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章老头进了屋，陈菜芽让孩子自己去玩，摸着肚子进了简蓉蓉的房间。

春天的时候章老头就带着章连收拾了房子，简蓉蓉现在带着一双儿女住一间房。

“大嫂，爹回来了，”陈菜芽指了指窗外，小声说道，“我看爹好像很不高兴。”

简蓉蓉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公公的脾气挺好的，能有什么事让他不高兴，最近家里可没出什么事啊。”

今天章老头进城，怕就是为了打听周自准的事，现在他脸色这么不好的回来了，那肯定是打听出什么来了。

章老头虽然是没什么见识的农户，可也知道赌钱害人，未来的女婿是个赌徒，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陈菜芽在一旁接着说道：“我发闷的也是这个，最近家里可没出什么事，哎我想起来了，”她拍拍自己的头：“早上爹出门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呢，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简蓉蓉：“菜芽你就别纳闷了，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有公公和老二在前头顶着呢，你现在是双身子了，别想那么多。”

陈菜芽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我知道，我就是有些好奇，爹不说我肯定不敢过去问的。”

*

章老头回到屋里，章春花赶紧从炕上起来，叫了一声“爹”，然后就带着自己的孩子出去了。

赵老太见丈夫表情不太好，脸色也很快垮了下来，她轻声问道：“他爹，你打听出什么来了？”

章老头嘟囔道：“你先给我倒碗水喝。”

赵老太没说话，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丈夫倒了一碗白开水。

章老头接过碗来，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凉白开一下肚，章老头才觉得肚子里那股火气小了些，他在炕上坐下来，恨声说道：“我找人打听了，他真的去赌坊了，甚至还是赌坊里的常客。”

赵老太呼吸一滞，好一会儿后才缓过神来：“你可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咱们家不是有个远亲在县城吗，他家儿子就在赌坊里混，我先给了他儿子两百钱，又把周自准的形容相貌仔细和他说了，他很快就想起赌坊是有这么个人。”

“这周自准是从去年开始赌的，一开始还是小打小闹，过了年后开始变本加厉。我见那人有话没说完，就又给了他一百文钱，那人才说周自准在外面欠了银子了。”

这下赵老太更加惊惶了：“在外面欠了银子了？这可怎么办，赌鬼就没有一个能落下好的，咱们春柳要是真的嫁了过去，那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章老头没说话。

赵老太一咬牙：“他爹，我不能让春柳一辈子都搭进去，咱们去和周家退婚，哪怕多花点银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春柳跳火坑。”

章老头闷声说道：“婚期都定下来了，哪有那么容易退婚呢。”

赵老太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那怎么办？难道就让春柳嫁给一个赌鬼吗，那她一辈子可就毁了。”

章老头叹口气：“我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实在不行那就先把婚事往后拖。”

赵老太一抹眼泪：“暂时也只能先这样了。”

*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章老头赵老太的脸色还是很不好，他俩的脸色不好，全家人的气氛都跟着沉闷起来，就连最小的孩子都尽量让自己动作轻轻的，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来。

吃完饭收拾好了，简蓉蓉把手给擦干，就进了章老头赵老太的屋子。

两人正坐着相对无言，见简蓉蓉来了，赵老太强打起精神来，问道：“蓉蓉，你有事？”

简蓉蓉自己找了个板凳坐下，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问道：“公公婆婆，你们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我看你们都心事重重的，好像天要塌了的样子。我也是这个家里的人，你们要是遇到什么事了，就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有办法呢。”

章老头摆摆手：“老大家的你别多想，家里没什么事。”

简蓉蓉：“公公，你这脸色就不像没什么事的样子。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年轻，就算有事也帮不上什么忙，可公公你想想，石头能读书，大姐能和离，我能算计着写话本赚钱，还能去人生地不熟的府城卖话本，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给办成了办好了，要是真论起来，我心里的沟沟道道可不比你们少。”

赵老太怔了怔，她和章老头对视一眼，章老头轻轻摇摇头表示不赞同，赵老太却没管那么多：“他爹，蓉蓉说得对，她年纪虽小，心里的成算可不少，这件事跟她说说，说不定她能有办法呢。”

