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度过短暂迷茫的时间之后,有些人能够幸运地找到自己前行的目标,但有些人还会在迷茫之中漫无目的的探索着。
有人喜欢城市的灯红酒绿,有人喜欢乡村的静怡朴素,有人喜欢旅途的多姿多彩……
可是许以安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看过不少风景,却总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心中永远存在着一抹荒凉,让他无论何时都能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来。
这是最好的年代,这是流动的时间,可是许以安总觉得自己的时间好像停滞在了不知名的地方,总能牵动他一根心弦,让他无论在做什么的时候,总能猛地回过神,那时候,巨大的苍凉感就将他整个人笼罩了。
就像悬在心尖的一抹狗尾巴草,总在你将要忘记的时候,猛地搔一下。
毕业之后,他换过很多工作,也交过很多朋友,可总是也摆脱不了一个人的结局。
奶奶死后,他再也没有了亲人,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成长,总以为长大的时候会遇到一些人能够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可是到了最后孑然一人的时候,才明白,有些结局早在开始的时候就写下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多余的存在……
在忍受了几十年的孤寂之后 ,还要继续孤寂下去吗?
要守着心中空了的那一块,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吗?
他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天空,总觉得那里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才对,回过神来的时候,又一哂,自己怎么像个四十五角仰望天空的青春疼痛文学里的少年?
然而,离别的来临比他想象中的要早。
那是许以安的第二十九个生日,那天之后,他的年龄就永远留在了最好的年华。三十未满。
人总说三十而立,可是许以安却像个孩子一样没有安全感,或许他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孩童的时候吧,还没有来得及长大,便已经没有长大的机会了。
黑暗比想象中来的更早,如潮水一般涌来,带走了他身体的温度,在繁星满挂天空的时候,许以安离开了这个世界。
少有的一丝安心,让他勾起了一抹笑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这黑暗侵蚀的世界里竟然还有光明的存在。
光明带着灼烧灵魂的温度将许以安从沉睡中唤醒。
起先是一丝光线,像是鱼饵一般挑逗着许以安的神经,待他意识渐渐活跃起来的时候,那光线也越发明亮了,同时人间的声音也渐入他耳。仿佛隔水相望一般,朦胧又烦躁。
“老朽尽力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略有些无奈地说。
听他这样一说,站在床前的人们议论纷纷。
“唉,这个孩子没了,许老大那一脉算是绝了。”
“是啊,好歹也长这么大,可惜啊。”
“有啥可惜的,一个傻子,若是活了还得让许老二家养着,现在这个世道养活个人多难啊。”
“你这话说的,积点口德吧!”
“要我说许老二家就不该让个傻子去干那活,要不然这傻子也不会一头撞在石头上丢了小命。”
“那活咋了,我们大家都能干,这也不活得好好的。”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看到老二家女人的脸色……”
众人渐渐消声,那许老二的那女人许柳氏脸色很不好,她也没有想过这孩子竟然连那点活都干不好,这下倒好,这些看热闹的人少不了要出去编排,他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在人命关天的时候,许柳氏却只是想到了自家的名声,由此便可知道,以往这孩子在这个家里过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日子。
许以安默默吐槽,可是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他怀疑自己可能是穿越到了将死之人的身上。
可是别人穿越,无论原身是怎么死的,穿越过来之后都是活蹦乱跳的,怎么就他连个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不仅如此,还要忍受着头脑眩晕到呕吐的感觉,还有胃里时不时的绞痛,也不知道这孩子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听那女人的说法,这孩子的处境怕是十分难堪了。
然而,许以安这想法尚没有在脑海中转过一圈,后脑处传来的尖锐疼痛便将他的意识全部打散了。
这是要死了还是又要穿了?
这是许以安最后的念头。
到底是一条人命,就散是许柳氏胆子再大,也是不敢再大家伙眼前做些什么的,她平常偷偷摸摸苛待这傻子就算了,好歹要在这些人的面前做些脸面功夫。
许柳氏做足了思想准备,一想到自己那年龄颇大却还没有娶亲的孩子,倒是真的悲从中来了,眼泪顺着略有些尖酸刻薄的尖细下巴上。
“以安啊!你那死去的爹娘将你托付给婶子,是婶子没有照顾好你啊,你把婶子也一起带走吧!”那掏心挖肺的样子,活像是那半死不活的是她的亲生儿子。
而她的亲生儿子许宏福已经被母亲这哀嚎的样子吓傻了,呆愣在一边,那说得好听是壮硕,说的不好听是肥腻的身体略有些哆嗦,配上那呆愣的表情倒是比躺在床上清瘦的许以安看起来更像个傻子。
躺在床上的人竟也叫许以安,若是许以安能够照照镜子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孩子竟长得和他一般无二,只是比他原来的身体看起来略显单薄。
许柳氏哭着哭着倒是有些真情实感了,她太难了,养活一个家尚且不容易,更何况她还要拖着一个傻子。
自己的当家的又是个扶不起来的,家里家外都要靠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把持。
谈何容易!
