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以安并没有太慌乱的意思,左右他这个身份以前是个傻子,做些什么事情总有人给他找好借口,就连现在许二叔也只是自顾自的说些自以为的体己话,丝毫没有意识到许以安地心不在焉。
“这样可好?”
“嗯?”许以安将游离天外的注意力拉回来,就听到许二叔这么说,没有一点前期提要,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也大了,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了,若是继续住在这里,着实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许以安听明白了,这是看到自己不傻了,就要开始赶人了?
许府的宅子不算大也不算小,就算住个许以安也绰绰有余,这样说,无非是觉得“不傻了”的许以安在宅内有些碍事了。
“我不打算娶亲。”
“说什么傻话呢,”许二叔不以为然 ,脸上还是一副长辈的和蔼样子。
但是,许以安清楚,这个二叔并没有他自己表现的那样好。
若是真的关心这个侄子的话,怎么会姗姗来迟,又怎么还在侄子刚“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要匆忙提出分家?
事出反常必有妖。
许二叔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自己发现。
许以安到底不是像这个身体一样只是个少年,懂得自然多了些。
但是,他并不打算拒绝许二叔的提议。
分家,也是他现在最想的事情。
一是住在一起久了,难免会暴露一些东西,许以安可不想让人轻易发现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二是他可不想娶亲,也不想让许二叔一家以自己血亲的缘由逼迫自己娶亲。
他又不喜欢女生,何必耽误别人?
上辈子,他能够顺其自然的单身下去也是依托于当时社会的开放,可是这里就不同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可不想因为住在一起就让许二叔拿着父母之命扯大旗。
所以,许二叔提议分家,正合他意。
但是,许以安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自然知道不能轻易让谈判的对方知道自己的筹码和目的,要不然哪还有谈判的资格。
“以安得叔叔照顾十余年,自觉添了不少麻烦,自然要留在叔叔身边尽孝,还望叔叔不要嫌弃以安愚钝。”
许二叔本以为许以安不傻了之后会想要离开这里,自立门户,可是听他这样一言竟然丝毫没有这个意思?
这可就难办了。
一个傻子留在家里还好,但是一个聪慧的少年留在家里可就会生出一些不能控制的事端来了。
许二叔觉得这孩子刚醒可能还没有回过味来,那便让他想个几日,到时候就该自己提出来分家了。
“二叔不是想你回报什么,这样吧,你也不要急着给二叔回复,先好好休养一些时日。”
“是。”许以安表现出十足的乖巧来。
许二叔一回到卧房,许柳氏就着急忙慌地问道:“怎么样,那孩子愿意搬出去了吗?”
许二叔摇了摇头。
“怎么会不愿意呢,你没有将我们要分给他的东西说出来?”
许二叔有些不耐烦,“他都没有同意分家,我们就开始说财产的事情,这是个人都知道里面有古怪。”
许柳氏面上有些慌乱,“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你别在我跟前念叨,烦得很。”
“你现在知道烦了,当初答应那道士照顾他的时候,你可是喜不自胜。”
“你现在别跟我掰扯这些,那孩子愿意住就住吧,左右也占不了什么地方。”
“不行!”许柳氏声音尖细,像是听到什么害怕的东西一样,“那道士说的话你忘记了吗,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能和他继续住在一起,你看咱儿子都知道害怕,你怎么就能忘记当初的事情了呢?”
许二叔捏了捏微痛的额角,“那么久之前遇到的道士说的话你还记得,那你还记得当初哥哥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不记得,他说让我们不要干预许以安的选择。”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看他的想法是如何,到时候我们顺着他就是了。”
许柳氏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二十年前】
漫天大雪将每一座山峰都盖得严严实实的,脚下是白茫茫的一片,若是不常走山路的人根本分辨不了,脚下的到底是路还是被积雪虚掩的坑洞。
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就连走山路最有经验的老猎手也不敢出门,但就是这样,在一条山间的羊肠小道上,一男一女互相搀扶着艰难行走。
积雪深重,两人脚下不停地打着滑,跌跌撞撞地前行,时间一晃就是半天,但他们前进也不过数十米而已,还要担心滑下那深不及底的山崖,两个人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得,面色发青,呼吸声沉重地仿佛世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往后望去是蔓延无边际的山脉,白茫茫的,近处还能看到脚印,远处却只有白茫茫,向前望去,也是一片白茫茫,在这样白茫茫的空间里,不免让人心里生出一股子绝望来。
女人是最先崩溃地,在一次跌倒后她趴在地上死活不愿意起来。
“站起来啊,走啊!”男人不敢用力拽她,生怕用力过度,两个人一起滚下去。
“走不动了,我好冷,我好饿……我们真的能活下去吗?是走到妖怪的地界了吗,为什么怎么都走不到头?”
