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雾眼前一片黑暗,商蔚清的手是温热的,和她长年冰凉的手不一样,柔柔的覆盖在她的双眼上,裴雾总觉得这温度像是要融化在了她的眼睛里。
她本该拒绝的,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乖乖的听她的话,完全依赖着她往前走。
眼前是黑暗的,一如往常无数个日夜,只是她却不怎么害怕了。
真奇怪。
明明这个人,也是她最厌恶的。
两人贴的极近,裴雾被风吹起的长发偶尔会抚过商蔚清的脸际,有点痒,不知道用了什么洗发水,很好闻。
裴雾不知道商蔚清带她走到哪里去了,不怎么平,有点坑坑洼洼的,像山路。
“到了。”商蔚清慢慢拿开了手,突然的光亮有些刺眼,裴雾下意识用手揉了揉,视线慢慢清晰,漫山的光晖入至眼帘。
她站在高处,前方是一望无边的蔼蔼青山,山离她们很远很远,雾已经散了许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还出了点太阳,光晖被扯散了盈在山间,雾被模糊了变的有些透明,云翳浮在阳光间。
入目所至,皆是澄澈的明意。
光太刺眼了,裴雾有些愣怔。
商蔚清走到她的身旁。看着远山,“看,雾散了。”
大雾散去,有人便会来爱你。
商蔚清眼里含着笑意,“裴雾,人活着就有无数的苦难,悲哀,不甘,我们都无法避免。可这一切都是虚妄的,没什么值得困得住我们。”
“你不能一直那么悲观绝望,只要没死,就不是真正的绝望,人只有一直往前走,才有希望。”
“困住你的从来不是雾,是你自己。”
裴雾僵硬的手抖了一下,心尖颤了颤,那双长年被阴雪遮住的双眼有了点光,她慢慢的转头看向商蔚清。
商蔚清的眼是桃花眼,眼尾上挑,带着红晕,和裴雾清丽温婉的长相不一样,商蔚清美的浓墨重彩,笑着的时候眼里像是开了桃花,有种盛人的气势。
裴雾看花了一秒,意识到以后倏地转过头,语气有些欲盖弥彰的生硬,“你以为你是神吗?说那么多想感化我? ”
“……你现在装什么好人!”
商蔚清歪头看她,“那你被我这个神感化了吗?”
裴雾一转头发现自己离她极近,往后挪了挪距离,音调是冷的,却莫名带着点赌气,“感化个屁,一年前你狠心你抛弃我,现在你又以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对我说教,一个渣女,算哪门子的神。”
“……”这让商蔚清该怎么说。
说自己并不是原主,估计她会在渣女上再加一个爱说谎的骗子,说了也是错,不说也是错。
我太难了。
商蔚清正纠结着,心跳又开始莫名加速,似乎是对裴雾说的话不满,脑海里隐隐有个声音: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如针的刺痛传至脑里,商蔚清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这样,那是哪样?
是谁在说话,原主吗?
声音很短暂,很快就消失了。
裴雾见商蔚清迟迟不说话,以为她默认了,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留下商蔚清在原地一脸无奈,希望她刚刚说的话裴雾能听的进去。
程大娘家有些远,两人走了很久才到。
“小雾,来了啊。”程大娘老远就看到了她们两个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裴雾礼貌笑了一下,“景婆,吃了饭吗?”
“吃了吃了。”程大娘单名一个景,从小也是看着裴雾长大的,还是挺喜欢裴雾的。
“哟,这位是——”程大娘看着商蔚清问。
“呃——”商蔚清一时不知道是叫她大娘还是跟着裴雾一起叫。
“叫景婆。”裴雾小声提醒她。
“景婆,我是裴雾的朋友。”
程大娘长年一个人在家,孤独惯了,特别喜欢热闹,对于她们两个人的到来很开心,忙把她们叫进屋,拿了一些蜜饯给她们吃。
商蔚清被她的热情有些吓到了,忙推辞“景婆,不用那么多,我们一会儿就走,吃不了多少的。”
裴雾也劝道,“景婆,拿回去一些吧,给您孙子留着吧。”
程大娘故意板着脸,“小雾,你还跟我客气吗?”
裴雾抿唇一笑,“那就谢谢景婆了。”
裴雾笑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笑都弥足珍贵,商蔚清有些看直了眼。
“这是什么?”商蔚清指着面前的颜色有些暗淡的食物。
裴雾拿了一颗吃了,淡道“桃干。”又补了一句,“程大娘自己晒的。”
商蔚清有些好奇,吃了一颗,结果被酸的眉头都皱在了一块,“天,这么酸的吗?”
