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妹妹……”
人还未到,便听到了姚永平的声音。
门外守着的丫鬟婆子习惯了五少爷这副做派,倒也不拦着。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谁给你气受?”原本嬉笑着脸庞的姚永平迅速变得严肃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姚月枝面前,一脸正色。
“纸条不见了。”姚月枝趁着连,飞快把发生了什么事说给姚永平听。
一听姚月枝没有事,姚永平松了一口气,随即眉头紧皱。
“你还能记得住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吗?”姚永平问道。
姚月枝点了点头。
“走!”姚永平将姚月枝拉走到自己的房间里。
姚月枝坐好,脑海里全是那张纸条的样子。提起笔,一个字一个字的将纸条上的内容写了下来。
姚永平静静地看着姚月枝的字,有几分讶然,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姚月枝写字。姚永平知道,比起琴棋书画这些东西 ,他妹妹更喜欢在战场上与人厮杀,最起码他就没见过他妹妹做过女儿家该做的事情。没想到,他妹妹的字居然挺好看的,一看便是练过的。
“就是这样。”姚月枝将纸条递了过去。
姚永平接过纸条,从暗格里拿出了一本书,放在书中对照。
“菩提镜?这是什么意思?”姚月枝有些疑惑,“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怎没想起来跟那个陆老头混了?”
“跟着爹和大哥在军营里太没意思了。”姚永平一副无聊至极的样子,“给你。”
姚永平将书递给了姚月枝。
“做什么?”姚月枝看着这本书,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背下来啊,然后把书烧掉,省得以后这本书再没了。”姚永平理直气壮地说道。
“加入九密坊的是你,不是我。还有,整本书都要背下来,你要累死我啊。”姚月枝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姚永平。
“府里不太平,我刚刚问过下人了,没有人进来。我们从安阳带来的人都可信,侯府的却未必。纸条丢了也就丢了,没有人知道什么含义。若是这本书再没了,那就彻底暴露了。好妹妹,你就帮帮我吧,反正你过目不忘。”姚永平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是做这行的料,你就趁早退下来。”姚月枝认命地接过了书,凝视着姚永平,“你今天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姚永平的神态有几分不自在。
“我怎么听到你说不要过来?”姚月枝逼问。
“你听错了。”姚永平想都没想就说道。
“你要是不说,这书你自己背。”姚月枝又把书摔倒了姚永平身上。
“我听到外面有人喊有鬼,吓到了。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怕鬼。”姚永平叹了口气。
“那屋子里的那个男的是谁?”姚月枝半信半疑。
“当然是看出了少爷我非池中之物,想要结交。”姚永平一脸得意,“要不是那个人太缠人了,我也不至于那么晚了都出不来。”
见姚永平一如既往的自恋,姚月枝倒也放心下来。重新接过姚永平手中的书,姚月枝飞快地翻看起来。
姚永平看着姚月枝飞快地翻书的样子,露出一丝羡慕,他若是有这个看书的速度和记忆力,也就不怕爹检查那些兵书了。姚永平觉得,他就该和姚月枝换一换,他来在家学女红,他妹妹上战场杀敌。
“你说,咱俩出生的时候是不是抱错了,你才是爹亲生……不,你才是爹娘先生的,我是后生的。”姚永平一副认真急了的样子。
“你想多了,咱俩差两岁呢。对了,这一次评选百花仙,我要认真了。估计有段时间可能回住到宫里,我的帕子不够了,你帮我多绣几条。”姚月枝抬起头来,看着姚永平。
“行。”姚永平痛快地点头,拿起针线就开始绣帕子。
“少爷,姑娘,王妈妈给你们煮了些粥,你们二人垫垫肚子。”侍茶端着两碗粥走了进来,看着五少爷在绣花,七姑娘在看书,侍茶默默垂下头,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少爷和姑娘早些休息吧。”
自家少爷和姑娘,一个比一个瘦,再不补补,这两人还不知道要单薄到什么地步。
“侍茶!”姚月枝一把拉住了侍茶。
“姑娘?”侍茶愣了愣。
姚月枝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侍茶,我想喝茶了。”
“姑娘,您想都别想。夫人嘱咐过了,晚上不得给您煮茶,要不然您又该睡不着觉了。”侍茶说着又看向了姚永平,“五少爷,您是做兄长的,得照顾好我们姑娘,要不然,夫人问起来,奴婢可就什么都说了。”
“知道了!”姚永平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侍茶,你怎么比我娘还啰嗦啊。”
“不是奴婢啰嗦,而是临行前,夫人可是拉着奴婢几个人好生嘱咐要照顾好姑娘。”侍茶笑着说道。
“行了,我知道妹妹是亲生的,我是捡来的,行了吧?娘就没对我这么殷切过。”姚永平没好气地说道。
侍茶笑了笑,走了出去。
“你也知道你是捡的啊!说起来,我和三哥挨训了,娘会拦着。你被训了,娘在一边儿拍手叫好。”姚月枝笑着说道。
