦解了。甚至还有些暗戳戳的想要趁着沈家风云动荡之时，抢占沈家的市场份额。
沈瑜这个纨绔之所以能够维持住销量，全靠他从娱乐圈的人设获得灵感，率先打出提车仪式感，专注女性消费者，搞出了独树一帜的美人车设。毕竟，女孩子买车绝大多数看外观！尤其是富二代，换车跟换衣服一样的崽崽们。内里配置让技术部精心研发，减慢原有更新换代的速度，以求精品。
就这样靠着外观党，沈家苟过了混乱时期，重新站稳脚跟。
沈瑜咬了咬牙，结束了回忆。
毕竟，这回忆无非证明了他们所处的世界真是小说形成的世界。
小说的世界，一定要避开所谓的主角光环。
以及要保护好家人，外加……
沈瑜垂首看了眼不知不觉中十指相扣的手，在心理画了个爱心圈。
画个爱心，把顾燊也框起来，是他沈瑜所保护的家里人！
压根不知沈瑜心理活动的顾燊看着面色惶然的洛有田，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直接开门见山道：“洛董，我行事喜欢一码归一码。你儿子找我爸吓我，所以我同态报复，还望你不要介意。至于其他问题，我已报警了，全交给律法定。”
说完，顾燊不容置喙的开口：“送客。”
洛有田看着面色冷峻的顾燊，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立马止住了自己攀以前关系的念头，还带着警告瞪了眼洛铭，示意保镖直接将人带走。
洛铭还挣扎着，想要开口说话，谁知被保镖牢牢捂住了嘴巴，直到坐进了车内，才被松开了嘴。
一获得自由，洛铭面带怒色，“爸，你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隐忍着怒火的洛有田直接一巴掌扇向了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怒气冲天：“好好的情分被你作践成什么样子了？你都自己创业了，你还不知道业内的风向吗？他都选择AI技术共享了，除却源源不断的商业合作外，政府也会高看顾燊一眼。在这样的高精尖领域，他有天赋他就有横着走的实力！你都被人脸皮都撕扯干净，你还想干什么？！”
洛铭捂着脸，眼底带着茫然看了眼自己向来对他疼爱有加的爸爸，心中酸涩不已，急急忙忙解释道：“我……我……我以为他会陷入疯狂状态中的。他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症，我只要……”
洛有田闻言不待洛铭解释完，又猛得踹了人一脚，眼里带着浓浓的失望：“洛铭！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洛铭捂着被踹得生疼的肚腹，只觉得疼得浑身都痉挛了起来：“爸，我想帮你有错吗？顾燊不就是那个样子吗？”
顾燊其实十分缺爱，特别看重家人。所以当顾立军带着一群长辈前来的时候，顾燊表面上会丝毫不在意，还会报警处理。但心情定然会被影响。
等人到了晚上最脆弱的时候，他洛铭再过来华新智能，就好像十几年前那样，翻墙来看小可怜顾燊。
洛铭的形象就会特别的光辉，伟岸，好像深渊里的一道光，能够照亮顾燊的整个天。
这样的套路，他先前操作得也特别娴熟，从来没有出过错。
可今日，却失败的彻彻底底。
越回忆过往，洛铭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喃喃道：“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呢？”
洛有田看到自家儿子这惶然的画面，又心软了几分，开始询问起到底怎么回事，思考有什么挽救办法。
而另一边，顾燊结束了会议，抬眸看了眼落地窗外的夜景。
城市的摩天大楼外萦绕着彩灯，璀璨亮丽，似星河。将天空都装饰的明亮了几分。完全没有十几年前那般晦暗，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
那时候，洛铭即便满眼的怜惜，恍若养个小猫小狗一般的对待顾燊。
但对顾燊来说，也算一份慰藉了。
毕竟，顾燊与洛铭没有血缘关系。
有血缘关系的人，对待顾燊连宠物都不如。
但一开始双方似乎都不纯碎的交友，也完全宣告了这段友情会破裂。
自我反省着，顾燊屈指敲了敲轮椅扶手，缓缓侧眸看了眼在总裁办公室休息房内忙碌的沈瑜。
他跟沈瑜的关系，很纯碎，他们双方都说得清清楚楚，联姻对象，经营成家庭。
所以，应该不会宣告婚姻家庭的破裂。
想着，顾燊操控着轮椅进屋，洗漱。
沈瑜看了眼在自己地盘内，明显动作娴熟的顾燊，也就自顾刷着群聊，进行云养大胖曾孙孙。
大胖曾孙孙，那么大，两个，还一模一样的，简直是双倍萌萌哒，让他这个太爷爷隔辈亲X2！
洗漱后上了床，顾燊看着还自顾抱着手机傻乐的沈瑜，环顾了虽然不算小，但也不大，才六十平的休息室，道：“等我们婚房买下来了，你可以设计宝宝贝贝的房间。”
——在海城，他顾燊没有买房。一来，大楼建造的时候就有专门的休息室，若是还每天上下班，简直是浪费时间。二来，没有购买资格。虽然也可以用公司的名义买房，但思来想去，还是浪费时间。毕竟，一个人。房子不是家，还不如省钱升级机房。
不像现在，是儿孙满堂。
当然，结婚一开始也就明确了，是冲着沈瑜的孙子去的。
顾燊莫名的心中惶然了一瞬，看向听到大胖曾孙就十分激动的沈瑜，难得开口求确认：“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商圈竞争十分凶险。你选择和我结婚，还会不断遭遇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商业竞争行为，你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时刻准备着！”沈瑜抬手拉过顾燊的手，十指相握，郑重道：“我既然选择了与你结婚，就有一起面临狂风暴雨的勇气！沈思宸既然敢把你邀请参加我的相亲宴，那他作为沈家的家主，也肯定做好了迎接暴风雨洗礼的准备。”
“所以，顾燊，你不用过多担心。商场如战场，这个道理，我懂！”
顾燊看着沈瑜亮得摄人的黑眸，声音都轻了一分，带着些心虚道：“我们夫夫结婚，没有继承人。我若出了意外身亡，华新智能势必要沈思宸继承，这点你清楚吧？”
“我清楚，我……”沈瑜脑海不经意间闪现出先前厉峰的静默，下意识的眼眸犀利，审视着顾燊：“你不会喜欢沈思宸吧？”
顾燊面色一沉，情绪难得变化：“没有。只是我所认识的人里，就他能够继承我的衣钵，也有能力护住华新智能，护住我的有嘉。”
“你的有嘉？”
“顾燊沉默了片刻，解释道：“我的AI名字。”
听到这话，沈瑜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只要你不是那种喜欢就好，思宸有媳妇有儿子的，小日子赛过活神仙！”
闻言，顾燊眼眸闪了闪，忽然喊了一声：“沈瑜。”
冷不丁的被叫名字，沈瑜眼皮一跳，“什么事？”
“你自己在一个小时三十七分五十七秒前说，”顾燊看了看沈瑜的唇畔，发自肺腑暗中评价了一声“亲吻很舒服”，于是鼓足了勇气，声音都带着些喑哑，道：“我的老攻力已经满分了。”
“所以，婚内性行为，可以接受吗？”
沈瑜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燊微不着痕的吁口气，紧绷着脸又复述了一遍，还带着些笃定开口说出关键词：“满分！”
沈瑜直接一蹦三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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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顾总求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