“有吗?”裴雾觉得还好,看她被酸成这幅鬼样,善心大发,挑了一颗看起来没那么酸的,递给了她。“吃这个试试看。”
商蔚清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是不是抽了,没有用手接,直接凑上去,用嘴咬住了桃干。
“……”气氛突然尴尬。
商蔚清抬起眼看向裴雾,对方可能也有些懵了,半晌,冷不丁道“你咬到我手指了。”
商蔚清立马往后一仰,哈哈的干笑道“这块倒不酸。”
裴雾没有理她的话,她直勾勾的看着手指上的牙印,有些失神。
商蔚清叫了她一声,她才回神。
商蔚清:“吃完了吗?去拿东西吧。”
“……哦。”
裴雾轻轻用大拇指摸了摸牙印,商蔚清那一下咬的有点重,牙印很明显,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剧烈的想法。
她想,如果这牙印落在商蔚清柔嫩净白的手指上,最好还要混着鲜红的血丝,似乎很美。
有点期待啊。
裴雾在商蔚清看不到的地方,诡异的笑了。
程大娘今天和裴奶奶一起出去置办东西,她回来的比较早,裴奶奶让她先带一些东西回来让裴雾先拿下去。
两人发现那是一盒糖和巧克力,看着很精致。
老家没有超市,家里也没有零食,裴奶奶觉得年轻人应该喜欢吃这种东西,特地买了。
“裴奶奶人真好。”商蔚清忍不住道。
裴雾瞥了她一眼,有些得意“当然。”
商蔚清发现了,裴雾寻常沉默死气,只有在奶奶面前才会露出一点娇憨。
像个小孩一样。
商蔚清想。
“景婆,你加后院怎么种了那么多绣球花啊。”商蔚清刚刚无意中看到后院一大片的绣球,看起来很美。
“哦,你说那个啊,之前我孙女给了我很多,你想要吗?”
“可以吗?”商蔚清眼睛亮了亮。
“可以,我去给你拿。”程大娘去房间拿花种子。
“你要那个干嘛?种哪里。”裴雾含着糖,语调有些懒懒的含糊不清。
“当然是种啊。至于种哪里”商蔚清想了想,笑了,“就种在你家前院吧,明年夏天,我们再一起来看一看。”
嘎嘣,糖被裴雾咬碎了,甜滋滋的甜意传遍口腔。
商蔚清说明年夏天,还来这里。
明年。
是一个很希望的词,裴雾从来没想过明年,今年就已经过的很难了,她一点也不想渴望明年。
可如果有明年呢?
好像拒绝不了。
*
裴奶奶晚上才回来,云山居天气变幻无常,中午开晴,傍晚又下起了大雨。裴奶奶买了一堆东西,商蔚清和裴雾手都快拿断了。
“阿雾,小清,糖好吃吗?”裴奶奶擦着头发问她们两个人
裴雾和商蔚清在厨房里喝着热水,闻言都点了点头。
“奶奶,怎么想起买糖了呢?”商蔚清问。
裴奶奶笑的眼睛快没了,“因为我们阿雾喜欢吃糖,就想着你们年轻人应该都爱吃。”
裴雾慢慢的喝着热水,抬起头缓缓的朝裴奶奶笑了笑。
灯光晕黄,让裴雾的脸显的异常温美。
外面雨还在下着,天已经黑了,屋内灯光融融,人影疏疏。
气氛安宁温馨,看着裴雾乖巧温顺的脸,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归家感。
就好像,这样也不错。
*
半夜雨越来越大了,敲打在窗棂上的声音嘈杂而烦躁。
商蔚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惊醒了,睡意也没了,翻了个身面对裴雾。
眼睛倏地睁大,裴雾呢?
她忙打开了灯,翻身下床走近裴雾的床,空无一人。
她不在床上,上厕所了吗?
她又等了等,许久也没见她回来,奇怪,上厕所也不该这么久啊。
心里犯慌,索性去厕所看了看,也没有人。
她慌了,无意中看到大门似乎开了,裴雾出去了!
可那么大的雨,她能去哪?
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裴奶奶。
裴奶奶听见门外商蔚清说的事,立马醒了,眼睛还睁不开就匆匆下床,结果不小心脚一滑,头磕在了桌角。
商蔚清听到动静慌了,“奶奶,你怎么了?”
裴奶奶开了门,“我没事,阿雾去哪了?!”
商蔚清被裴奶奶额头上的血吓到了,“奶奶,你的头——”
裴奶奶比她害怕,“阿雾怎么了?”
商蔚清愣愣道“不知道,门开了,她应该出去了,可我不知道她去哪了。”
“……出去了?”裴奶奶喃喃道,想到了什么,激动着“她去她妈妈的墓地了,明天是她妈妈生日,她可能去那里了!快去找她!快!”
说着,裴奶奶就想往外走。
商蔚清一把拉住了她,“奶奶,我去就行了,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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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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