“可怜我啊,爹不疼,娘不爱。所以,好妹妹,你得多帮帮我。”姚永平可怜兮兮地看着姚月枝。
“看你表现。”姚月枝说完,又低头看书。
这本书倒是有些后,好在姚月枝看得快。看完后,兄妹二人将书烧掉。
“天色不早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姚永平催促道。
姚月枝摇了摇头,拿起纸笔,提笔写道。
“你要做什么?”姚永平问道。
“总得留一本假的,以防万一。”姚月枝仿着书上的笔记写着。姚月枝仿别人字体的能力算不得太高明,不过也没有人知道原本的字体是什么。
写完这本书,已经是后半夜了,姚月枝又将几本书一起塞到了暗格里。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姚永平皱眉。
“还不确定,到时候再说吧。好了,我去睡了。”
姚月枝第二日睡到中午才醒过来。太夫人知道她身体不好,又连日赶路,倒是也没有让人叫醒她。
姚月枝醒过来以后,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推开窗门,一个大晴天。有太阳,姚月枝倒也不觉得冷。
刚吃过午饭,太夫人屋子里的饮歌便青姚月枝过去,说是宫里的姑姑来了。
从宫里出来的那位姑姑姓崔,据说是服侍过惠贤太后的宫人,后来又跟在先帝身边儿。新帝登基后,这位姑姑便在宫里颐养天年了。
“这就是侯府的七姑娘吧,真是个顶尖的美人。”崔姑姑上上下下打量了姚月枝一番,眼里全是惊艳,“太夫人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孙女儿。”
“姑姑严重了,倒是劳烦姑姑辛苦,教导我这孙女儿。”太夫人连忙说道。
两人又客气了一番,姚月枝便和这位崔姑姑离开了。
晚间,太夫人又特意把姚月枝叫了过去。
“怎么样,这位姑姑可有为难你?”太夫人一脸担忧。
姚月枝摇了摇头,道:“崔姑姑人很好的。”
太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我本来打算请的那位是张姑姑,怎奈那位张姑姑有事来不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门路,居然请了这位崔姑姑。这位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傲气得很,也严肃得很,就是当今陛下也给她三分颜面。不过,有她教导你规矩也好,日后进了宫,谁也说不出半点儿不是。她若是训斥你,你也多忍耐一些。”
姚月枝本以为这位崔姑姑就是她祖母请的教她规矩的人,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些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姚月枝努力把这位崔姑姑和祖母口中那个冷傲严肃的崔姑姑对上,却发现这位崔姑姑对她极其客气。姚月枝也不知道这一次是没休息好还是怎么了,头总是疼。崔姑姑似乎看楚她身体不太好,练了一会儿规矩便让她休息。
“姑娘的规矩最是好的,用不着这么累,坐下好好休息。”崔姑姑扶着有些头疼的姚月枝坐下。姚月枝揉了揉太阳穴,这才觉得好了一些,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崔姑姑。
“姑娘,这是在看什么啊?”崔姑姑有些好笑地看着姚月枝。
“我在想姑姑,姑姑和传言中的不一样。”姚月枝也不隐瞒,直接说道。
崔姑姑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脾气不好,只是啊,在宫里待久了,脾气太好会被人欺负。更何况,奴婢服侍过太后、先帝,就连新帝,奴婢也曾照顾过,奴婢有这个不给那些人脸面的资本。”
姚月枝呆呆地看着崔姑姑,居然可以把看人下菜说得这么正大光明。若是这个崔姑姑和她大姐交流一下,一定能成为之际。不过……她大姐?她见过她大姐吗?姚月枝想着,也许小时候她大姐也来过西南呢。不过,这个世界也是挺有意思的,不管什么出身,都满有前途的。哪怕为奴为婢,也能干出一番事业。这么想着,姚月枝就觉得,她一定不能枉费大好时光。
崔姑姑看着姚月枝呆呆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慈爱:“姑娘不必忧心,好日子在后头呢。”
晚上,姚月枝把自己最新的人生感悟分享给姚永平,姚永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这个妹妹,到底是什么给她造成了为奴为婢也能平步青云的错觉?那个崔姑姑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进宫做女官,后来一直未曾出宫。虽然说穷苦人家的儿女进了宫,运气好了也能挣得一番前程。可是宫里的婢女太监再风光,又岂能比得过世家高门的女眷。
“不过,崔姑姑为何对我这么好呢?”姚月枝歪着脑袋说道。
“也许,是你好看?”姚永平随口说道。
“嗯,你是对的。”姚月枝点了点头。
姚永平转过头去看着姚月枝,月光下的姚月枝,美得动人。姚永平觉得,若是他是崔姑姑,也定然不忍心为难一个漂亮姑娘。
“扑哧”一声笑声,让兄妹两同时抬头。
月光下,一素衣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姚月枝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倒是姚永平一脸高兴地奔了过去:“大哥,你回来了。”
