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军训

今年的夏日似乎格外灿烂,每一天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阵雨在黄昏后夜幕降临时准点上下班——

一切都是那么的干脆利落,畅快宜人心。

学校里的老生们都放了假,两周时间很快过去,不知不觉就来到军训最后一天,夕阳温和的傍晚。

“立正——稍息!”

随着教官浑厚的一声指令,操场上的新兵蛋子们齐刷刷成方整的行列,都安静等候教官发话。

“明早拉练,照常听铃声行动,十五分钟之内到这里集合,过时不候!”

教官皮肤黝黑,双手交背,末了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狡黠,

“温馨提示,今晚可千万别睡太死——解散!”

“可终于要结束了!”

本来文浩家里也要给他弄个文艺兵当,只是文少爷心系普罗大众,愣是自己上阵训练。他甩甩酸胀的脖颈,问:

“教官这话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今晚别睡了呗!”

殷言新摘下帽子,汗水浸透的暗绿色帽子内圈还粘着一层乳白色的防晒霜。

北方的夏天日头特别毒辣,要是暴露在太阳底下什么防护措施都不做,哪怕光站上一天都能晒蜕层皮。

就譬如他身边这位——

“叫你涂防晒霜你不涂,”

他从兜里掏出湿纸巾,抽了一张下意识想给人擦汗,可同学都在,他心念电转,接着又塞进江予舟手里,

“这下脸疼了吧?”

“嗯,真疼。”

江予舟无奈笑笑,他是小瞧了这紫外线,这么热的天气学校还发了两件式的迷彩服,双层衣料根本顶不住训练时的闷热,可出汗他又嫌麻烦,往往直接用粗糙的迷彩服袖口去擦。

学校不会在琐事上多费钱,流水线批量生产的衣服材质接近粗麻布的手感,自然是不能指望质量有多好了,虽然偶尔吸两下汗也没什么——

但都跟江予舟似的擦出豪气干云的气势来,不蜕皮就怪了。

“是吧江哥——”

文浩想起了之前的一幕,笑漏了肚子里的三分坏水,

“言新把防晒霜挤你手心的时候你就该欣然接受啦!”

是了,起初殷言新把防晒霜现成挤给江予舟的时候他还不在意,转手又给抹回了殷言新的脸上。

都说儿子像妈,殷言新的皮肤天生细腻,江予舟的指腹忍不住轻轻摩挲,那种顺滑刺溜一下就溜进了他心里。

现在他的脸上已经很少出现原先那种趋近病态的白皙,眼下防晒霜没掉光,暖调的阳光下就像抹上了一层妃色珍珠粉。

那是十分健康的底色。

“那下次一定听你的!”

江予舟心里莫名高兴,脸上火辣的痛觉仿佛也减淡了些许。

“切,哪儿有下次?”

殷言新轻嗤,皮肤健康的时候不见这人涂,等到蜕皮了什么护肤品都用不了的时候才来后悔哪儿还来得及?

“明年夏天啊,”

江予舟擦了脸,又仔细把手指缝里的灰擦干净,才揽上殷言新的肩膀,叫上文浩一起去吃饭,

“明年不军训我也涂!”

叮铃!!!——

凌晨刚过两点,紧急铃声就准时轰炸起新生寝室楼,操场上溜达的小动物们都吓得赶紧回了窝。

“卧槽什么鬼动静!?”

这动静吓坏了文浩,他两眼一抹黑,这么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又把迷迷糊糊的殷言新给晃晕了。

“这才几点啊!?”

成若山哑着嗓子,摸出床头的闹钟,刹那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教官还真狠啊!”

“起来了!”

江予舟已经下了床,宿管不给放闸,他们只能开自己的应急灯。

之前训练都是十五分钟到指定位置集合,第一天晚上超时赶到的所有同学,男生五十个俯卧撑,女生也就只少五个。

所以时间都赖在床上,干别的可就来不及了。

“言新?起来了!”

