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海女祭

龚珠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阳光明媚,她浑身暖阳阳轻飘飘,像在美好的梦里。

真舒服,她心想,然后慢慢蜷起身体像个婴儿把手臂贴在胸前,慢慢转了个身。

迷蒙的眼前出现个男人的身影。

龚珠一下子清醒,睁开眼睛,是齐势。

齐势扶着龚珠肩膀让她坐直,然后塞了个枕头在她腰后,之后拿了张小桌支在病床上,又从边上提了保温盒放在桌上。

齐势一边拧着盒盖,一边严肃地看着龚珠道。

“醒了,你低血糖了,估计是长时间不好好吃饭导致的,医生说你要是不好好调理,可能会得肠胃炎。”

这严肃的眼神就跟当初齐势误会龚珠要跳海一样。

龚珠有些无精打采,思维也很混沌,齐势说话她就点头,齐势让她喝粥,她就捧着小口啜饮。

齐势看着她呆愣的模样,觉得可爱,这一刻又仿佛幻视妹妹。

妹妹每次生病食欲不振,精神不良,吃不下海鲜,他就煮白粥给妹妹,平常吃相豪迈的妹妹这时候也会变的脆弱,一口一口,就像现在这样。

齐势不禁露出笑容。

喝完粥,龚珠略恢复一点精神,转头看到齐势诡异的笑容,肩头一颤,终于恢复清醒。

然后她突然看向窗外的太阳,心里闪过不安,她前倾身体,认真盯着齐势问道:“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从昨天上午九点到今天八点。”

龚珠身体一垮,靠在墙上,完蛋,肯定要被朴梵骂了。

“借我下手机。”龚珠向齐势摊开手。

齐势把手机放上去。

龚珠按下朴梵的号码,心里有些忐忑。

电话接通,“喂,您是?”

龚珠没有让齐势回避,他就安静坐在一边。

“朴梵,是我。”

“龚珠啊,那个,你休息的怎么样,海边好玩吗?”电话那头的朴梵居然没有生气,态度很温和。

但却让龚珠瞬间产生特别不好的预感。

“我应该赶不到《如梦》开机仪式了,你帮我和导演请一天假。”

朴梵轻笑:“龚珠啊,你被解约了。”

“什么?”龚珠一下坐直身体。

“为什么?”她急切问道。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问你昨天到现在为什么又不接电话?我让你打给秦总你也没打,你也没按照约定赶回来参加开机仪式……”

朴梵顿了顿,沉声道:“龚珠,娱乐圈不是你家,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继续当公主的,路人也不会像父母一样无限包容你……总之,我已经申请做其他人的经济人,现在代替你进组《如梦》。”

他叹息一声,又道:“龚珠,你不适合娱乐圈。”

龚珠被这句话气得胃又隐隐作痛,她冷笑道:“当初可不止一家公司要签我,你和我解约马上就有下家来找我,公司真的想清楚了吗?”

朴梵笑道:“你可以等,看看会不会有公司主动联系你。龚珠,你的资质的确不错,长得漂亮,演戏有灵气,但这个圈子不缺有天资的人,除了天赋,努力,谦虚,任劳任怨都很重要,但你太高傲了。”

龚珠的手越握越紧,咬唇一言不发,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如果发出就会立刻破音。

“本来公司主动解约,会对你进行补偿,但你的礼服和高跟鞋没有按时寄回,违反合同,所以两者抵消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朴梵等了一会儿,在沉默中挂断电话。

龚珠此刻却陷入回忆。

“乖囡囡,你去娱乐圈做什么呀,你脾气不好,受不了的,跟妈妈一起办画展不好吗?”

“女儿找个可靠爱你的男人才是最重要的,之前的那些男孩你都不喜欢,马上张叔叔家的儿子回国你再看看,不过要少耍些小性子。”

“我不喜欢画画,也不要靠男人,我不要再做爸爸妈妈的女儿,我要成为我自己,你们等着吧,我肯定会成为superstar比爸爸挣得还多,到时候我就带你们周游世界,我养你们!”

接着是“砰”的摔门声。

爸爸妈妈并没有因为她的宣言而松口,还是不肯她进娱乐圈,龚珠软的行不通,只好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在一次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后,她离开了家。

龚珠松开手,曲起双腿,头埋在膝盖间,很脆弱。

才三个月,从火爆全网到全网抵制只用了三个月。

龚珠想哭却哭不出来,像是有根刺梗着。

她迫切需要一个人听她的倾诉,然后抱抱她。

而齐势成为了这个角色,他把凳子拉近病床,温声道:“如果你需要一个人说话,可以选择我。”

齐势看着面前这个承载了对妹妹幻想的女孩,哪怕明知她和妹妹不同,但也忍不住关心。

龚珠听到这句话,“唔”了一声,头抬起来,转向齐势后,心里那根刺莫名消解,她瞬间就泪如雨下。

龚珠断断续续地控诉助理背叛把她的一些生活视频添油加醋发给营销号造谣她耍大牌。

之后公司在她还没平稳情绪给她安排活动,活动现场无处不在的议论声讨加上无良媒体的尖锐提问,让她本就起伏的情绪一下爆发。

然后就逃离现场,坐最后一班飞机来到这儿,又嫌不够远,买了最后一趟船票来了海……

原来这是个明星,齐势在心里总结,并客观评价,似乎女孩的心态并不强大。他从马甲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哭的很惨的女孩。

“谢谢”,龚珠接过,擦拭完眼泪后拿远一看,纸上沾了粉,这才恍觉自己已经两天没卸妆了,现在脸肯定像花猫一样。

龚珠更想哭了,她又道:“我也没有很想做明星,但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赚很多钱,比我爸还多的钱。”

齐势经过短短相处,能感受到龚珠是在爱的糖罐里长大的,于是好奇道:“你为什么要和你的父亲做比较,难道他不爱你吗?”

