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识(四)

南竹的警惕心此刻到达了巅峰。

她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秋来,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极为不妙的感觉漫上心头。

难道说,秋来一直在跟踪她吗?她甚至一点都没察觉到。

先下手为强!

就在南竹想要出手时,系统的弹窗将她拦下。

[宿主不可以随意伤害他人!]

“王妃,您可叫奴婢担心!奴婢寻了您半天,您不是同王爷一起回来的吗?怎得到处都寻不见您的影子!”

秋来穿过屏幕上前,抓过南竹的袖子。她看看南竹的手,又瞧瞧南竹略显憔悴的脸。末了,她惊呼一声,道:“王妃!您的脸......您被人欺负了?谁这般大胆,竟敢将您的外衣都抢了去!”

“没有,这个是......”

“奴婢跟您说过了现在很危险,不好乱出去逛的呀!王妃,千万小心府里的人。您现在要是让人捏住了什么把柄,到时候惹到皇上那里去可怎么办?王妃,要谨慎再谨慎啊!王妃?您怎么不说话?”

一句句话如炮/珠,接连不断地打在南竹身上。她不作回答,只缓缓抽回衣袖,直勾勾地盯着秋来。

‘小心府里的人。’若不是知道些内情,肯定不会这样说。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想个办法......

[秋来,南竹的贴身丫鬟,请宿主不要乱动坏心思!]

南竹撇嘴,心道:“你在读我的想法?”

[没有,只是检测到宿主的坏心思大幅上涨,特来提醒]

这也能算坏心思?算了。

该提防谁都无所谓,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下毒之物。

秋来抿抿唇,垂眼道:“是奴婢多言了。回来了就好,王妃。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您也累了,不如先歇息。”

“嗯。”

“那奴婢伺候王妃梳洗如何?”

“不用,我自己可以。”南竹抬手拦下秋来,径直回到房中。她挂好门闩,再三确认过房间中再无他人后,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建议宿主去照照镜子]

[毒已经开始朝全身蔓延了哦]

南竹一怔,忙跑到妆台前。她拿过铜镜,只见自己双唇黑紫。

好烈的毒,蔓延的如此之快,岂不是刚刚全被看见了?

下一刻,烈毒猛攻心肺,南竹顿时四肢瘫软。她倚柱而坐,双手开始不停地颤抖。细密的冷汗凝出,血丝缓缓爬上眼珠。

原来两种毒。不止是吃食,连水也都下了毒。不是夺人性命的毒药,却能磨的人抓心挠肝。如此煞费苦心,只是为了折磨云子晋?

还是说,这是“她”下的毒?

“咳!”

倏地,一股血直窜到南竹嗓中。她滑倒在地,已是面无血色。

[检测到宿主生命特征下降中,是否需要系统的帮助?只要花费一个愿望就可以哦!]

又死不了。

南竹回绝:“不用......”

[那我能为宿主做些什么?]

“有没有不需要花费愿望的?”

噗!

桌上的烛灯突然被点燃,烛光摇曳着,让昏暗无比的卧房染上一点暖意。

南竹躺在地上,身上火烧似的疼。她试着闭目养神,却没一会便听到了鸡鸣。鸡鸣过后,便是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脚步声后,便是时有时无的交谈声。

发觉实在是休息不得,南竹抖着胳膊撑起身。她微微一愣,突看向梳妆桌下不起眼的角落。在烛光的映照下,本难以察觉的角落也露出了些蛛丝马迹。

她趴到桌下,伸手拿过角落中漆黑的瓷瓶,仔细闻了闻。

这就是下毒之物吧。

南竹略一思量,将瓶中的东西一饮而尽。她腹中火烧般的疼,但很快便没了感觉。

“平白无故的要害我,当我好欺负吗。”南竹拿过妆台上的脂粉,胡乱倒进瓶中。怕料不够烈,她又找了些其他东西,一并装了进去。

明日谁先出头,她就喂给谁喝。

*

天刚亮起,便有人按耐不住了动作。七王府内,一对仆从来去匆匆,不停散播着什么。

“王哥,时间还没到呢,为什么这么着急?”

“我刚收到口信,说今日要早些行动,否则将功亏一篑啊!”

闻言,随行的小厮快走了两步:“这是为何?”