他进厕所前没看见殷言新抬头,于是踮脚伸进被窝,抓住他的手心挠起来。

“起了起了!”

殷言新本来还想再眯两分钟,没想到江予舟出其不意,他当即就彻底清醒了。

这是江予舟还在哄他睡觉时无意间发现的,倘若换成胳肢窝或者别的地方殷言新都没什么反应。

唯独手心那一小块地方碰不得。

但凡竖起手指轻轻去挠,一挠一个准。

2:15,卤素灯驻守在操场角落,原本漆黑的场地此刻灯火通明,同学们基本都已经赶到了各自所在的集合地。

“很好啊,这次没有人迟到,但是——”

五班教官难得点点头,和不远处其他教官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都整理整理你们的装束,帽子都带歪了,这哪是新兵啊,那是逃兵!”

“三分钟,”

教官闲庭信步,发出的声音却如同尖刀一般,

“整理好即刻出发!”

行列里瞬间传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领子没翻好,”

江予舟跟殷言新并肩,他自己手脚利索,这点整理的时间就来帮殷言新。

“那你帮我翻一下。”

此刻殷言新正忙着系腰带,前排的人挡着大灯的光,他看不清,折腾起来就慢了不少。

而且男生的裤腰尺寸普遍偏大,他把腰带扣子扣进最里面还是不够,于是只能自己绕着再打一圈结。

江予舟边给他翻领子边往他腰间瞟,没两眼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人怎么就是吃不胖,那腰枝儿跟片薄纸板似的,一折仿佛就能直接断了。

江予舟心里打着鼓,没留神殷言新已经收拾完了,他察觉到后脖颈的动作慢下来,心里奇怪,

“好了吗?”

闻言江予舟马上收回了手,

“好了!”

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江予舟心想,反正日子还长,慢慢来就好。

安京市所有高中拉练的目的地不外乎三个,由于学生们都是徒步前行,所以应该是去离他们最近的妙峰山。

妙峰山的海拔并不高,整座山都处在管控范围,来往的车少人也少。而且打靶场又设在半山腰处,因此到了山脚几乎就等于到达目的地。

“上膛——瞄准——射击!”

进入靶场,沉重的步/枪被半固定在离靶子一百米开外的草地上,陆续进入的队伍同学们依次趴下,每列都有教官看着学生的一举一动。

就像是被赶着走的鸭子,一波结束就赶紧下一波。

准高二这个年纪,对世界的认知开始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其中就有不少男生都喜欢研究各种枪的形制,打靶对他们而言可谓千载难逢的机会。

殷言新对这种看似轻巧的热/兵/器也一直持好奇的态度,几十颗钉子长的子弹装在里面,只消轻轻叩响扳机,就能制造不同等级的伤害——

虽然他也不过是在一些影视资料中才得以窥见那些场景。

只是二维黑白画面里的血再多,窟窿再大,于殷言新而言都好像是动画世界里的巨人和侏儒。

没有参考系,就没有实感。

不过殷言新依旧感慨其强悍,毕竟同样其貌不扬,他们手中握的笔可就没有这样大的效力。

等候射击的时候,殷言新忽然想起之前曾听他们说起前几届并没有如今这般严格。教官们只是站在一遍号令,并不会上手按住步/枪,让学生完全无法移动。

但似这类寻常不可能见识的稀罕物件,其吸引力实在难以估量,学生们跃跃欲试,教官们提心吊胆,终究还是出了事故。

自流弹伤人事件之后,尽管传统打靶项目并没有就此被取消,但也仅仅只剩下如今的扣动扳机。

打枪的人趴在地上,教官一手按住枪身,一手按住枪手的后背。于是按在枪身上的手就承受了大半后坐力——

轰!

后托最终传递到肋骨的冲击也变得微乎其微。

关于杀伤性武器威力的体验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真没意思啊!”

男生们不敢明着埋怨,可下山的时候交头接耳,殷言新倒听进不少。

“疼不疼?”