老妻都开口了，章老头也就不再坚持，他起身去把屋门给关上了。

赵老太小声把周自准的事给说了，末了她抹着眼泪问道：“蓉蓉，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简蓉蓉想都没想就说道：“当然是退亲了，赌鬼可不是人，春柳要是真的嫁过去，不知道要被磋磨成什么样呢。”

赵老太：“我和你爹也是这样想的，可这婚不是那么好退的，找不出个什么理由来，周家怎么可能退婚。”

“别管周家愿不愿意，这婚咱们是退定了。”简蓉蓉皱着眉头：“村里的章大柱子也好赌，为了赌他可是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给卖了，我家嫂子村里也有人好赌，把儿女卖了都不够，还把自己的妻子也给卖了。春柳要是真的嫁到周家去，周自准欠下赌债要把春柳给卖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章老头狠声说道：“他敢。”

简蓉蓉双手一摊：“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公公你难道没见过卖老婆的吗？到时候周自准真的要卖掉春柳，咱们家除了拿钱把春柳给买回来，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个时代可不讲人权，卖妻卖子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虽然法律是禁止的，可这条法律却没有多少人当真，这个时代卖妻卖子的比比皆是。

再说了周自准要是真的怕章家追求，那卖人的时候大可以改一个名目，签一个做工的长契就可以了，到时候直接说章春柳是去做工的，那章家人就更管不了了。

赵老太赶紧说道：“蓉蓉啊，我和你爹也是想让春柳退婚的，可就跟你说的一样，这婚可是那么好退的，婚期都定下了咱们又要反悔，先不说别人会不会戳咱们的脊梁骨，就是周家怕是也不会接受的。”

简蓉蓉：“难得就是在这里了，怎么让周家同意退婚呢。”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公公婆婆，周自准在外面欠了银子，你说我们给他银子，让他主动退婚行不行？”

章老头摇头：“这怕是不行，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这件事上周自准没法自己一个人做主。”

“他是不能做主，但是他可以跟自己爹娘打滚撒泼，要他爹娘退婚啊。”

这是简蓉蓉想到的办法。

周父周母就只有周自准一个儿子，儿子成了赌鬼，周父周母正是伤心愤怒的时候，章家这个时候却跑来退婚，周家父母可不会觉得章家是为了女儿的好父母，只会觉得章家落井下石不是好人。

他们心里很有可能会恨死章家的，到那个时候想要退婚就更难了。

所以想要退婚这件事，还是得从周自准身上下手。

章老头叹气道：“老大家的你还是年轻，赌鬼都是没良心的，咱们要是说用银钱换退婚，周自准肯定会大开口的，到时候咱们家拿不出他想要的银钱来，春柳还是得嫁过去。”

简蓉蓉：“公公，我说的可不是咱们自己找上门去退婚，而是找别人去。”

赵老太问道：“找别人去？”

简蓉蓉就把自己的法子给说了出来。

章老头还是觉得不妥当，不过除了这个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

除了章老头赵老太和简蓉蓉，也就只有章瑛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找机会问了简蓉蓉周家的事怎么样了。

简蓉蓉也没瞒他，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还把自己的办法也和他说了。

章瑛皱着眉头：“娘，要是真按你说的做，找的人得是十分可靠的，爷爷认识那样的人吗？”

简蓉蓉就说道：“事在人为，这个办法若是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章瑛还有些担心，简蓉蓉拍拍他的头：“宝文书局周掌柜很看重我的话本，他们做生意的都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我想请他帮忙。”

说是请周掌柜的帮忙，其实简蓉蓉是想请陈景胜帮忙。

陈家是灵水县的地头蛇，陈景胜说不定认识几个在街上混的人，请他帮忙的话，事成的把握会更大。

不过这就是不能说的了，连章瑛也不能告诉。

章瑛疑惑：“娘，周掌柜在府城，他能帮到忙吗？”

简蓉蓉笑了笑：“行不行得先试一试才知道啊。”

她也是这样和章老头赵老太说的，两人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就只能让简蓉蓉先试一试，他们也会尽力找能帮忙的人，两边一起行动的话胜算还会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