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王安排的人一直紧盯着梁旻月和罗达他们,从祭祀区外就开始了。
所以发生在牧海集市的事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广菱宫内。
华丽的王宫寝殿之内,古蜀王阚隐坐在长几前,拿着竹简和刻刀批阅着大臣们的奏书,对案几下君卫的回禀一脸震惊。
她觉得自己大约是听岔了,厉声问道:“她做什么了?你再说一遍。”
半跪在地的君卫也有些激动,抱拳重复道:“王上,那女子在集市和所有贩者打赌,说是输了一赔一百。”
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好笑。
阚隐回想起见到梁旻月时的眼神,讽刺道:“她看着就不太聪明啊。”
和集市所有贩者打赌,还一赔百,真是不知死活。
“她为何要如此?”阚隐想知道缘由,总不见得她是脑子与常人有异。
君卫还没来得及做答,门外侍婢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启禀王上,武相大人求见。”
古蜀国除了古蜀王外,还有一文一武两个丞相,他们都是辅佐古蜀王阚隐的老臣。
阚隐听说是武相来了,抬手示意君卫暂时退下。
不多时,就见到一个抬头挺胸,身材魁伟留着两撇胡子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身型结实有力,两只手臂似有衫木粗,见到阚隐还不及行礼就直言提起了祭祀之事,“昨日祭祀神台上出现了一个神秘女子,不知王上可曾听说此事。”
“略有所闻。”
“王上可有同大祭司询问此事?”武相一脸忧心的问道。
阚隐心中发笑,这老家伙明知故问,若她能从阿余惹口中问出所以然来,还需他来此提醒。
“大祭司不曾见我。”昨日她亲自去了祭祀区,也没能见到阿余惹。
武相讶然,却也不再多说,只是搭肩道:“臣明白了。”
等武相离开后,阚隐才拍桌发起火来,“想知道大祭司为何留人,又不敢亲自去问,就只会拘着我。”武相来这一趟委实叫她生气。
阚隐心情不畅,起身就往殿外走去,刚踏出门槛守在门外左右的两名侍婢就紧跟在她身后。
她腿长,走的又极快,身后的两名侍婢只得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她的脚步。
刚到御苑中,就听到了几人说话的声音,阚隐只顾着发脾气,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回头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苑中四名穿着艳丽服饰的男子齐齐围了上前,一个个向着阚隐行搭肩礼,“见过王上/见过王上……”
他们都是阚隐的侧君,也就是她的后宫妃子们。
阚隐扶额让他们起来,四个侧君,两个是文相选的,两个是武相选的,没一个是她中意的。
“你们继续赏花,孤还有事。”说完阚隐就想溜之大吉,却没想到被四位侧君给拦住了。
紫衣侧君挽住阚隐,柔声道:“王上既然来了御苑,就别急着走,和我们说说话也行。”
绿衣侧君指着御苑中侍婢们刚摆下的各色小菜,也劝说着阚隐留下。
两人左右拉住阚隐,将她强行带到了桌前。
阚隐无奈,眯着眼睛想要婉拒,“孤吃过了,真的吃过了……”看着那些菜回想起半月前的事,她仿佛就已经感觉到肚子疼了。
广菱宫的庖厨可不是这些侧君该进的地方。
阚隐说完就要起身离开,奈何被四人一起牢牢的围住,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王上,你瞧今日御苑的花开的可好。”紫衣侧君指着远处的粉嫩娇花说道。
“好,很好。”阚隐偏头看向右边。
绿衣侧君不甘示弱的起身摘了一朵,放在鼻尖嗅了嗅,又凑到阚隐鼻下,“王上你闻闻,香味更浓。”
“香,很香。”阚隐偏头看向左边。
蓝衣侧君眼见紫、绿两人得了阚隐的称赞,忙从衣袖中拿出陶埙想要为她吹奏一曲,“王上,我前日新学了一首花飞曲,你听听可有不足之处。”
阚隐直视前方笑着点头应允。
黄衣侧君正愁没有吸引阚隐的法子,听到蓝衣的话便趁机表示有曲无武,他愿意为王上献武。
他说的武便是手足并用出拳的武,一阵劈劈啪啪,吼吼哈哈的声音吓得正好从御苑路过的梁旻月一个哆嗦。
此时罗达带梁旻月进宫用饭,因为不想太过招眼,两人选择从小路穿过御苑去到珍馐阁,没想到就看到了这样戏剧性的一幕。
梁旻月歪着头思索着眼前场景可能出现的种种原因,可就算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古蜀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被四个花蝴蝶似的男子围困在此到底是在做什么?
