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杜黛注视的时间有点长，牧亭意将自己的汤碗装好，她还在看。
“嗯？”牧亭意神色平和地垂眸对上她的视线，声线疑惑。
杜黛看着他眨了下眼，霎时反应过来，她脸颊发烫，连忙抬袖轻掩脸颊低下头。
“快些，喝汤吧。再不喝要冷了。”杜黛连忙转移话题，清丽的面容泛起些许红晕。
她居然犯花痴了！
牧亭意本还不觉有什么，但杜黛这番不自然的姿态落在他眼底，竟比她平时还要更勾人视线，他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杜黛喝汤的时候，厨房仆役掐着时间，把餐后水果送了过来。
东林苑的效率远非春荷苑可以比拟，杜黛一提出需要水果，不过一日，厨房便堆积从洛城采购而来的各种新鲜果子。
杜黛拿了两块橘肉品尝，酸甜的口感让她精神舒爽，瞬间把八分饱的充盈感压下。
“妾身先回屋休息了。”杜黛睫毛颤了颤，站起身温声向牧亭意告辞。
“嗯。”
牧亭意应了声，没有特意看她。
走出书房的杜黛看着游廊里的景观，心下一松。
杜黛也搞不太清楚，每回面对牧亭意，心里都有种莫名的压力。这让她在言行举止上，不敢显露丝毫与原主不符之处。
十一月的气候，哪怕是晴朗的白天，风刮过也冷得寒毛直竖。
杜黛心里盘算着先在客房休息一会，待做好晚饭便赶回春荷苑。东林苑再方便，到底还是没有春荷苑让她自在。
回到客房后，杜黛交代婢女一个半时辰后叫醒她。东林苑不缺资源，她所住客房的火炉木炭就没停过。
褪去外衣与中衣，杜黛待在温暖的被窝里，一脸舒坦。
在这个时代，有人伺候当真不错。
杂事压根不需要杜黛亲自动手，这更加坚定她给牧亭意准备养胃菜谱的想法，她的好日子，绝大部分寄希在牧亭意身上。
下午。
客房外伺候的婢女依照吩咐，叫醒还在睡的杜黛。
杜黛待在被窝里伸了伸懒腰，在婢女的伺候下，她很快便穿上衣物，收拾好秀发，一身整洁前往厨房。
杜黛给自己预留的晚膳时间很充足，食材有仆役处理，她只需在最后关头掌握调味料份量与食材搭配。
期间杜黛还抽时间辨识了一些不认识的食材，厨房里的仆役恨不得把自己知晓的一些食材常识，全部教给杜黛。
酉时二刻，天色已经变得朦胧。
杜黛做好晚膳带到书房里，牧亭意正拿着一本书籍翻阅，看得很专注。
杜黛之前留意过这间书房里的布局，原先堆在书桌上的那些书信，一下子被撤去大半，她才发现这书桌面积还挺大。
原主对牧府的营生一无所知，杜黛打量着书桌，只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
仆役摆好晚膳便利落退出书房，门刚被掩上，下一瞬又被人推开。
杜黛下意识看过去，一身黑衣，眼眶深陷，皮笑肉不笑的庞鲁走了进来。
“……”见到庞鲁，杜黛神色微敛，本能戒备。
“夫人安好。”庞鲁朝杜黛敷衍地拱手行礼，阴笑了下：“夫人可知周思月如今在哪？”
杜黛抿着嘴没做声，她心里有点恼，庞鲁每回开口，总能让她进退两难。
尤其他还不按套路出牌，杜黛不管回不回答，总能让他抓住由头。
牧亭意听到庞鲁的声音，他的视线从手中书籍望向书房门口方向。
从他的位置并不能看见庞鲁身形，他手指轻点桌面，老神自在地打量杜黛略有紧绷的侧颜。
“……庞监查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庞鲁的目光就像毒蛇，他盯着杜黛时，令她浑身不自在，她忍无可忍地开口。
“奴才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告诉夫人一声。周思月嘛，把知道的全部透露出来后，求着老奴赐她一死……桀桀——”
庞鲁最后两声阴笑让杜黛脸色发白，她步伐下意识后退两下，袖中手掌攥成拳头，扶着桌子坐下。
能让周思月求死，必然是因为遭遇比死还痛苦的酷刑。
杜黛所在的现代，连稍有些血/腥/暴/力的暗示，都会被禁制，她哪曾碰过这架势。
眼下她还能绷住脸色神色，都算得上心理承受力强。
“庞鲁。”
牧亭意语气随意。
“奴才在。”庞鲁忙不迭地越过帷幕，恭敬跪俯行礼，额头抵着地面，与对杜黛的态度天差地别。
“大人，明日是十五，洛城的商贾准备举办花船宴。他们递了封请帖，请您前去参加。”庞鲁告明来意。
花船宴！？
杜黛的注意力被吸引，心中生出极大好奇。
原主记忆里倒也有与节日有关的事，但作为乖巧娴静的深闺女子，从未亲眼见过。
出嫁之后就更别提了。
“请帖。”
牧亭意言简意赅。