龚珠摇头,语塞了一息道:“不,他很爱我,对我有求必应,但有时候太多的爱也是负担,压的我喘不过气,他们想让我一辈子陪在他们身边,做他们的女儿,但我是龚珠,我是独立的个体,我想活出自己的价值!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他们没那么爱我!”

齐势眉头挑了挑,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这段对爱的抱怨在他耳朵里无比刺耳。

他今年二十五岁,十岁那年失去了父亲和妹妹,十二岁那年母亲改嫁离开霞浦远走高飞,很早他就没感受过父母的爱了。

他顿了顿,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龚珠的情绪得到宣泄,泪慢慢止住,也觉得心里不再堵塞,略微舒畅一些。

她嘟起嘴幽怨道:“我现在深陷舆论漩涡,就算有公司愿意接手也一定不会给出好的条件,我想休息一两个月,等舆论平复,再去联系新公司。”

齐势心中一动,想到海女祭开展在即,岛上没有女孩愿意代替自己妹妹的事。

她还没开口,龚珠就问他:“你帮了我很多次,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和我说。”

龚珠又俏皮地翻了翻眼珠,不好意思地笑了,但很认真地道:“如果是钱的话暂时不行,我离开家后决心不问父母要钱,前两个月也没挣到什么,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先打个欠条,等我成为一个厉害的明星肯定会加倍给你的!”

齐势摇摇头,身体前倾,深情的狗狗眼此刻闪烁着色彩,他轻声道:“我的确有个不情之请。”

龚珠好奇地对上目光。

“霞浦有传统节日海女祭就在下个月初,海女祭需要一位主角,本来今年轮到我妹妹,但……”

齐势微微低下目光,不敢与龚珠继续对视,他的声音也轻了许多。

“但我妹妹早逝,村里的女孩觉得晦气,不想承接这个责任,作为她的哥哥,我需要找人代替她……”

龚珠了然,她问道:“这种祭祀活动就算不找本村人也应该从周边的人找,我对你说的海女祭一无所知,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齐势的目光更低,声音更轻:“昨天是我父亲,妹妹的祭日,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你又站在我妹妹的坟上,山顶雾气弥漫,第一眼,抱歉,我甚至把你幻想成妹妹,总之,我觉得妹妹与你很有缘,所以想请你……”

齐势有些忐忑,他怕女孩登时就火冒三丈,严词拒绝,就像他恳求村里女孩的家长得到的答复一样。

龚珠点点头,撇着眉毛,很平静地问道:“我和你妹妹很像吗?”

齐势错愕地抬头,盯着龚珠花猫似的脸,点点头,又摇摇头,酒窝显露,他的m唇笑成一个爱心:“你们的眼睛,鼻子,嘴唇有点像,性格却不像,我妹妹脾气比你好些。”

龚珠抱起后面的枕头往齐势脑袋砸去。

齐势不躲不避,闭眼挨砸之后,头发凌乱,但眼前里却闪烁异芒,他充满期待地问道:“所以,可以吗?”

龚珠偏头看着齐势,心里盘算一阵,现在回京城公寓如同自投罗网,小区肯定早就蹲伏了很多记者,回父母家更是不可能,她才不要低头认错然后相亲,综合来说,似乎在这个海岛渔村避难是不错的选择。

并且,现在身份逆转,不再是她需要回报男人,而是男人有求于她,这种感觉还不错。

她轻轻点头,似笑非笑,像高傲的小猫。

齐势像得到骨头的小狗,一下笑的灿烂,心里的巨石也缓缓落下。

这时龚珠感觉一阵轻轻的腹痛,她掀开被子,双腿转到地上去找鞋。

齐势从椅子上起来,低身找到拖鞋,然后蹲在龚珠面前。

龚珠眼睛眯起,像被取悦到的小猫,配合地把脚伸齐势捧起的鞋里。

穿好一只,另一只的时候,门却发生异动。

两人转头的瞬间,门被撞开,一堆穿着花花绿绿衬衫的嬢嬢控制不住身体跌撞进来,她们又尴尬又忍不住拿好奇揶揄的目光来回在龚珠齐势身上扫。

齐势在看到嬢嬢们最前面的人后就忍不住扶额,他悄声对龚珠说:“最前面那个穿着橙色衬衫烫着泡面头有点微微龅牙的阿姨就是我和你说的很爱八卦那个。”

秀芬姨笑的张大了嘴,举起一个纸袋,故意大声道:“小石头!你早说要衣服的是你女朋友呀,那我就把最好的带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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