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四九冰上走”,赶上四九天最后一日,那阴邪的北风都能把人的魂儿给冻透。
就这种连走兽飞禽都晓得窝起来的天,皇宫内却偏偏有个想不开的小太监,非要自缢在崇华池畔的柳树枝上。
原本他挂得顺顺当当,谁知一阵凛风骤袭,吹得他身体直摆,以至于那悬白绫的枯树枝受不住折腾,竟脆生生折了。
摔趴在地的尸体静了半晌,猛然直挺挺坐起!
诈尸了?!!
“咳咳……咳……”
阮昔七手八脚将缠在脖颈的白绫扯下,剧烈喘息着,总算驱走恐怖的窒息感。
脑内疯狂涌入大量记忆,须臾间便将她淹没。
她穿书了,穿的还是睡前正看的那本《王权盛世》。
书中的主人公是推翻暴君的新王,全书内容便是讲述他戎马光辉的一生。
而她,竟然穿成了原著中暴君身边最得宠的小太监……的妹妹!
此女子和她同名同姓,也叫阮昔,同小太监阮喜是龙凤胎。
不过哥哥阮喜六岁时,他的赌鬼父亲阮大虎便将其卖进宫里做太监,原主则养在家中,等着相貌出落后,再卖给大户人家做小妾。
两日前,一位自称是宫中人的姑姑造访阮家,并阔绰地掏出五十两银子来,让原主进宫假扮阮喜几日。
其个中原因闭口不提,只说事成后再将人送回来,并另有五十两的酬金。
这事儿虽听上去荒唐,但兄妹俩如今才年方十四,尚未长开,再加上阮喜又断了根,男女之别不曾显露出来,音容相貌皆相似,外人打眼儿一瞧,倒也难以分清。
穷鬼阮大虎捧着银子眼都直了,妻子李氏上个月刚因病去世,家中连个劝阻的人都没有,便孙子般点头哈腰的,直接让姑姑把人领走,半点不容原主拒绝。
至于这丫头为何会想不开寻死……
“阮喜?阮喜!”
远处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喊,混合杂乱的脚步声渐渐往这边赶来。
阮昔头晕脑胀的感觉已全然消退,努力接受现状的同时,迅速将那白绫藏进腰间。
她记得小说中暴君所在的王朝叫谷圣国,虽然是个完全架空的国度,但遵循的礼法也和历史上的朝代差不多。
不管有什么理由,宫中的下人敢自寻短见都是重罪,而且家中人都要连坐。
更可况她现在还没死成,若是被人瞧见这白绫,拉去慎刑司重刑逼问一番,下场恐会生不如死。
阮昔将断树枝踹进池水中时,瞧见了自己的倒影。
这是个容貌俏丽的少女,眉目清秀,柔顺长发打理成辫子垂在身侧。
头戴漆黑三山帽,鸦青外袍衬着苍色内搭,因嘴唇被冻得失了些血色,模样瞧上去有些病恹恹的。
好在她挂在树上的时间不长,白皙的脖颈上没留下什么勒痕,不然怕是一时间难以说清。
清清嗓子回了声“哎”,立刻有几个太监打扮的宫人快步走来,明明是冬天,额角却隐约有几滴汗流出。
“天爷呀,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上这儿做什么?”
为首的是个年长的马脸太监,鼻塌唇薄,一身松柏绿外袍上还有许多青色暗纹,见到她就是一通数落。
阮昔拥有原主的记忆,记得进宫之前,那位神秘的姑姑曾经教过她宫中的规矩,以及阮喜周围的人事关系。
这位是阮喜原本的师傅,李贵英公公,从七品掌事太监。
自从阮喜被皇帝相中带到身边后,李贵英便一改之前对他非打即骂的蛮横样,态度也转变不少。
可这恭敬都是表面上的,眼瞧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爬到自己头上,李贵英心里的妒忌旁人也都看得出来。
身后跟着的几位,都是些没品阶的末等小太监,和阮昔的穿着相同,全都低眉顺眼站着,没敢随师傅开口责怪。
“师傅,我……我腰牌不小心掉了,上这附近找找。”
阮昔随口扯了个慌,那李贵英虽然目露狐疑,但眼下时间紧迫,也没空细细追问,只是扯着她的袖子往外走。
“嗐,您现在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想做什么都没人拦着,咱家哪儿有资格多嘴啊,只是今日这宫宴非同小可,各位主子都已经齐了,您老不见踪影,怕陛下盛怒之下,要牵连咱家的狗命……”
这李贵英脸上的皮肉堆出笑,眼却是冷的,一番酸话听得人直倒牙。
阮昔心中感慨,不亏是真正的“阴阳人”。
踩过地面刚积起的薄雪,穿宫道迈高槛,阮昔被半裹挟着带到韶华殿院内。
“对了,那个活计准备的怎么样?”
走在前头的李贵英冷不防站住脚,上下扫了她一眼:“今儿可是顶顶要紧的大日子,千万别搞砸了。”
阮昔:“呃……”
准备?
她准备个泡泡茶!