哥哥嫂子撒手走了,留下这个孩子,自己又不能把这个孩子丢了,平白落人口实。
“哎哎哎,这孩子倒是没有死。”一旁的老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呢。
许柳氏哭嚎的声音戛然而止,听闻那尾音竟然有些失望的样子。
“怎么说?”
“这孩子虽然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但他的气息已经稳定了……”
“什么意思?”许柳氏有些不祥的预感。
“便是好好养着,还能醒过来。”老大夫一停一顿地把话说出来。
许柳氏眼前一黑。
养傻子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竟要她养个“木僵”之人?
这怎么养?
“可用参汤吊命。”
许柳氏真的晕过去了。
大家伙看到这番好戏已是心满意足,待到村长到来的时候,已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急迫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传播出去,脚步都有些仓促。
在这个封闭的村落,但凡谁家发生了一点事情都是值得炫耀的谈资。
许柳氏作为家里主事的,她一昏倒,房间里更是兵荒马乱。
幸好那老大夫还没有走,只是两针便把她扎的醒过来,虽然她很想再昏过去,但那针扎的她实在是坐立难安。
“醒了……”许柳氏气息不稳,迫切想要那老大夫赶紧将针拔下去。
“老大夫您真是妙手回春啊。”
“哪里哪里。”
“以安怎么被你们养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村长的声音,许柳氏哪还能再躺着,被自己儿子搀扶起来,一摸到他那满身的肥肉就气不打一处来,不争气的东西。
许柳氏一把推开他,自己站到了村长的面前。
“村长何出此言,我们家可是从来没有亏待过许以安,他这个样子也是他自己一不小心。难不成是宏福推的他?我们家平时待他如何,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这个时候又开始说我们家不好了?当初你们可是没有一个人要收养许以安的。”
许柳氏哪是能受得了气的人,当即就一顿话劈头盖脸怼向村长。
可是这话说的却是没有道理了,当初那许柳氏一家远道而来投奔哥哥的时候,谁能想到未来会出现那样的意外呢?
许柳氏一家在,他们又是那死去的许老大的亲人,谁能越过他们收养许以安?
现在这个年岁,自保尚且不容易,谁又愿意去养活别人的孩子。
更何况,许老大的遗产已经被那许柳氏一家牢牢握在手里了,谁又能从他们那里讨得一点好处?
总归是无利不起早,许柳氏一家才将许以安这个样子养在家宅里,顶多算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谁知道他会一跤跌成“木僵”之人。
“木僵”之人便是后世常说的植物人了。
“那你说现在如何?”村长作为一村之长本是不应该太过于插手村民的家里事的,但谁让那小傻子虽说傻却长得一副好皮囊,平日里也经常给人搭把手,十分得村民的喜爱,在刚出事的时候就有人去找村长给他撑腰了。村长要是不管这事,少说就会在村民的面前损了些威信,左右只是上下嘴皮子相碰的事情,他便来了。
“参汤吊命是万万不可的,那怕是要将我一家老小的命都舍了去了!”
“参汤?”村长也是吓了一跳,这般好物其实寻常人家能够买得起的?
“是啊,”许柳氏又挤出几滴泪来,“就算是哥哥曾经留下了些许遗产,这些年养活许以安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哪还有钱去买那参?依老大夫所言,这参汤少不得要喝个几年。”
“是这样?”
那老大夫看着床上的病人,少年脸色尚好,只是醒不过来,叹了口气道:“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够醒过来的。”
许柳氏看向村长轻声抽泣道:“我这拿出全部家当去买个参,只是以后便无能为力了。”
她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若是一分不出,在村长这里就过不去。
村长也知道不能逼许柳氏将全家人的性命都烧给许以安,便点头当做同意了。
以往出现“木僵”之人的时候,总是放着任天由命的,现在这许柳氏能够用大价钱给用上参汤,已经是能说得过去的了。
见村长点头,许柳氏心中那颗大石头终于放下,连忙将村长请了出去。
回过头来看到许宏福还愣在原地没好气道:“还不去找你爹!”
“哦,”那许宏福走了两步仿佛回过神来问道:“许以安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当然。”
“可是……”
“没有可是!”
许柳氏积威颇深,许宏福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去把你爹昨日拿回来的参取来,两根参须就够了吧。”
最后一句,许柳氏的声音很轻,像是和自己说的一般。
那老大夫轻轻叹了口气,显然无可奈何。
“啊?”许宏福徒劳地张了张嘴巴,迟钝的表情就像是脱了水的鱼。
“算了,我自己去。”许柳氏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去,满脸得意哪还能看出一点悲伤的样子。
许宏福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脸上又露出茫然的神色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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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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