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旻月醒来时捂着头哎哟哎哟个不停，直到有双手替她轻轻按了一下，缓解了疼痛。

“阿余惹？你你…他们说你不见了？”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梁旻月用手摸上了他的脸。

温温热热的，是人的触感。

阿余惹温柔的拿下她的手，只说道：“你不见了。”

“额……好吧，我们都不见了。”梁旻月扭了扭身子往前移动，耸肩说道。

阿余惹单手扶着梁旻月起身，“你没事了。”他说的是陈述句，并不是疑问句。

梁旻月嗯嗯的点头，“本来就没事啊。”她顺着阿余惹的话说道。

马卡的事梁旻月暂时不打算告诉阿余惹。

“你明明在神殿，为什么他们说你不见了？”想起莫名其妙的挨了一棍，梁旻月还有些气愤。

这些人怎么不搞清楚状况啊，生活在这里真的很容易比窦娥还冤。

阿余惹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给梁旻月拿了个果子。

“正好渴了。”梁旻月接过阿余惹给自己的果子就吃了起来，嘴里嚼着果肉，话都说的含含糊糊，“……我的箱子…还在吧。”

阿余惹没有作声，单手就给她拎了过来。

三下五除二吃完手里的果子，丢掉果核，梁旻月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瓶藿香正气口服液贴身放在了怀里。

“阿余惹……我……”梁旻月正想着告诉他自己现在还需要离开神殿，等后面回来了再跟他解释。

结果阿余惹像是知道了，没什么情绪，只机械般叮嘱她：“早些回来。”

梁旻月反应不及，倒是先卡住了，“呃……好的。”

阿余惹好像根本没有追根刨底的意思，这让梁旻月安心了不少，想着等她搞定马卡那边再把这几天的事都告诉他。

等梁旻月风风火火地离开，都没发现祭祀区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

她边跑边想着可以让马卡自己拿药回去，但他肯定不会答应的，只是这一来一回又不知要多久了。

阿余惹在梁旻月离开后，自己才从神殿内走了出来。

梁旻月前一秒离开还没什么人的神台下，后一秒就被乌泱泱的人群围了起来。

罗达站在最前面，他神情低落的看着阿余惹，脸上的表情沉重无比。

人群中有位年长的信众走到了阿余惹面前，“大祭司。”他微微颔首，行了搭肩礼。

阿余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一样，并不做回应。

年长的信众向后看了一眼，人群中走出两人来，他们带着面具，只露出两双鹰隼般的眼神。

阿余惹不紧不慢地走上神台，盘腿坐在地上。

那两人双双抬手，他们身后陆陆续续走出了许多手里抱着木柴的年轻人。

走过的年轻人将手里的木柴整整齐齐地围着神台摆放了一圈。

而阿余惹就在那圈木柴的最中央，像是围炉烤火那样，把人围在木柴堆里。

罗达看着眼前这一幕，担心的情绪不言而喻，可他又无能为力，“祭司大人！”

阿余惹看向神台下唤着自己的罗达，眼神示意他保持安静。

年长的信众负责点燃了那堆木柴，熊熊烈火开始蔓延成圈，神台下的那群人纷纷低头，唯有罗达仰头看着火光中的阿余惹。

木柴距离阿余惹有两三米远，虽不会烧到他，可烈火燃烧的热气足以让人倍感煎熬。

就好比将人放进了蒸笼里，能热掉一层皮。

这是对大祭司犯下错误的惩罚。

*

梁旻月赶到了谯纵那，一眼就看见了马卡，他还是梁旻月离开时的那个姿势。

这给梁旻月一种错觉，她离开也没多久。

“走吧。”梁旻月喊了马卡一声，准备跟他一同回地穴。

谯纵恋恋不舍地跟了他们一段路，梁旻月挥手让他赶紧回去。

结果谯纵没多久又偷偷跟了来。

马卡站定，“不如带上他一起。”

“不行！”梁旻月严厉反驳了马卡的话，这人打的一手好算盘，留下苻云雷还不算，再加一个小粽子，他手里的筹码不就越来越多了，万一藿香正气口服液不管用，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马卡也不勉强，“那你可要说服他不要跟来。”

梁旻月哼了声：“不要你管，你先去找路。”

梁旻月从树背后找到了谯纵，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蹲下身子告诉他，“小粽子，听话回去，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谯纵低着头，说了实话：“月姐姐，我想见九哥哥，他和你一起不见了。”

梁旻月愣了一下：“九哥哥？”她脑中浮现苻云雷的脸，“你是犬丘人？”

谯纵将头垂得很低，像是无声的语言，有说不出口的苦衷。

“走吧，晚了可不好。”梁旻月拿小粽子没办法，他想见哥哥，自己也不能拦着。

犬丘到古蜀，应该是不容易的。

马卡等了半天，看到的却是梁旻月带着谯纵，也不知刚刚那般不答应后是如何被一个孩子说服的。

梁旻月牵着谯纵，让他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边。

马卡笑着带着他们来到了牵头山下。

原来他一早就安排好了，开山一族的人已经候在了地下。

谯纵看着从地下钻出来的一颗颗脑袋，害怕的抓紧了梁旻月的手。

马卡绅士的请梁旻月先下，谯纵却想要跟梁旻月一起。

“我在下面等着你，不用害怕的。”