江予舟指着右胸肋骨,问道。

“不怎么疼——”

听江予舟这么问,殷言新就翻开衣领,里面的背心一歪,就露出小片粉红。

“呀,还挺厉害!”

恐惧后知后觉,刚才殷言新自以为没什么实感,不想被教官按住的枪依旧有这么大的威力——

倘若子弹真打在身上,一定很疼吧?

粉红色的印记不大,但也足够殷言新咂摸出后怕来,他忽然庆幸自己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接触这样恐怖的武器。

“还好教官按着,”

江予舟按住殷言新的外套仔细查看,那地方似乎只是有点红,不至于肿起来,

“不然这后坐力能直接把你震退!”

后坐力的事情还没翻篇儿,天上急雨转眼就来了。

“这雨下得真不地道!”

回去的队伍本就零零散散,此刻大雨瓢泼,登时冲散了学生。男生女生各自逃命去,嘴里还没忘埋怨不厚道的老天爷。

转眼的功夫,路上的人几乎都躲进了附近的树下。

“赶紧找地方躲雨!别跟个傻冒儿似的站在马路中间,”

后面的教官只用手挡着眼前的雨,忽然发现不远处还有个不听话的,他霎时脾气上来,怒吼道:

“嘿就说你呢——那个傻站在路牙子边儿上的!”

“过来啊言新!?”

江予舟都已经快跑到最近的树下,但他回头一看,却见殷言新犹豫不决,似乎不敢跟过来。

刚才还烈日当头,眼下一朝转了暴雨,江予舟怕把殷言新淋坏了,赶紧脱了外套就去接人。

“快过来树下!”

殷言新怂着肩膀,听了教官的骂,江予舟又接上来吼他,他猛地震颤,随即浑浑噩噩被人牵着鼻子走。

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殷言新不过被咬了脚踝,就连树下都不敢站了——明明那蛇也不是从树上来的。

但每次看见这些树郁郁葱葱,他都会想起那个午后,被树团包围的蛇池。

“怎么了?”

等江予舟要把人拉进树下,刚还听话的殷言新突然拽停自己,再不肯往里走。

迷彩服外套虽然硬,但豆大的雨滴从高空落下来,挡不了多久,衣服下也有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你怕——”

江予舟先是莫名其妙,但顺着殷言新目光逃避的反方向,又好像发现了端倪。

“过来,我挡着你!”

他转身挡在殷言新面前,脚下的青草地被踩出几团泥水,然后他就用衣服彻底笼住这人——

一叶障目,再看不见后面。

雨还下个不停,此刻江予舟的脸上都是水,他得眯着眼睛,才能勉强看清殷言新的神情。

恍惚间那对浅褐眸色好似在闪烁,夹杂着难以诉说的复杂情绪。

殷言新忽然踮起脚——

“你俩干什么呐!?”

成若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在这要紧的当口找到了躲在迷彩外套下的江予舟和殷言新。

没等他看清那两人,殷言新已经蹿开半米远,隔着距离嘴角抽搐,缩着四肢跟成若山打了个再生硬不过的招呼:

“嗨!”

“嗨?”

成若山莫名其妙,他们十几年的老邻居了,这么对话简直生分得有点好笑,但他随即将注意力转回江予舟的外套上,

“这外套也能挡雨,我怎么没想到!?”

于是树下多了个拿外套罩着脑袋的机灵鬼,树外多了只可怜巴巴的落汤鸡。

“言新,”

成若山没再说话,江予舟就又从外套里伸出脑袋,冲殷言新喊:

“过来啊!?”

不过去。

殷言新把头摇成拨浪鼓——

过去还不如一头创死在树上。

最后他干脆自己解了外套在一旁大雨接小雨,也不听江予舟跟他说什么。

江予舟大概没发现自己要做什么吧?

殷言新心慌意乱,越想越害臊,要是江予舟知道了绝对不会喊得这么心平气和,否则他实在想不明白——

如此偏爱的照顾究竟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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