李贵英仿佛被谁踩了尾巴,感情这小崽子翅膀硬了,嘴里连句痛快话都没有。
“行啊,您自个儿的事儿掂量着办吧,左右罚不到咱们头上!时间不早了,更衣!”
“什么?”
阮昔心里虚,这原主虽然还在发育中,但前胸也和男人的搓衣板有天差地别。
真脱了,眼不瞎的都能瞧出来!
冒名顶替入宫可是欺君的死罪,现如今引她入宫的那个姑姑到底是谁手下的人她都没搞清楚,事发后就算想供出背后指使者,恐怕也是语焉不详。
“又怎地了?!”
李贵英气到嘴角痉挛。
阮昔忙摇头,这老太监目光如刀,可别被他瞧出端倪。
避开提着橡木食盒流水般进入主殿的宫女们,阮昔被带入院内的西配房。
“快着点。”
刚被推进去,门便在身后狠狠关上。
浑身紧绷的阮昔暗自松气,都说阮喜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搞得她还以为更衣时,会有几名小太监在旁服侍呢。
看来是想多了。
屋内榻子上摆着个木托盘,里面的确放了件衣裳,只不过这配色红红绿绿的,怎么看怎么奇怪。
阮昔将那衣服拎起来抖开,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且不提满身的夸张花绫子,这腰身肥得套水缸上都不费劲儿!
咋穿?
正反面上下头都分不出来,马戏团里小丑的滑稽服也没它寒碜!
阮昔蹙眉,终于记起阮喜原本要表演的节目——驯虎。
据引原主进宫的姑姑交代,她哥哥阮喜之所以能得到陛下的另眼青睐,凭借的正是“驯虎”的本领。
前不久,乌鞑向谷圣国进贡了只斑斓猛虎,凶悍嗜血,连宫内的专职驯兽师都险些被其所伤,不敢靠近。
一日,阮喜临时被差投喂肉食,谁料闻到血腥味的猛虎兽性大发,猝然撞开了铁笼!
就在众人以为阮喜即将被生吞活剥时,稀罕事发生了。
那虎嗅了嗅他后,调头便去追咬其余逃窜的宫人,却未伤阮喜分毫。
事后,陛下为证真假,甚至命阮喜和老虎同笼共处,其仍安然无恙,遂龙颜大悦,下令赐赏,并安排于今日宫宴当众表演此奇迹。
据传言,这虎乃是乌鞑有名的凶兽,全国只三王子巴满能将其驯服,并以此遍传其命格不凡,祥瑞天相。
今日乌鞑使臣和三王子俱赴宴,陛下正欲借此,给附属国下马威。
这千钧重担,哪儿是原主那孱弱的小身板承受得起的。
就在昨日,她还壮起胆子试着接触过那猛虎,希望它能和其他宫人一样,也糊涂地把自己当作哥哥。
谁知那畜生不管样貌,单靠气味识人,立刻察觉出不同来,对她咆哮不止,连喂肉都不管用,只发狠命咬铁笼子。
瞧这架势,宫宴上但凡把它放出来,原主能表演的节目就只剩下“舍身献肉”了。
母亲已去,失踪的兄长恐怕也凶多吉少,家中再无值得眷恋之人。
与其被畜生活活咬死,还不如自我了断来得痛快。
原主悲愁至极,这才做了傻事。
阮昔轻叹,终究还是换了装。
她才刚刚穿越过来,不想再自挂东南枝,更不想被虎咬死。
旁人都道阮喜成了御前红人,可说到底,这也是他拼着命换来的星点恩宠。
在狗皇帝心中,阮喜左不过是个有趣的丑角,就配这种可笑的滑稽服。
“没人性,活该你日后灭国!”
站在屋内半人高的铜镜前,阮昔凝视镜中的自己,星眸微转。
太监也好,小丑也罢,她都不会坐以待毙。
绝对不会。
收拾妥当后,阮昔径自推门而出,果然,看见她的模样,连末等的小太监们都忍不住捂嘴嗤笑。
“哎呦,都好好瞧瞧,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阮喜这么一打扮,连花楼的魁首都自愧弗如喽。”
李贵英连连拍掌,笑得像公鸡打鸣,连负责传膳的过路宫女都笑吟吟地往这边打量。
“劳师傅谬赞,今儿这节目是陛下钦点的,非同小可,正式开始前,能否让小喜子再去瞧瞧那猛虎?”
阮昔面上全无半点窘迫神色,规规矩矩朝李贵英施了一礼,眉眼坦然,唇边带笑,仿佛她不是被嘲笑之人。
如此不卑不亢,反倒让李贵英自讨了个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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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文:《男友死在愚人节》
秦进最近很倒霉,前任纠缠不清,怀着孕跳楼死了。
好在时来运转,他又在酒吧钓到了个乖乖女,家里富得要命,资产千亿。
交往后,女友还主动袒露曾经有过四位前任,希望他不要介意。
天真烂漫,单纯至极。
秦进本以为能轻松掌控对方,直到有一天,他在女友手机里发现一个秘密相册。
里面有四个男人死亡的照片,分别被打上了“圣诞节”“万圣节”“复活节”“情人节”的标签。
除此外,还有个空荡荡的标签。
“愚人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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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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