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郁闷

众人帮着桌上桌下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蕴钰一副想说,但想想又没说的表情。

他也是考虑到现在竹里和慕念的关系本身就比较微妙,若是他再将刚才亭中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只恐怕激化了两人的矛盾。

蕴钰默默闭嘴,也假装帮着找了找,最终一无所获。

他找了个理由:“该不会是被狸猫叼走了吧?我看你刚才喝醉了有两只狸猫在这里玩。”

这个理由看上去很蹩脚。

但在场的都是人精,他们并不知道事情真相,只想着是竹里画的太丑,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罢了。应和着点头:“有可能有可能。”

竹里却很清楚,自己刚才是作了画的:“应该不会。”

众人一副我们都在帮你找台阶你还不顺坡下的嫌弃表情。

可现在就不知道那画究竟去了哪!怎生就找不到了!

竹里垂着眸子想了想:“这样吧,花兄借你的昙花给我赏两天,我好补作一幅画。”

花一晌面露尴尬咳了一声:“还是用那木棍和熟宣?”

竹里点点头,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话到这里众人也没有再阻拦下去的必要了。

周生和陈生互相对视一眼,分明是坐等看戏的眼神。

但面上谁都没有多话,花一晌也同意了把花借给竹里。当晚,竹里就抱着花回去了。

“啊,我师父他提前走了?”竹里抱着一盆花站在花家大门口,整个人在风中就凌乱了。

慕念……又不告而别??

讲道理他今晚上也没有惹他生气吧,何至于又一个人悄默声的走了。重点是,还把车夫一起带走了!这要他自己怎么回去?

正此时,蕴钰驾着车过来,“你怎还不走?”

竹里无奈耸了耸肩:“我师父他老人家又一个人跑了,顺便把车夫也拐跑了。”

蕴钰心虚的摸了下鼻子,“那我送你回去?”

竹里想了想,从花家到初霁别院不过两公里的路程,倒也还好,这晚上清风霁月,他踏月而归也算是尽兴。便摇了摇头,“你自个儿回吧,我溜达着回去,整好醒醒酒。”

蕴钰还是心虚,“咳……你要不还是同我走一段,我正好有些事想同你说。”

竹里:??

这哪里的话,他咋听不懂呢。

但蕴钰已经伸出手邀请他上车,蕴钰直接带他回了自己家。

一进书房,蕴钰就拍出一张画纸——炭笔作画,可不就是竹里画的那幅慕念的小像嘛!

竹里看着这画,陌生中透出熟悉,熟悉中又有几分陌生。

“这是我画的?”

蕴钰一记大白眼翻过去,不是你还会是谁!

竹里心头一凉,自己怎么就画了慕念呢!

画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画慕念,他和慕念本身就有一重订婚的关系,若是自己一时手贱画了他,被其他人看到指不定还得闹出什么误会来。

竹里心烦意乱,“这画只有你瞧见吧?”

“慕先生也瞧见了!”蕴钰道,“只是、只是……”

蕴钰难以启齿,他本来是不打算把亭子里面发生的事情告诉竹里的,但又觉得竹里应该有知情权,也好帮竹里看清慕念的人品。

竹里心中大喊悲催,这下他可怎么解释啊!蕴钰这扭扭捏捏的样子让竹里疑惑,“只是什么?钰儿,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和慕先生聊了什么?”

蕴钰长叹一口气,一秃噜全说了:“小里,我觉得慕念这人不行!”

“他心中将名利看得太重!你想他为何收你做徒弟,必定是图你来日考了功名,他是你师父,说出去脸上有光,可如今他见你考公无望,便将心思转到了花一晌头上,他想收花一晌为徒!我敢肯定,他一定有这心思!”

“你做这画的时候,我就晓得你心中是在乎慕念的,可小里,我不得不劝你一句,你有情,他未必有意,他心中的沟壑只怕比你想象的要深远得多!”

竹里:……

“你说的这些前面的我都赞同,但我对慕念有意这个事情,好兄弟,我还是建议你去配个眼镜。”

蕴钰:“那你解释解释,众人都在画昙花,为何就你画了慕念?”

竹里:……我说我喝醉了,你信吗……

竹里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一场意外,不管你信不信。我明年定然不会同他成亲,至于他想收谁为徒弟,我也不在乎。”

“说实话,我也蛮希望他把花一晌给收了,至少……”就不用再折磨我。

后半句涉及到被打屁股那人的尊严,竹里默默咽了回去。

他轻叹一口气:“钰儿,我和慕念的师徒情分不会长久了,他对我没有信任,我对他亦是如此,我知道他有秘密,可他不愿意告诉我。于他而言,可能从心底里就没把我当成过自己人。所以,不管明年我考不考得上,我都会同他解除师徒关系和姻亲关系。”

蕴钰听竹里说完,心中也很是难受,他拍了拍竹里的肩膀,“没事,若你明年考不上,可以拜我做师父,好歹我也是天赤四年进士科第三十五名,带你不成问题。”

竹里刚酝酿的情绪瞬间打破,一脚给人踹开:“去你的,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老师!”

蕴钰贱兮兮一笑:“非也非也,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想……”

竹里:?

他哪里容蕴钰说完,三两下将人赶出房门,大门一关。

竹里:“滚你娘的!”

蕴钰亦不服气的在门口叫骂让他开门,直说竹里占了自己的卧室,竹里假装没听见,放肆的抱着蕴钰那床绫罗鸭绒被滚了好几圈,这柔软的大床,今晚归他了!

蕴钰叫不开门,又骂骂咧咧的让人收拾了间客房,睡到了客房去,将主卧让给了竹里。

入夜,竹里躺下叹了口气。

他怕的就是慕念看到这幅画,可现在偏偏就让他看到了!