王哥不轻不重的一拍小厮的脑袋,答道:“嗐,还不是秋来?她昨天偷听到道长说的话,只怕已经是给王妃通风报信了!道长已经派人拦下秋来,我们现在去通知王爷,叫他快些搜屋才是。”

“秋来?我瞧她一早就跑出府了!”

“糟了,那我们更要赶紧才是!”

*

云子晋是被院中的吵闹声惊醒的。

他从冰冷的地上起身,抬手托住昏沉的脑袋。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缝照入,落在他身前不远处。他面无表情的起身,理好凌乱的衣袍,动作轻车熟路。他摸了摸额上的伤口,讥讽的扯了扯嘴角后,转朝更为黑暗的内室走去。

但一件外衣拦下了他。

被叠作枕头的外衣沾着的血渍,残留的余温暖不透云子晋的心。他向后撤步,蹲下身去瞧,却猛地僵住了身体。

满怀竹香像是被打碎了的毒药瓶,瞬间在他身遭漫开,闯入他的肺腑,直冲他的灵魂。

云子晋不可置信的攥住衣襟,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无比。他弯下腰去,贪婪的嗅着这清新的竹香,宛如渴求血液的恶鬼。

许久,云子晋昏沉的脑袋恢复了理智。他抱起这些毫无感情的布匹朝黑暗走去,神色隐隐透出疯狂。

而当云子晋收拾好了一切,又变回那谦逊有礼的王爷时,院中已是要翻了天。

“何事如此吵闹?”

“王爷,您总算醒了,王妃她——唉,您快些去吧!”

在小厮说出“王妃”二字时,云子晋柔似春水的表情瞬间如坠冰窟,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辛苦你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去。”

“奴才告退。”

云子晋目送下人离去,只觉得阳光无比烦人。

今日......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他们里应外合,陷害南竹的日子?哼,也不知那道长又做了些什么。

无用的家伙。如此之久,左害右害,居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云子晋微一眯眼,不紧不慢的朝西院走去。

当他踱步到西院时,嘈杂不绝的声音简直要穿破他的耳膜。他浅笑着走入人群,视线落定在南竹身上。

虽胸无点墨,但她长的是极好看的。至少,同他记忆中的“她”是一致无二的。

如果能再听话一点,再与他记忆中的南竹相似些就好了。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纵容他人伤她。

‘王妃是一体两魄之人。王爷如今娶的,是原本的那一魄。若想遇见另一魄,只怕是难。不过,也并非绝无可能。’

算命人的话隐约回荡,云子晋手指微微蜷起,神情有所动摇。

正午的日光耀的刺眼,树影婆娑,斑点似的光落在南竹身上。她坐在石桌旁,脸色很是难看,几乎是苍白无色。

似是察觉到了目光,南竹猛地扭过头去,与云子晋对视。

她虽面无血色,摇摇欲坠,但目光却凌冽似寒泉。与之相视,便仿佛寒冬时浸在瀑布之下,只感觉到阵阵凉意直冲心头。

怦怦。云子晋的心突然跳快了两拍。

呼——

恰到好处的风微微扬起云子晋的发,搅动他心中凌乱的丝线。浅眸亮起久违的光芒,他呆呆地望着南竹,忽就有种不切实际的错觉。

或许......另一魄已经回来了?

南竹不明白他这眼神的含义,只皱了皱眉,错开视线。她以手撑头,白皙的食指轻敲着石桌,静静等待着。烈毒几乎烧遍了她身体每个角落,她强忍着不适,表情越来越难看。

“王爷,您总算是来了!”王哥迎到云子晋跟前,忙双手递上那黑漆漆的瓷瓶,“蔡大人刚着人来报,说,说昨夜寿宴上,王爷被人下了慢性毒。”

云子晋接过瓷瓶,并未觉得惊讶。

下毒是自然的,为了折磨他,皇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是,为何要牵扯到南竹呢?

“蔡大人说,昨夜曾见到王妃为王爷斟酒。且李道长今日一早传信,说算出王爷会横遭一难,恐被身侧人算计。奴才们不敢惊扰王爷,经王妃同意后......搜了屋子。”说着,王哥的视线不断往南竹身上瞟。

闻言,云子晋温润的笑容不曾有变,只道:“你在瞧什么?夫人断不会行如此之事。一个瓶子,又能说明什么?我身体并未有恙,蔡尚书那边自有我去说。若无旁事,你们便散了吧。”

但下人们怎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王爷,既是蔡大人所言,宁可信其有啊!”

