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现在已经快入深秋了,有风吹过,吹起柏油路道路两旁的树枝轻轻颤动,有着泛黄的树叶,被风吹过,脱离了树枝,落向了地面。
也有一些随着风的裹挟,落在了呼啸而过的车顶上。
一个穿着橙色卫衣的青年,伸手将贴在车窗上的树叶用手指夹了下来,丢在了一边的草丛里。
随后关上了车窗。
车窗缓缓合上的那一刻,楚幼星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驾驶座上,有些萎靡不振。
他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离开的。
他只记得离开之前林瑜晚对他说:“不好意思,楚老师我开个玩笑罢了,我们只是很相熟的朋友罢了……”
那句话像一记惊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开,刺激地他的耳膜发胀,让他像陷入了一个泥潭一样,难以挣脱出身。
也让他难受地喘不过气来。
开个玩笑……
可楚幼星并不觉得那是玩笑话,倒像是在告诉楚幼星,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真的很不一样般。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可他从未听盛闻倾提起过……
那他……在盛闻倾心里是很特别的人吗?
当初在高中时期,楚幼星曾经查过盛闻倾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朋友,所以,他才会鼓起勇气去追他。
可五年过去了,盛闻倾身边却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特别的好朋友。
他知道他不应该多想,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
他……好难受啊……
楚幼星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像一个失败者一样,低下头,将脸靠在了方向盘上
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溢出,晕湿了衣服。
然而没过几秒钟,他的脸颊突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楚幼星下意识地转头看,却看到刚才闭眼坐在副驾驶上的盛闻倾已经醒了,身体前倾,一双俊秀的瑞风眼中带着几分未散开的醉意,带着青筋的修长手指贴在他的脸颊上。
“怎么哭了……”
盛闻倾见原本趴在方向盘上抽涕的楚幼星突然转过了头,一双桃花眼红彤彤地像兔子一样,有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滑落,落在他的手指上,热热的,湿湿的,让人有些难受
“阿黎不要哭……”
盛闻倾喃喃低语,伸出手指拭去了他脸上的泪水,试图让他停止哭泣。
可就在盛闻倾的手指摩挲过他的脸颊时。
心底那如针扎般的委屈感,便如暴风般吞噬了他的所有理智。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盛闻倾,”楚幼星望着他那双眼睛,抬手抚上了他的手背,声音中带着颤抖,“你……还喜欢阿黎吗?”
话问出口的那一刻,楚幼星只觉得握着他手背的手心直发烫,一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掐住了,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盛闻倾似乎察觉到了眼前人的难过,用手指擦去他眼泪的同时,回答了他的问题。
“嗯。”
盛闻倾捏了捏他的脸颊,带着酒气的吐息洒在了他的耳边,墨色的眼眸对上了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手指顺着他的脸颊移动到了他的唇上,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一阵眩晕袭来,他却晕了过去。
脸颊上措不及防被男人温热的唇擦过,像一簇火焰一样,短暂地点燃了楚幼星那颗冰冷的心。
他刚才说……他喜欢他,是真的吗?
可是既然喜欢他又为什么让他这么难过……
楚幼星找不到答案。
……
盛闻倾忘记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意识的。
他只记得他邀请林瑜晚回云京时吃个饭,商量一下工作,顺便拜托他拿小提琴拉几首曲子给他听。
因此将餐厅的位置定在了一家不错的西餐厅。
两个人谈完接下来的合作,林瑜晚就按照他的要求,演奏了汲取。
但不知道是他太久没练琴的原因,还是对曲目不够熟悉。
记忆中在剧院幕布后的小男孩手上飘出的欢快琴音,到了他的手上却变成了难听且嘶哑的琴音。
无奈之下,盛闻倾只好叫停。
林瑜晚对此表示歉意,并且答应了会将琴练好,下次再拉给他听。
盛闻倾心中略生了一点烦闷,但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点头表示同意。
后来二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儿时,
按理说,聊儿时的记忆他应该是开心的,但他却想起了去世多年的母亲,心中的烦闷更甚。
他便多喝了几杯平日里根本不会碰的酒。
没过多久他就醉了。
半醉半醒间,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儿时那年夏天盛家举办宴会时的那天。
那个宴会很热闹,因为是盛家举办的,所以有盛原启的合作方带着女眷和家人来到了这个宴会。
所以宴会上随处可见一些看起来年龄在十岁以下的小孩子,从大人们的身边离开聚到一起玩耍。
但,本应该与盛原启一起出席的妈妈和他,却被盛原启强行留在了后宅,说是妈妈的病气会影响他的客人,不让妈妈出席,也不允许他去前厅。
盛闻倾看到了妈妈眼中的失落,可他没办法和盛原启吵架,因为他怕盛原启生气会动手打妈妈,而他的力量太小了,只会连累妈妈被打。
所以盛闻倾便和妈妈一起呆在别墅后的花园里。
直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盛闻倾的宁静。
“哥哥吃糖……!”
盛闻倾下意识地循着声音寻找他的主人,却看到一个身着奶白色小短袖橙黄色小裤衩,额头上系着红丝带的小男孩站在他身边。
盛闻倾猜到他是今天宴会上的客人,误跑到了别墅后面花园。
但他并不想理他,他只想帮母亲给雏菊花浇水。
那小男孩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冷漠,有些失落。
没过多久,他便听到了一阵抽涕声,他下意识地回头,却看到刚才那个小男孩站在一旁流眼泪。
“怎么哭了?”
他本意是想忽略他,可那小男孩的哭泣声却跟猫爪似地在他心头抓了一下又一下,
盛闻倾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前安慰他。
“呜呜呜……你……还喜欢阿黎吗?”