来人正是晋南侯府的世子姚永桓。姚永桓前一阵子因为公务不在淮京,今日才回来。
“大哥!”姚月枝起身见礼。
“这就是七妹妹吧,都长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更好看了。”姚永桓笑得温和。
“大哥见过我?”姚月枝露出一丝疑惑。
“那时你才九岁。”姚永桓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堂妹的脑袋,一股陌生感油然而生。姚永桓叹了口气,七妹妹长大了,到底不同了,“我去给祖母请安了,你们两个慢慢聊,待哪日大哥闲了下来,带你们出去玩,就当给你们接风了。”
姚月枝呆呆地看着姚永桓离开,忍不住感慨道:“这就是大哥,好温和了,哪里像三哥,冷冰冰的。”
姚永平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自家这个傻妹妹,大哥看着温和罢了,实际上一肚子坏水。不过,大哥最是护短了,这些妹妹不知道也无所谓。
“行了,早些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进宫呢,我送你过去。”姚永平上前帮姚月枝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这几天天气暖和了,你用不着这么小心,把我当瓷娃娃供着。”姚月枝笑着说道。
听了姚月枝的话,姚永平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倒是姚月枝一直低着头,没有看清楚姚永平的表情。
姚月枝早早地就入了宫。这一次参选的,一共有六位姑娘,却只有五人到了。姚月枝记得崔姑姑给她讲过这几次进宫的姑娘,姚月枝默默地打量着几人,将面前的几位姑娘和崔姑姑讲的几个人一一对上。
姚月枝在打量几位姑娘,几位姑娘也在暗中观察着姚月枝。淮京的豪门世家的几位姑娘,不管家族的立场是否相同,彼此之间倒是认识。可是,姚家的这位七姑娘,倒是几人第一次相见。
“不是说送选的是五姑娘吗?怎么换了一个人。别说,这模样倒是真出挑,我这个女的看了都心动。”一个小姑娘低声对旁边儿的一个小姑娘说道。
“不知道,听说是晋南侯府的太夫人偏爱幼子,疼惜这位七姑娘,硬是把这个名额给了七姑娘。”旁边儿的小姑娘低声说道。
“要我说你们两个就是天真,这姑娘长得这么招人,要是我,我也把这姑娘送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紫衣姑娘,紫衣姑娘似乎颇有地位,旁边儿的两个小姑娘听了,立即不敢说话了。
姚月枝打量着这个人。这人应该便是怀王的女儿,康宁郡主吧。听说这个康宁郡主素来喜欢美人。
果然,康宁郡主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对姚月枝说道:“你就是七姑娘吧,果然是个美人,他没骗我……”
“他?”姚月枝愣了愣。
“不,没什么……”康宁郡主正想说些什么,负责管事的女官走了过来。
“怎么南平郡主还不曾到?”女官皱了皱眉。
“南平那个脾气,迟到了不是正常吗?”康宁郡主嘲讽了一句。
这话,康宁郡主能说,女官却不能说。想到南平郡主的脾气,女官到底没说些什么。
“晚了一些又如何?你以为本郡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一样,还得在这里等着。”
正说着话,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姚月枝垂下眼帘,这人就是平南郡主,也就是觊觎她大姐夫,找人引诱了她五姐的人。这笔帐,不着急。
南平郡主看到姚月枝这个生面孔的时候一愣,随即脸色不太好,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女官赶忙让宫婢将几个人带去换衣服。
似乎想到什么,南平郡主的脸色好了几分,眼中也带着一丝得意。
今日进宫,考的是仪态。几个姑娘都得换上宫里准备好的衣服。
姚月枝被带到了一处偏殿,脱了身上的衣衫,拿起了宫里准备好的衣服。宫里准备的衣服,自然比不得女眷穿进来的衣服好看。然而姚月枝生得美貌,再好的衣服在姚月枝身上也成了陪衬。
脱下鞋子,叫踩进宫里准备的新鞋,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上传来。姚月枝赶忙将鞋脱下。
一根根细针从鞋底扎入鞋里。姚月枝将脚伸入鞋里的一瞬间,便被鞋底的一根根细针扎在了脚上。
突然,姚月枝怔住。白色的袜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点点蓝色,还夹杂着血腥味。
姚月枝突然意识到,那蓝色的液体,是她的血。
姚月枝脑海里闪过战场上厮杀的将士,他们流的血是红色的。姚月枝又想到那日在茶馆被那人杀死的朝廷钦犯,他的血也是红色的。只有她的血,是蓝色的。
姚月枝拿起鞋上的针,将一根针扎到自己的手腕上,手腕上流出的血,依旧是蓝色的。
姚月枝突然意识到,也许,她不是人。难不成这个世界真的有妖怪?不过,哪个动物的血是蓝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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