至于为什么怕被慕念看到,竹里也说不上来,总觉得那小肚鸡肠的男人看到之后,或许会做出什么事意想不到的事来。

竹里翻身,又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今天能叫花一晌好好表现一番,将慕念让给他做师父,结果意外出了一堆,正事一点没干!

另边,初霁别院。

陆明甚少见慕念情绪不好的时候。

男人此刻竟独自坐在舫中喝酒,陆明大概猜到慕念是因为什么事情烦忧,但关于他和竹里之间,陆明能察觉到两人微妙的气氛,一时不知该如何劝导。

却是慕念先听到了陆明的气息,他声音微凉:“老师既然来了,就请进来陪孤喝一杯。”

陆明走进舫中,躬身行了一礼,“君上是因为竹小友之事烦恼?”

慕念一口喝完杯中酒,“竹里对孤没有信任。老师,我们或许都错了,此人不值得为我所用,亦不能为我完成大业。”

慕念心中悲凉,他一次次相信竹里,对他好,可小人儿却一次次利用自己,欺骗自己。他与他的认真,被他当成儿戏。

他身为堂堂天子,何时被人如此戏耍过。

陆明抚着胡须:“那君上如何考虑?”

“孤打算放他离开,不再勉强他,也不逼他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情。如他所愿,放他去做天真无虑的富家公子。”

慕念想了一晚上,这个决定很难,但若是竹里不愿留,在他完全卷入这件事情之前,放他离开便是最好的结果。

陆明老谋深算的眸子中划过一抹算计。

陆明不管出于私心,还是为国家的忠心,竹里在他们的计划中至关重要。

他是不愿意放竹里走的。有些事情,还非得要竹里才能做到。

陆明想了想,对慕念道:“君上,泽毅今日来请旨,想问竹小友交白卷一事如何处理?”

慕念冷哼一声:“老师认为呢?”

陆明轻捋胡须,叹声:“泽毅不过是个小角色,说白了,他今日所做一切皆是太后吩咐。君上所要顾及的不是泽毅如何,而是太后想要如何。”

如今,朝政被李太后把持,朝中重要位置全是李家亲信。慕念想要安内,必先攘外,只有将琉国的忧患除去,他才能腾出手来对付太后一行。

此刻,他便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太后翻脸……慕念暗下握紧拳头几次,终于是无力松开。

“老师,这便是孤如今的无奈,孤连想保护一个人,都无能为力,孤不想再做这傀儡了。”

陆明轻叹:“君上也当知道,欲成大事者,必先忍之。”

慕念看着窗外那棵桃树上,已经结出青涩的毛桃,还未成熟的果子,挂在枝叶间,摇摇欲坠。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叫泽毅秉公办理。”

没有人知道,他忍着多大的痛苦说出这句话。但他除了是竹里的老师,更是天赤的皇帝,这两者之间如果要做取舍,除了国家,他别无选择。

翌日。

天光乍亮,竹里在床上翻了个身慢慢悠悠的爬起来,他刚一出门就被迎面走来的几个高壮衙役拦住了去路。

一堵肉墙挡在他面前给竹里吓一激灵。

竹里看去都是熟面孔,笑着开口道:“好兄弟们……”

“竹副参谋跟我们几个走一趟吧。”为首的一个开口,脸上挂着几分不好意思,但公事公办的态度却极为明显。

竹里还没搞清楚是咋回事,只是左眼皮跳了两下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跟着一边走,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这几天下来他们也都和竹里混熟了,便小声说道:“今科考试结果出来了,今天早上张的榜。”

另一个道:“您之前交白卷的事情被捅出来了,主考官叫您去问话呢。”

竹里心道这左眼皮跳果然就不是什么好事儿!“慕念在吗?就我家先生,慕念。”

“在,”衙役说:“但没什么用,我们听那位主考官说怎么罚的时候,他也没吭声,估计这事情挺严重的,您家那位先生说话也不顶用。”

竹里心中犯嘀咕,一直跟着他们进了县衙。当堂主位上坐着泽毅,旁边是县令任白柏,再旁边是徐平,另一侧坐着陆明和慕念,几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竹里拜见过各位大人。

泽毅一拍惊堂木,“竹里,你可知罪?当朝学子科举若交出白卷,视为藐视国考,以欺君罪论处,罚三十大板或流放三百里,两年内不得再参与任何考试!”

但如果学子能拿出正当理由,或有中正官为其辩护,则可以免于处罚。当堂,不管是陆明或者是慕念开口,说上一句话,竹里都可以不被罚。

陆明和竹里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深,他自然不会开口。但慕念不一样,慕念是他的老师,竹里想当然的将目光看了过去。

可是,那人眼睛里面根本就没有他。

他目视前方仿佛在听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更别说要站出来替竹里维护两句。

竹里呆呆看了慕念半响,慕念却不曾给过他一个眼光。

他也是个有傲骨的,别人不帮他,他还要指着人家过一辈子不成?!竹里作揖开口道:“是,我交了白卷,我认罚。”

话落,他一撩衣摆端端正正跪在堂中,挺直了腰板,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只是垂落下的目光中有些许难过。

“什么!”泽毅一时没反应过来,嘴快说出了口,他脸色一变再变,目光不停的往竹里和慕念两人中间扫过去。

天子门生他说罚就罚,头上这顶乌纱怕是不想要了吧!

今天出成绩要张贴公告,但竹里这件事情,上次慕念的意思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泽毅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徐平给出的主意,把所有人都叫到这公堂上来,掰开来说清楚,如果有人出来保竹里,他们就顺坡下,把竹里放了。当时,他和徐平想着这毕竟是天子门生,肯定会有人出面作保,可谁曾想?

这事情怎么就被杠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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