“别说傻话了……”
可是男人也不确定,他们二人衣着虽然厚实,但在这一路翻滚中,早已经浸满了雪水,微风一吹,便寒冷刺骨。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他和女人想的是一样的。
甚至,也想到了放弃,要不干脆放弃算了。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凭空而起,惊的二人瞬间精神抖擞。
“救命!佛祖救命!救命——”
二人的求救声戛然而止,只因为他们面前站着一俊秀男人,一头黑发及腰,身着道士的青衣,怎么看也与佛祖无关。
只见他面色白净,嘴唇艳红,一股子风流之姿,看起来不像僧人不像道士,倒有些像雪妖。
脸看起来比雪还要白,捻珠串的手指也白的吓人,就连那脚腕露出的一截都是白的。
雪妖,没错了。
“我并非妖。”那道士似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似的开口解释道。
“饶我夫妇性命,家中有一幼儿等着我们去照顾,放过我们吧!”夫妇二人瑟瑟发抖。
在雪山之上出现一活物都十分显眼,他们走了这么些时间可没有看到这道士是从何处出来的,不是雪妖又是什么呢。
道士轻笑,“我不要你二人性命。”
“你们可是要到那山头许村去。”
“是。”
“你们走错了,再走下去,怕是离死不远了。”在说话的时候,道士的嘴唇好像更加红了。
“可是,进村不是只有一条路吗?”
道士摇了摇头反问,“你们去许村有何事?”
是许久未曾联系的哥嫂央人寄了信,说是二人不久便要离开人世,要将钱财交于他们。
那可不是小数目,二人利欲熏心,也不搞清楚其中的奇怪地方,便兴冲冲的来了,没想到外面还是暖阳,一走上去许村的路,便渐渐下起了大雪。
二人担心,返回之后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再来,怕是见不到哥嫂最后一面了,便想趁着雪还没太大的时候进山,谁知道这雪却没有丝毫停了的征兆,反而越下越大。
“给你们一个忠告吧,钱财之物莫不可看得太重,该舍弃的时候就舍弃,不然丢掉的就该是别的什么东西了。”
二人确实有冲着遗产的缘由,现在被人戳破,两张脸立马红了起来,略有些窘迫。
听闻道士这样一说,夫妇二人也察觉到一丝异样了,那哥嫂二人身体一向健壮,要不然也不能将家庭经营地蒸蒸日上。现在想来,那封信,疑点重重。
“钱财我们不要了,求求大师救我们性命!”夫妇二人连忙跪拜。
他们的表现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全然没有想到,那道士身着单衣,脚上甚至只是一双草鞋,是怎么能踏过那绵延的雪,到他们面前来的呢?
“钱财乃立身之本。”
听到道士这样说,二人更是摸不着头脑,大师这意思,到底是让他们要还是不要?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二人要答应我一件事。”
“大师请说。”
“将一个孩子抚养成人,待到他成年,与他分家,那时他便不是你们的责任了。”
“什么孩子?”
“去吧。”
那道士话音刚落,便从破烂的袖口中抽出一根拂尘来,只是轻轻一挥,那夫妇二人便被漫天的白丝遮盖住了视线,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山头许的村口。
干冷干冷的村庄,哪还能看到一片雪花。
夫妇二人骇然对视,借着女人颤抖着声音问道:“嫂嫂什么时候生的孩子?”
二人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哥嫂求子数年,嫂嫂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男人没好气道:“哪来的孩子,嫂嫂神神叨叨的去拜过多少个庙宇了,要有孩子早就有了。”
二人面色迟疑,那道士要求他们抚养的孩子是哪来的?
二人都不是能沉得住气的性子,当天就将在雪山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哥嫂二人,可是哥嫂却不以为然笑道:“哪来的雪,自从入冬一来就没有下过雪,倒是你们,这么冷的天,怎么满头大汗?”
说起那封信,哥嫂也是一问三不知,男人想从怀中掏出那封羊皮纸信,却发现怀中口无一物。
二人都将那时的记忆深埋心底,当是做了一场梦,谁知道到了深冬,嫂嫂真的怀孕了。
生了一个白胖男孩,一股子聪明伶俐的味道,十分惹人喜爱。
后来,过了几年,哥嫂果然像当初的那封信说的一样,长辞于世了。
二人再次想起雪山的事,看向侄儿的表情也变得古怪,二人心里清楚,他们再也不能以平常心对待自己那小侄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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