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殿中，慕念和慕韬坐在李嫣的一左一右，陪着她用早餐。

“母后宫中小厨房煨鸡汤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慕韬笑着让伺候的宫人给自己又盛了一碗，“皇兄再来一碗？”

慕念已经吃了有七分饱，他放下筷子：“老祖宗说过食不过三，孤吃好了。”

这话听着有些扫兴，慕韬默默将自己伸出的手收回去，他转头耍赖的样子对李嫣道：“母后，儿子给您盛汤。”

说罢，他直接拿起李嫣的碗，卷着袖子为李嫣盛了一碗汤。

李嫣优雅的用手绢擦了一下嘴角，她慢慢开口：“念儿，哀家听说你在金陵收了一个徒弟，叫竹什么来着？”

“母后，儿臣知道，皇兄收的徒弟叫竹里。”慕韬对李嫣说这话的时候，一双鹰眼笑意盈盈的看着慕念。

李嫣凤眼微抬：“可有这回事？”

慕念不紧不慢的回答：“不过半路遇上的，看着资质勉强，就顺手收了。这样的小事，母后和皇太弟不必惊怪吧。”

李嫣面色平淡：“改日带进宫来让哀家瞧瞧。”

慕韬一双鹰眸深邃不见底，嘴角噙着三分笑意：“听说皇兄很是宠爱这个小徒弟，还没有功名在身上就已经封了六品承议郎，想来他能做天子门生一定有些才能在身上；皇兄何不领他来给我们见见，若是真有才学，也能为天赤出一份力。”

慕念缓缓抬眸，一双寒潭枯井的眸子注视着他，“五日后便是冬至晚宴，皇太弟筹备的如何了？”

慕韬见他转了话题，也不计较，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禀报了一下晚宴筹备的相关事宜，李嫣在旁边听着，竟也没有回避，或是叫两人到上阳宫去聊。

整座重华殿中无一太监宫女避讳，见这场面，想来也是在旁边听惯了皇帝和太后聊及朝堂政事。

聊完事情出门的时候，慕韬快步追上慕念。

“皇兄，刚才我多嘴胡说，还望皇兄不要放在心上。”

慕念微微偏过眸子瞥了他一眼，随即浅笑道：“你与孤是亲兄弟，这样的小事儿，孤又怎会怪你。”

慕韬歪着嘴角邪笑：“皇兄还同小时候一般最疼爱我。”

慕韬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说话直来直去，脾气火爆，身边的人一直宠着他，宠得他无法无天。

“哥，你下午陪我出宫吧，今日烟雨楼有好东西。”他挽住慕念的手，同幼时那般耍赖。

慕念微微弯了下嘴角：“孤还有些事未处理完，你若是等得住，便去桐芜殿小憩一会儿，孤忙完后差人去叫你。”

慕韬转头看向慕念：“哥，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可以帮你分担啊。”

两个人面对面看着对方，嘴角都噙着笑意，却谁都能感觉到这份笑意不达眼底。

片刻，慕韬摆摆手兀自一人先从台阶上跳着下去：“我先回去啦，哥你忙完记得来喊我。”

他语调轻松的仿佛刚才只是一句没有任何恶意的玩笑话。若是慕念当真了，反而显得慕念小肚鸡肠。

慕念继续踏着白玉阶梯，一步一步的从高台上往下走去，却是收敛了笑容，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点点沉寂，如枯井寒冰深不见底。

与此同时醉和春中。

竹里和蕴钰用过早餐后，先去凤鸾平章台签到，刷了个脸卡。

两人一路遇人就打招呼，在众人心中留下一个印象，这两人今天是来上班了的！

做完这一切后，不过午时两人便已经从南街逛到了北市；又一刻钟后，一前一后两个身影闪身进了烟雨楼。

一进门，浓烈的廉价香粉味扑鼻而来。

“哟，二位小爷生面孔啊！”桂妈妈上下打量着两人的穿着，一双精明眼已经算计了一切，“了了，吱吱，风灵、渡月，来伺候客人了。”

瞬间，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酥|胸外露，玉臂皓雪的姑娘迎了出来。竹里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温香软玉包裹。

他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给老鸨：“给我们安排一个雅间，让姑娘们都退下！”

桂妈妈立刻遣退了几个姑娘，扭着屁股迎身上前：“公子，是不是不喜欢这几个啊，我们这还有更好的。潇潇……”

“不必！”竹里直接打断，“我们是来看花魁的。”

他直接说明来意，“给我们安排一个雅间，别耽误了晚上本公子叫价。”

桂妈妈由上到下打量了两人几遍，用手绢当扇子轻扇：“不瞒二位公子爷，我家这心肝宝贝儿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您二位若是合了他的眼缘，有幸成为入幕之宾，想花这个钱才能花得出去；若是不合眼缘，便是有钱也花不出去。”

竹里和蕴钰对视了一眼，感情那李长荣在这等他呢！

蕴钰鼻子嗤了一声：“爷这钱花不花得出去是爷的事儿，老鸨子，你这雅间给不给爷安排，你掂量着办。”

桂妈妈一秒转换笑脸，赔罪说笑着将两人领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

这房间面朝中庭的一侧做了围栏，从二楼看下去，整个中庭大厅的景象一览无余。

二楼一共八个房间，竹里探出头去，除了相邻的左右两个房间互相看不到之外，别的房间都能看得清楚。

现在楼下的大厅里面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二楼的包间则是全空，只有他和蕴钰早早入席。

桂妈妈笑着送上茶果点心，“您对面那间是景王常年包下的，另这六间也已经被贵客定下，独独空了一个包间，您今儿来得巧，像是天意，正好给您留的。”

景王……竹里暗暗想了想，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他忽然记起，蕴钰同他说过，皇太弟慕韬的封号就是景王。

竹里开口问道：“景王今天也会来吗？”

桂妈妈嗤笑一声：“贵客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我们这些下人只管在贵客来的时候伺候周全，又怎能安排贵客的行程。”

她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这样的精明世故是长久混迹在风月场所中一点点磨练出来的。

她一边给竹里和蕴钰倒了杯茶：“我给您二位叫两姑娘上来消遣消遣寂寞？”

“不必。”竹里一口回绝，这速度让蕴钰都有几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