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洲当然没有同意，他不可能同意，就和我一样，我也不可能同意。

我不懂我们好不容易全须全尾的重逢了，却要互相伤害的意义在哪里，难道疼痛和伤疤能证明什么吗？难道现在的伤痛，就能覆盖掉过去的伤痛吗？难道危洲他是想逼着我对他愧疚吗？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危洲，他也赤红着眼睛瞪着我，我不是一个喜欢暴力的人，当情绪上头，再加上鲜血的刺激时，没有几个人能保持理智，失去理智后很容易犯下无法挽回的错，但不是所有事情都来得及在犯错后弥补。

“你总是这样。”危洲在僵持中先开了口，他的眼神无比哀伤，叹息道：“明明是答应好的事情，却总以为我好为理由反悔。”

“就算是承诺好的事，也是要留有底线的。”我对他道：“不伤害任何人是我的底线，除此之外，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但我就是想让你伤害我。”危洲他勾唇笑了，昳丽的眉眼间流露出勾魂摄魄的风情，他就这么目光缱绻地看着我，将萃了毒的锋刃埋入爱意的糖浆中，与我轻声道：“我永远想成为你心中最特殊的那一个，在任何方面，你不是喜欢与人为善吗？那好啊，我就是要让你在我身上做恶。”

“你本来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我回忆起反复挣扎在生死边缘的那几年，如果不是为了等待心里的太阳能照常升起，我早就投身于黑暗了......我胸口苦闷，又憋屈又委屈，大声道：“我可以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我眼里心里都只在乎你一个人，这还不够吗？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永远不受到伤害，你为什么要否认我的好意？”

“可我们本该是一体的，是你一直在区分你和我，和我划清界限。”危洲也提高了音量，他语气嘲讽地对我道：“我受够了，我根本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你就是在用伤害你自己的方式伤害我！或者说是，你在报复我？”

说得和我是个自虐狂一样，我有些恼火：“你现在和我秋后算账？怪我以前对你太好？你这是什么逻辑，难道我折磨你伤害你，你就高兴了？”

“云开。”危洲无比温柔地念着我的名字，他黑沉沉的双眼望着我，笑盈盈道：“你想错了，因为你做的什么都是对的，所以，错的都是我。”

危洲不等我开口，便接着说：“你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安排，都无比的伟大、光明、正确！哈哈哈，最是光风霁月的你啊，显得我如此龌龊、卑鄙又狭隘。”

我真想骂危洲在胡说八道，快被他气噎了，否认道：“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哪里有不好。”

危洲笑盈盈道：“可你一直在逼我承认我是错的，不是吗？所以你甘愿忍受那些折磨，只为了逼我将你放弃，逼我率先忍受不了痛苦之后离开。你认为我爱上你是错的，只是你无论用几年都医治不好我，所以你妥协了，想通过亲近我的方式逼我对你厌倦，既然你认为爱早已成为我医治不了的疮，连带着整具身躯都快成了腐肉，那怎么可能挖的干净这段感情了呢？既然挖与不挖都无法自救，不如现在痛快些了断吧，你让自己陷入那么纠结的痛苦中，又怎么能算对我好呢？”

“危洲，你究竟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想！”我脑子里嗡嗡地，困惑不解道：“难道你真的认为我，觉得你爱我是错误的吗？”

危洲厉声问：“难道你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吗？！”

我被镇住了，哑口无言，如果可以，我确实希望他不要爱我，最好不要记得我，但我们之间的爱情，也同样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

“所以来割开吧，你这个总是拿着为我好为借口抛弃我的家伙。”危洲趁我愣怔间，手指猛的用力，将刀口重新对上了自己，嘴边的笑靥灿烂又决绝：“我终于想明白了，你抛下我，是因为我太沉重了，所以你根本带不走我，既然如此，把你认为错误的都割掉吧，这样剩下的，不就都是你喜欢的吗？哈哈哈，割吧，难道说，你想看我自己亲自动手吗？”

危洲疯了，必须让他冷静一下。

“这样不对！”我下意识动用了化神修士的威压，将与我争锋相对的危洲压垮，我也不希望发展成谁的拳头大谁说话的局面，但现在，我必须让危洲好好听我说话。

危洲被迫软倒在地上，我顺势抢走了他手中的匕首扔到一边，揽住他趴在我身上，对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身上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危洲尝试挣扎，不想搭理我，我用化神期的神魂牢牢控制他的一举一动，谨防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我得找些话劝他，我在心里想着，危洲不可能挣脱不了我的束缚，他杀性那么重，越境界杀人的次数数都数不清，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在不伤到我的情况下挣脱我，容他找到对策的时间非常短暂，我必须找准话头哄好他：

“我们今天就把话说开吧。”我揉了揉额心：“好好说开吧，解开你的心结，也解开我的。”

“危洲，我其实一直很羡慕你，羡慕到有些嫉妒。”我深吸一口气，觉得这话说出来也不是很难以启齿。

危洲果然停止了挣扎，他将额头顶在我的肩膀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嘲讽地嗤笑。

“你说我光风霁月，呵，太可笑了，我可从来没有发过光啊。”

危洲仰起头，一口咬住了我脖子，我发出吃痛的声音，瞪他，他慢悠悠用牙齿撕磨完我的皮肉，才发出一声冷哼，道：“有趣，你要开始解释你为什么讨厌自己了吗？”

“我为什么不能讨厌自己？”我反问他：“越是看着你，我越是感到我自己无能和愚蠢，每当我自己做什么事，结局都是失败，呵，失败还不够，应该是走向更糟糕的结果，认识你后我就想，忍不住想，如果你来，就一定会成功吧。”

“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优秀。”危洲冷笑，语气厌弃到极点：“你给了我三年时间，无数次机会，我却无法在你活着的时候救你，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但可你还是成功了不是吗？我不一样，我失败的太彻底了，连试错的机会都没有......不，可能是我放弃了，你没放弃，所以你和我完全不一样，我们是怎么走成一路人的啊。”我深吸一口气，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恶毒的声音：“你一开始便将我踩在脚底下就好了，你对我充满恶意就好了，这样我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讨厌你了，但为什么呢？你要对我一见钟情，你喜欢我，我该怎么讨厌你呢？亏欠你的感情，反倒成了我的错。”

“我对你好确实不是毫无理由，真是过分啊，危洲，你从生下来开始，我便一直亏欠你。”

“你想太多了。”危洲缓下声对我道：“别把长辈的错误也算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不算在我身上？”我问他：“明明我没有诞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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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