游园赏景?她表情不对。
聚众挟持?看着倒像那么回事。
这种危机情况,梁旻月怎能见死不救,她不管不顾地大喊一声,“还不放开王上!”声音铿锵,颇有英雄救美的豪气。
待众人目光齐集在她身上。
十秒之后。
梁旻月用大拇指指向身后的罗达,理直气壮,“有本事你们冲他。”
四个男的围攻一个女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不是梁旻月故意想要推罗达当靶心,而是保护好自身的前提再救人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等他们和罗达缠斗时,她不就可以趁机救人了。
有点感动,但不多的阚隐:“……”
罗达躬身,不慌不忙的行搭肩礼:“王上恕罪,打扰到您和侧君们的雅兴了。”
梁旻月嘴角抽搐,“侧……君???”这是个什么意思,听着好像是王身边的某个近侍职位。
阚隐斜觑着梁旻月,不太高兴地问罗达,“她怎么在这?”语气带着满满的嫌弃。
罗达如实禀告,“是祭祀大人的命令,让我带她在宫中用膳。”
阚隐顿了顿,眉头微皱,似乎没料到阿余惹会有这样的安排,可也只是一瞬,她转而笑了起来,如沐春风般的和煦,“既然是大祭司的命令,孤自当亲自为你们带路。”
梁旻月觉得古蜀王言行有些古怪,就她看自己时脑门上都刻着大大的讨厌二字,怎会转性给她带路,这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嘛。
“今日就到这,你们各自回去吧。”阚隐扯回被拉住的衣袖双手背在身后,起身屏退了围着她的四人。
四人见罗达在此,也不好再留下,于是依次离开了御苑。
他们走后,梁旻月发现阚隐似乎有种松了口气的微小表情,她心中顿时好奇那几人的身份。
刚在脑中猜想着他们不会是宫里司寝太监,就无意的和阚隐的目光相接。
阚隐锐利的眼神像刀子似得盯着梁旻月的脸,又回到他们初见时的严厉教导主任模样,“孤没记错的话,你还没呈禀自己的姓名、籍贯、从何来、年岁几、成婚否?”她一步步紧逼的问题,让人喘不过气来。
好家伙,这是调查户口呢?
梁旻月没忍住在心里翻了她一个白眼。
可女大王问话,她不想回答也得回答。
“我叫梁旻月,不知道自己哪里人,不知道从何来,年方二九,没成婚。”梁旻月腆着脸把自己的年龄说成十八岁,反正也没人知道,她偷着想到。
“不知道哪里人,也不知道从何来?”阚隐冷笑一声,重复着她的话,只觉梁旻月胆大包天竟敢故意隐瞒,当即生了对她用刑的念头,“看来梁姑娘是想换个地方才肯说些实话了?”
梁旻月听她这话分明是在威胁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行,我说实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几句话的事,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这古蜀王非要逼着人说谎不可,梁旻月也不是不能满足她,“我是从巴勒国来的,算是巴勒人。”还好在神殿时,她听阿余惹说起其他二十四国中的几个,恰好对巴勒两个字还有些印象。
阚隐惊讶:“大祭司他也知道此事?”
“当然知道。”
梁旻月小声叨叨,“他可不像你,问东问西的喜欢做人口调查。”
阚隐随后又瞅了罗达一眼,见他静若处子没有说话,想来梁旻月应是没有撒谎。
“跟孤来吧。”
看着总算是干起带路正事的古蜀王,梁旻月吐了口气,吃顿饭还搞得跟进审讯室一样,下回再来可的悠着点,不多管闲事了。
梁旻月前一秒还抱怨来广菱宫又远又危险,后一秒就被珍馐阁厨子的手艺给拿下了。
在侍婢接二连三端上来她见所未见的美味食物后,脑海中只剩下‘人为食亡’四个字。
阚隐在梁旻月对面坐下,眼睛就没有移开过,可这并不影响减肥许久终于决定敞开肚子大吃特吃的某人。
梁旻月旁若无人的将桌上的菜一扫而光,吃完还不忘拿出粉饼和口红给自己补了几下。
罗达对她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他只听命做好阿余惹交代的事,其他一概不管。
“你……胃口倒好。”阚隐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梁旻月点点头,把粉饼合好放在一边,“我之前减肥饿了太久,其实一般吃不到这么多的。”她想要跟阚隐说清楚自己可不是随时都吃这么多。
阚隐伸出右手,看着自己圆润的指甲,嘲弄着说起梁旻月在牧海集市和所有贩者打赌的事。
“一赔一百,你可知在古蜀欠钱不还是会被处以剐刑,一刀算一文,直到将你欠下的钱全部还清为止。”
说完的阚隐暗中得意起来,她还不信梁旻月区区一个女子能不怕剐刑,说不定马上就能听到她跪地求饶的声音。
“真的吗???我说他们怎么没人赖账。”梁旻月回头嗔怪罗达,“你倒是早告诉我,害我白担心一场。”
不过从古蜀王口中听到有这样的处罚,梁旻月也就放心了,她抓住阚隐的手,激动的热泪盈眶。
“王上,你不知道我之前有多惨,借朋友的钱一分也没收到,要是我们那也像这样,哪还有那么多不还钱的大爷。”
阚隐黑着脸抽回自己的手,咬着牙问她:“你的意思是……你赌赢了?”
梁旻月一人赢了牧海所有贩者,这让阚隐始料未及,还有那么点说不出的憋屈。
梁旻月欠揍的耸耸肩:“不然呢。”
和这里一群古人打赌,凭她的知识储备还能输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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