小男孩越哭越伤心,快哭成泪人了。
“嗯。”
阿黎?阿黎是他的名字吗?
盛闻倾一边回答他,一边捏了捏他那嫩豆腐似的小脸。
“那哥哥吃糖!”
小男孩笑了笑,藕白色的胳膊蹭了蹭,将手里的糖递给他。
盛闻倾望着他手心里的糖没有接下。
小男孩看他不动了,又开始哭了,无奈之下,盛闻倾只好接下。
“哥哥吃了我的糖!哥哥喜欢我!”
小男孩开心极了,汤圆似的小脸上浮现出因为热产生的红晕,像只小蜜蜂一样围着盛闻倾转。
就这样,盛闻倾在一旁给雏菊花浇水,小男孩就在一边陪着他。
浇完水后,盛闻倾准备回去陪母亲,可小男孩跑到了这里,也不见他的亲人来寻,思索再三,盛闻倾还是决定把他送回前厅。
可就在他快要去到前厅时,在经过的那条路上却碰见了盛原启和本应该在房间休息的妈妈。
只见盛原启手里拿着东西,嘴里骂骂咧咧说些什么。
而妈妈面露尴尬。
于是他赶忙让小男孩躲到一边忙,自己上挡在了林知媛面前。
然而盛闻倾的加入,却让盛原启怒火更上了一层楼,他将盛闻倾踢开,从手边的茶桌上不知拿起了什么东西,向林知媛身上砸去。
“不!不要!”
盛闻倾拼了命地向从地上爬起来保护妈妈,然而却无济于事,就在那东西即将要落到林知媛脸上时,
只见刚才被他拉着的那个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挡在了母亲的面前。
那砸过来的茶具就被他挡了一下,落在了一边。
血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他白嫩的手腕往下流。
盛闻倾见状,慌忙跑过去,把母亲护在了身后。
也就在这时,小男孩突然间大哭起来,哭声吸引了不远处在前厅聚餐的客人。
也给了盛闻倾时间从地上拿起佣人扫地的扫把对着盛原启一阵驱赶。
盛原启见吸引来了客人,为了息事宁人,便恶狠狠丢下一句:“你们给我滚回房间去,晚上我再收拾你们。”
随后便离开了现场。
眼见他离开了,盛闻倾才勉强松了口气,转身确认母亲身上没什么大碍后,才放心去看小男孩的伤。
当他走到小男孩身边时,头上却突然传来的一阵剧痛,却让他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再次拥有意识的时候,周围的景物已经换了。
酒并不是一个好东西,最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失去判断能力,所以他讨厌酒。
昨天喝酒的时候,他却发现酒或许是个好东西,至少可以让人忘记短暂的烦恼。
待酒精的作用褪去,只剩下无尽的副作用时,酒的坏处还是暴露无疑。
他从床上坐起来,修长的手指反复在太阳穴上摁了摁,几分钟后才缓缓恢复了神志。
“你醒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像是盛夏在海边屋檐上被海风吹响的风铃声一般,回荡在他心上,让他难以忽视。
他下意识地抬眸,却看到了一个穿着兔兔睡衣,手里拿着蜂蜜水的小少爷从门口走了进来。
目光相撞的那一刹,盛闻倾脑海中骤然浮现出记忆中小男孩的那双漂亮的葡萄眼,亮晶晶的和青年的那双桃花眸合在了一起。
但是那画面稍纵即逝,瞬间就在他脑海中消失了。
他只感觉像是有人拿了一个重物砸向了他的头,强烈的钝痛感感让他不得不地下图缓解,可就在此刻,眼前又出现了一幅陌生的画面。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青年似乎就是儿时帮他妈妈挡伤的小男孩。
不过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被他给摁下了。
怎么会呢,儿时那个小男孩明明是林瑜晚,怎么会是他,况且他并不记得那场宴会上邀请了楚家,更何况林瑜晚手臂上有伤,就是当初他救了母亲的证据,而他手臂上白白净净的什么都没有,那个小男孩又怎么会是他呢。
或许是他的酒劲儿还没醒吧,
盛闻倾下意识地摁了摁阵阵发疼的头,试图压下来心头冒出的怪异感。
“不舒服的话,先喝了蜂蜜水再休息会儿吧。”
楚幼星说着将手里的蜂蜜水放在了床头的小桌子上。
从刚才他进来,就看到盛闻倾已经醒了,只是他不停地在摁揉太阳穴,应该是酒劲儿还没过,所以还有些不舒服。
楚幼星心道,不自在地抓了抓衣服,视线移开望向了别处。
昨天晚上,楚幼星担心他身体不舒服,没有做太长时间的停留,就回到了蓝海别墅。
将他安置好后,才休息。
然而他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他在想盛闻倾说的话,是真的吗?
可是林瑜晚的话同样充斥着他的耳膜,拉扯着他的心,
有道是酒后吐真言,所以盛闻倾应该是没有骗他……
他应当是……喜欢他的……
可他对林瑜晚的特殊,也同样难以让他忽视。
楚幼星捏了捏手腕上的红绳,
手腕上的那道伤口经过几个月的上药疗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现在又被他重新戴上了红绳遮掩。
可是身体上的伤疤会愈合,心上的会愈合吗?
从思绪中抽离,楚幼星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盛闻倾身上。
他抬眸看着盛闻倾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他心里的疑问咽了回去。
坐在床上的盛闻倾余光再次扫了他一眼,只见他那张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难过,一种被人锤了一拳的心悸感逐渐占满了他的整颗心。
让他无法忽视。
他似乎有些,不想看到他这幅难过的样子。
盛闻倾蹙眉,手指不受控制地想上前触碰他,可最终还是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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