“若是误会一场,便也就算了,怕就只怕王爷慈悲心肠,反倒害了自己啊。”

“王爷,不查怎知真假,您要彻查才是!。

瞧见起了势头,王哥又添油加醋:“王爷,李道长您也见过的。他也曾言,王妃她是......”

夏蝉在树枝上吵个不停,声音甚至要盖过院中。淡淡的花香萦绕鼻间,带着若有若无的竹香。

南竹紧盯着滔滔不绝的王哥,明白机会要来了。

待到云子晋轻唤她上前,她便一拍石桌,气势汹汹走上前。她睨了眼王哥,夺下云子晋手里的瓷瓶。

瞧她来者不善,下人们纷纷向后退去。唯有王哥来不及离开,硬挨了南竹一掌。他吃痛的倒吸气,被一把掐住了脖子。

“你说我下毒害人,那你又怎么证明这里面是毒药?”南竹睁圆了眼,苍白无色的脸宛如地狱中的鬼/魂,骇人的可怖,“不如你喝下去试试药效,也好向王爷证明?”

说着,南竹捏着王哥的脖子逼他向前,拇指挑开瓶塞,抬手便要往他嘴里灌。

云子晋稍有错愕,阻拦道:“夫人不必如此,我自然是信你的。”

却不料南竹理都不理,反而面露凶光。王哥怕到不停挣扎,又挨了南竹一记膝踢。掐在他脖间的手越发用力,甚至要将他呼吸的权利也剥夺。

“王妃饶——”

没等他说完求饶的话,南竹便将“毒药”悉数灌入。她嗤鼻,松开发抖的王哥。

“咳!咳咳——啊,救命,大夫,我需要去看大夫。”王哥跌坐在地,脸上满布绝望,“我不想死啊,我......”

南竹居高临下地瞧着王哥,苍白如纸的脸上毒迹斑斑,又道:“你见过有谁下毒时还将自己害了的?你既然搜了房间,那解药何在?怎么,难道你自己下毒害人时会犯蠢,便觉得所有人都同你一般吗?”

说完,她又扭头看向云子晋,道:“王爷不派人去请大夫吗?一会他要是死了可怎么办?”

云子晋怔愣地看着南竹,安抚道:“夫人,没人会治你的罪。”

南竹眉头微微上扬:“王爷都没验毒,没查证,便笃定我有罪?”

一时间,云子晋哑口无言。下人们面面相觑,皆怕成为下一个王哥。

短暂的沉默后,云子晋一挥衣袖,道:“去找位医师来,先为夫人诊治,再瞧瞧他刚刚到底吃的是什么。月来,去寻秋来,叫她来见我。”

被唤作月来的下人一俯首,道:“是,属下这就去。”

“对,王爷可以问一问王妃身边的丫鬟,秋来定是知道内情的。”

“许是她主仆串通,将毒药藏起来了,应当再好好搜一下!”

“说来那丫头也是王爷买回来的,却帮衬着一个外人......”

听到别人提到这个名字,南竹才发现了有什么异常之处——秋来居然到现在都还没出现过。

不出现也好,免得又被这小丫头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情。

[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宿主]

[秋来失踪了,可能有生命危险]

南竹看着系统的提示,沉默良久。

秋来遇险和她有什么关系?

[宿主见死不救?]

南竹不置可否:“我总觉得她像谁安排在这里的眼线,索性消失了也好。”

[......]

[请宿主立刻想办法救回秋来,如果秋来两日内不归,系统将拒绝告知宿主“叛徒”有关的消息]

南竹皱眉,对这突然出现的提示持怀疑态度。

[系统绝无二言,若宿主不在意自己的同伴,便见死不救吧]

[且秋来是因宿主被绑,宿主若良心过意得去,便这样做吧]

“关我什么......”

[就是因为你!就道德绑架你!]

南竹眼瞳一缩,一咬牙,在心中喊道:“好了,我去!救人有什么难的,我这就去将她救回!”

她半恼的一啧声,咳出喉中污血,来不及处理就朝府外跑。她飞速跑出西院,在没人的地方翻墙出府,留下了恍惚的云子晋和满院的下人。

云子晋瞧着溅上污血的草丛,越发确信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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