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从小就跟着老爹玩泥巴长大的。

后来竹里常说自己选择历史系，最后走上一条挖土的不归路，全是源于老爹当初的言传身教。

栽种的理论知识他没有多少，但会实操。

不过三四天，原本已经长出的青涩的果子已经变红，又长出了一些新果，一眼看去绿叶之间红彤彤一片，熟透的番茄大个大个的挂在枝蔓之间。

竹里摘了两个番茄，分了一个给蕴钰。

一口下去酸甜可口，多汁又美味。

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他，一个农学家儿子的自我修养！

蕴钰也赞不绝口，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的念叨了几句，“我以后再也不嫌弃你了，求神拜佛果然有用。”

竹里：……

这几日里，金陵城中的巡逻的卫队忽然多了起来。

竹里去校场送番茄的时候，问过李将军原因。

李将军同他说了实话，琉国的使臣来金陵访问，为了保护使团安全，所以增加了守卫。

“这个时候来访问？”竹里觉得奇奇怪怪，他们和琉国都要开战了，现在来访问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但随即，他就想到好像也是有这个必要的！

历史上关于一个事件的发生一般有直接原因，间接原因，导火索。

很显然琉国派来的这个访问使团就是一根导火索。

竹里敛眸：“知州大人，慕先生，陆大人，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吗？”

“那当然。”李将军大笑：“这件事便是得了慕先生的首肯，我们才让琉国使团进金陵的。”

竹里瞬间就皱了眉头：“他一个仕识闲官你们怎么能听他的！慕念简直胡闹！”

李将军瞬间瞪大眼睛转头看着他。

竹里同学你活腻味了？直呼君上名讳，你怎么敢？！

竹里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他目光落在校场上正在认真演兵的士兵身上，思绪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

很久之后，他才开口：“如果，不出一个月有战争发生，你的胜算有几成？”

李将军不明白竹里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但他还是认真思考之后，回答：“我手上目前一半新兵，一半老兵，面对上安耐沙的十万精锐，胜算不到两成。”

竹里说：“如果水上战场胶着不下，是不是还会有不少士兵霍患坏血病。就是出现流鼻血、牙齿出血，皮肤大面积坏死，如果身上有伤口经久不愈这样的症状。”

李将军听完竹里说的之后点点头，“竹副参谋，我这么和你说吧。整个水师里面，一艘战船只会配一个军医。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如果受伤就离死亡不远了。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重伤的士兵只会求速死。”

这就是坏血症的症状了。竹里明了。

对于早些年的航海家来说，缺乏维生素就是他们跨过大洋最大的阻碍。

对于战争更是如此，博弈到最后变成了比拼人数的斗争。

不过，这一切都会因为今天而改变。

因为，竹里他带着他的维生素之王——番茄，从人群中走来了！

他拍了拍李将军的肩膀：“你先好好练兵，若事情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再来找你商量对策。”

李将军同样忧心忡忡，对于竹里说的话他只当成了一味效果欠佳的安慰剂，点了点头，但希望并没有报在他身上。

他所求最好的结果是琉国的使团不要提出太离谱的要求，最好他们能满足对方的要求，避免了这次战争。

竹里回去一边走一边和蕴钰说：“要尽快把番茄的产量提上去了。”

蕴钰问：“那果子真的能救人？”

“能！”竹里斩钉截铁，“有番茄，我们开战胜算可以提高到三成。”

蕴钰看向竹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这件事情兄弟一定给你办妥了！”

当天下午，蕴钰就让他家名下一个庄子的农户把已经种下的秧苗全部铲了，给家家户户发了番茄苗，当天就种下地去。

隔天再去庄子看，原先那一片金灿灿的稻穗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绿油油的番茄苗。

蕴钰拍着竹里肩膀：“一亩地的番茄，咋样？”

竹里站在蕴钰旁边颇有一种站在“地王”旁边：“看，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既视感。

这好兄弟办事情体贴的让他安心。

竹里道：“加上之前分给其他几个庄子的番茄苗，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两亩地的番茄，产量好的话能收两吨番茄，次一点也能收一吨。”他盘算着：“等这些番茄成熟之后，立刻把果子送到县衙的冰窖里面存起来，地里面的番茄苗全部烧掉，一棵都不能留。这是我们的秘密武器，千万不能让琉国的人偷去了。”

蕴钰点头应答下来，这点小事儿他肯定能做好。

竹里屁股上的伤好了很多之后，这几日庄子和校场两头跑，忙着练兵，忙着指导农户种地，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回去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用他的话来说，若是金陵沦陷了，他也落不得好，他这不是为慕念，是在为自己打这场战。

再见慕念，已经是七月中旬了。

先前说给祝余做的那只金炉子做好了，蕴钰打算亲自给那人送去，主要是想把竹里带上，出去玩一天，放松放松。

他连轴转了十多天，连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蕴钰担心他这么搞下去会猝死。

不管说什么，都要带他出去走一走。

可竹里刚上车就睡着了，他们驶了两辆牛车出来，一辆上面载着大金炉子，另一辆车则是两人乘坐，蕴钰驾车。牛车一路慢慢晃到道观，竹里这一觉睡了将近两个时辰。

不得不说，这是他这段日子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竹里刚下车就和慕念打了照面。

这一面，恍如隔世！

公堂上他对自己见死不救，竹里晕倒之前看到的最后的场景还是他漠然的坐在那个地方，眼睛里面没有他。

竹里就知道，在慕念心里面这句师徒是做不得数的！

陆明先迎了上来：“竹小友，好久不见。”

竹里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躬身道：“陆大人、任县令好。”

他最后才将目光移到慕念，竹里作揖行了一礼：“慕先生好。”

他的声音里面没有让人听出不情愿，但语气却也极淡，听不出什么感情，就好像最普通的打招呼，语气平常又陌生，只是不愿意撕破脸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