听着来自月姐姐的安抚，谯纵大着胆子闭眼伸脚跳了下去。

梁旻月刚下到地下，就被下面佝偻着身子的人给带走了，“马卡他什么意思？”

梁旻月频频回头，却不见马卡从上面下来。

“天医姑娘，治病要紧。”说话的是那名被称作巫医的白发婆婆。

她说的有理，梁旻月虽生气可也只得乖乖听话。

谯纵一直紧跟着梁旻月，他们走过九曲十八拐的路，才又回到了地穴深处。

“苻云雷呢？”在给孩子们吃药前，梁旻月没忘记确定苻太子的安全。

白发婆婆立即让人把他带了出来，谯纵腼腆着想要上前。

苻云雷虚弱无力的半眯着眼，被人拖出来后才勉强睁眼看向梁旻月他们。

“去吧。”梁旻月轻推了一下谯纵，让他靠近苻云雷去。

梁旻月让巫医给她准备半碗水端来。

然后从怀里掏出藿香正气口服液，用刀尖挑开瓶塞，倒进碗内混着清水搅拌均匀后喂给了两个孩子。

“告诉马卡让孩子吃点水果，晒晒太阳，身体才能好的快。”

他自己能生活在地穴外，却让族人留在地穴，就算平时不让外出，偶尔在地穴外活动活动也是应该被允许的。

刚说完这话，喝下药水的孩子就都慢慢睁开了眼睛。

就连梁旻月也觉得见效的太快，有点不可思议，想了想应该是离开前让他们物理降温，没有再乱吃所谓巫医的药，加之古人从没有喝过提炼出来的药汁，所以这效果才会非常显著。

孩子们醒来后，一旁等着的开山族人纷纷低语，梁旻月听得真切，他们都在惊叹她的医术。

就连白发婆婆也少了初见时的无礼，对梁旻月的话照单全收，“全听天医姑娘吩咐。”

苻云雷见状，难得一见的对梁旻月露出笑脸。

谯纵蹲在他身边，关切地问东问西，却惹得苻太子讨厌，“你谁啊？离我这么近做什么？”不知哪跑来个小豆丁，缠着他说话，烦的不行。

梁旻月听见他呵斥小粽子，上前扭住他的左脸颊，“注意说话态度，你这不称职的哥哥！”

要不是看在他失血，也算是半个病人的份上，脑袋都给他敲了包。

“月姐姐……”小粽子担心的喊着梁旻月，生怕再弄疼了他的九哥哥。

梁旻月无奈的松开了苻云雷，嘴里哼唧了句：“扭不死人的。”最多脸肿起来而已，她下手很有轻重。

苻云雷没有力气跟梁旻月计较，只能呲着牙恶狠狠地瞪着她。

梁旻月才懒得管他这只病猫，转头问白发婆婆，“孩子们都醒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这里半点新鲜空气都没有，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待下去。

白发婆婆：“族长还未回来，天医姑娘想要离开怕是要再等等。”

梁旻月没发火，苻云雷先炸了，“他回不回，跟我们走不走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路，不用他带。”梁旻月不管那么多，说完就扶起还在发怒的苻云雷，就要往外走。

谯纵扶着苻云雷的另一侧，三人慢慢悠悠地就要离开。

白发婆婆显然很想留下他们，可是她却不敢用强。

开山族人们都对眼前这个厉害的天医姑娘心怀感激。

加上族长马卡说过，自己没有回来前，对梁旻月要奉若上宾。

谯纵偷偷的回头看了几眼，“月姐姐，他们没有跟来。”

苻云雷还在骂骂咧咧：“他们敢来！我可不是吃素的。”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他说出的话半点威慑力也没有。

连走路都需要别人扶着，还偏要嘴硬到不行。

“是啊，你是吃肉的。”梁旻月顺着他说道，眼睛却看向小粽子，朝他做了个鬼才信的表情。

小粽子没忍住笑了，这可让苻云雷不依不饶，“你故意的是不是？”

“对不住，我不是……”小粽子很认真地同他道歉。

“你这丑八怪还敢笑我。”苻云雷发现谯纵衣袍遮掩下的白色毛发，尖酸刻薄的骂人。

梁旻月一掌把他丢出去，凶巴巴道：“自己走！”

苻云雷脸朝下的摔在地上，头晕眼花的站不起身来，他咬牙切齿，“梁旻月你…你给我记着……”

今日让自己所受的屈辱，他一定会还给她的。

梁旻月拉过谯纵就准备和他俩人独自离开，让目中无人的家伙自生自灭去。

小粽子跟着梁旻月走了几步后，还是不忍心丢下他的九哥哥。

梁旻月不理解，拉不动他后忍不住问道：“你和他真的是兄弟？”俩人完全一个天，一个地，相差十万八千里。

谯纵答非所问，只喃喃说着：“他就是九哥哥……”母亲告诉他的，他一直都记着。

“苻云雷是犬丘太子，他是你哥，那你也是犬丘王的儿子吗？”

谯纵看着梁旻月的眼睛，再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勇气。

“我是被丢掉的……第十个孩子。”因为他天生异于常人的毛发皮肤，这在犬丘是比面容丑陋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事。

尤其是在谯纵出生之前，有了苻云雷这样长的好看的哥哥。

梁旻月听完后气笑了，犬丘还真是奇葩，国人本就长得不咋滴，还嫌自己亲生的儿子，犬丘王这纯粹的就是脑子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