庞鲁连忙起身把黑底烫金的请帖飞快递到书桌上，他低着头快步离开。
牧亭意并未翻看请帖内容。
他扶着书桌起身，不紧不慢走近摆着晚膳的紫檀木桌，隔着两个凳子，在杜黛左手侧坐下。
杜黛注意到牧亭意执起筷子，想到自己有所求，她下意识帮他面前的空碗装饭。
随着牧亭意抬眸，杜黛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她轻声问：“家主，花船宴是什么？”
“河面船只聚宴。”牧亭意简单解释，又添了句：“生意场合。”
杜黛原本还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外面，但生意场合明显没戏，谁谈生意会带老婆啊！
“家主要去多久？”杜黛虽然有点低落，但她情绪调整得很快，温声询问。
“只是一晚。”
牧亭意留意到杜黛语气中的失落，他神色未变，平静回答。
“嗯。”
杜黛点头，这样一来，次日的三餐还得准备。
随着晚膳用罢，天色已经暗下来。
“家主有不爱吃的食材吗？”杜黛打算今晚回去准备养胃菜谱，她看着慢条斯理品尝炖汤的牧亭意。
“无。”牧亭意留意到杜黛清澈眸中的好奇，他摇头回答。
杜黛有些意外，每个人或多或少有不爱吃的食物，她没想到牧亭意作为牧府家主，居然不挑食！
不挑食的话，准备菜谱就很方便。
杜黛主动向牧亭意告辞，春荷苑的抬轿最后是由东林苑的仆役抬回来的。
春荷苑的几个婢女见到杜黛回来，都特别高兴。
春霜忙着准备热水给杜黛沐浴，柳莺跟在杜黛身边，告诉她这两日她不在时，春荷苑发生的一些琐碎小事。
“小姐，咱们厨房里的香料全部都被搜走了，就连调料也被勘查司的人拿得一大堆离开……”
柳莺为杜黛倒了杯温茶，神色担忧，“这会不会影响小姐烹制美食啊？”
杜黛舒坦地坐在书房木椅上，听到柳莺的话，她淡定道：“厨房还剩下什么调料？”
“粗盐一罐，陈醋……”
柳莺一五一十地汇报，这些数目张嬷嬷之前有交代她清点。
勘查司的人拿归拿，在调料上并未赶尽杀绝。倒是香料，那是真的一粒花椒都不剩下。
“等会你告诉张嬷嬷一声，这些调料再准备一批。”杜黛拿过宣纸，柳莺见她准备书写，连忙为她研墨。
在杜黛落笔期间，外院的两个婢女提着烧红的木炭进来，用火钳夹着放进书房火炉中。
不过片刻，书房里的寒冷已经被驱散。
“吱吱吱——”
轻掩的房门忽然传来爪子剐蹭的声响，柳莺一脸惊喜，朝杜黛轻声说：“肯定是狸花猫来了，这两日夫人不在，它也不知跑去哪儿了，奴婢一次都没碰着。”
“放它进来吧。”
杜黛对狸花猫的观感不错，平日她空闲的时候，还会拿笔逗它玩。
天气这么寒冷，它肯定是来蹭火炉的。
“嗳。”柳莺高兴应了声。
她靠近房门悄悄拉开一条小缝，黄白狸花猫就像液体似得，从只有婴儿手臂宽的门缝里急切挤进来。
在蓬松毛发呈现下，黄白狸花猫的体积比这条缝起码大两倍，看得柳莺眼中异彩连连。
黄白狸花猫抖了抖身子，它绕着散发着温暖的火炉转了圈，趴下时还看了眼书桌后方的杜黛。
杜黛写好所需调料，她让柳莺送去前院给张嬷嬷。
柳莺刚走不久，春霜动作轻巧地推门进来，见杜黛手执毫笔在书写，她等了下，杜黛并未发现她。
春霜忍不住开口提醒：“夫人，沐浴的热水已经准备妥当。天凉，不抓紧的话，容易凉掉。”
“嗯。”
杜黛反应过来，她搁置毫笔起身。
春霜过来时特意带了件保暖披风，杜黛肩上搭着披风，与春霜一前一后走出书房。
“调料的事，柳莺应当与夫人说过了吧。”春霜视线微低，恭敬道：“这两日夫人不在，食材方面没有准备新鲜的。夫人明日若需要练习厨艺，得今晚提前准备才行。”
“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
杜黛脚步顿住，有些感慨，柳莺到底不是专门做膳食的，在这方面难免遗漏。
幸好春霜比较靠谱。
杜黛趁着沐浴的时间，告诉浴房外伺候的春霜明日该准备什么食材。
春荷苑账上的银钱很充足，不论肉食还是素食，只要市面上有，杜黛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这才是人生啊。”
杜黛趴在温热的浴池里，喃喃自语。对于专业的厨师来说，食材管够特别让人满足。
本着拿钱干活的想法。
杜黛沐浴之后，穿好中衣与外衣，呆在书房里准备养胃食谱到子时才回正房休息。
睡觉前她特意交代柳莺，五更天末的时候，切记叫醒她。
柳莺满口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