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向安显然不信，他冷笑一声，“你不是刚从治疗舱里爬出来就能活蹦乱跳到处跑吗？怎么，又间歇性后遗症了？”

伊岚语塞，这才后知后觉发现白向安心情似乎不太妙。

她答应过崔西女士会保护丘利的安全，但今天丘利隔离期刚结束，她就已经溜出去过两次……

虽然也不都是她的本意……

第一次过度消耗精神力险些躺尸，她借口是阻断剂后遗症发作。

精神力刚恢复，醒来不久后她又跑出去第二次，深更半夜才从外面回来，见到人后毫不犹豫下杀手，她又说是自己是后遗症导致出现幻觉。

一天内被同样的理由搪塞两次，白向安要是还不怀疑，除非他是个傻子。

伊岚：……

她跟着汉森·戴维出去本来是一时冲动，听见系统说感应到感染生物气息，她没多想就跟了上去。后面发生的事情却全然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担心说多错多，一不小心就会暴露系统的存在，所以当时才没敢对白向安说实话。

可白天那次不是因为后遗症，现在却可能真是……

只是谎话说多，人就不可信了。

白向安大半夜守在她门口，怕是早就发现她不在隔离区，等着要在这当场抓包她。

走廊静得吓人，能听见风刮过窗框留下的细微声响，照明灯投射下明晃晃的一方区域，照亮灯下不远不近站在走廊两头的人，他们在黑暗无人的隔离区内扎眼得瞩目。

挂在走廊尽头的监控探头稍稍偏动后定住，尽职尽责记录灯光里发生的一切。

伊岚动动嘴，不动声色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白向安，打量着他脸色，伊岚小心翼翼开口：“……说来有些话长……要不，我们进屋慢慢聊……”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但白向安也算是她的半个顶头上司，她今天要是不解释清楚，怕是明天崔西女士就该知道她是如何玩忽职守的了。

伊岚对现在的工作岗位很满意，她暂时还不想被退货回港口仓库去。

白向安还是不应。

伊岚明白了，她吸吸鼻子，懈下双肩丧起脸先乖乖认错：“我错了，我不该擅自离开实验室……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这样！”

……绝对不能毫无计划行事，溜完号还大大咧咧走大门进。

至少保证不能再让白向安撞见……

白向安听不见她心里弯弯绕绕，他只听见自己最想听的，终于满意了。

他从鼻腔中发出轻哼，瞥眼伊岚紧闭的房间门，眯眼朝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开门。

伊岚见状心喜，忙上前照做。

门一开，她率先闪身进去，扶着门咧嘴朝白向安做了个请的姿势。

该讨巧讨巧，该卖乖买乖，这点道理她还是会的。

白向安目不斜视路过她，对她闯完祸才知道要找补的行为无动于衷。

伊岚摸摸鼻尖，视线扫过静静停在走廊尽头闭着眼的小机器人，垂眼轻轻带上门。

白向安进门后熟门熟路走到沙发边坐下，审视的目光落在伊岚身上，“说吧，怎么回事？”

伊岚跟在他身后进房，先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在白向安对面落座，才端正坐姿，清清嗓子，缓声道：“是这样的……你知道蓝莹虫吗？”

“蓝莹虫？”

白向安顿了顿，拧眉警告地看她一眼，“别岔开话题，这和蓝莹虫有什么关系？”

伊岚眨眨眼，追问：“你知道？”

白向安不答，他不想听她瞎扯，“你先说说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不好好待在隔离区，大半夜去哪了？”

伊岚此时却分毫不让，连接声：“你先告诉我蓝莹虫是什么东西？”

她在白向安愈发不善的目光中缩缩脖子，小声道：“你先说，我才好继续解释……”

白向安：“……”

她向来有些犟脾气，虽然年纪小，但做事总有股倔气儿。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久，但相识也不算短，白向安早已见识过几回。

他最终还是败给她，拗不过。

他深吸口气，直腰抄起放在桌上的光屏连接自己的端脑。

伊岚忍不住坐直，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期待地盯住他动作。

“……蓝莹虫，基因改造实验产物。因未通过实验生命等级测试，被下令销毁，任何实验室都不能再非法研制。”

白向安用光屏将一张定格影像投放在半空，斜眼问：“是这个吗？”

影像中央是一只仅有30公分高的柱状玻璃瓶，小小虫子在瓶中聚成半掌宽的密匝虫群，齐齐振翅，汇出一抹微弱的苍蓝色。被定格时间的画面里，那抹静谧的苍蓝仿若一尾碧波畅游的鱼。

伊岚低声喃喃：“……基因改造实验。”

居然是人造生命……

她凑近些，不由得问：“为什么它们没能通过那个生命测试？”

“实验生命等级测试，一个评估基因改造实验生命是否具备自然生存意义的综合测试体系。没通过就是没通过，没有为什么，只能说明这种实验生物没有现实价值，也无法融入现有的物种环境，没有继续研发的必要，甚至可能有侵占生态资源的风险，不如索性禁止。”

“没有现实价值？”

伊岚一愣：“它们不可以用于定位追踪吗？”

白向安对她的异想天开颇为无语，“它要是具备这种功能，怎么会无法通过测试？你又是从哪听来的谣言？”

伊岚摇头，这可不是谣言，是她亲眼所见。

她想到系统起初没能识别蓝莹虫，但它更新记录后，的确是将蓝莹虫归为了“感染生物”。她扭头问白向安：“你说蓝莹虫被下令禁止继续研发，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多年前吧，”他并不确定，于是埋头找到一份文件调出来，伊岚一眼看见文件顶端“加密”两个大字。白向安低头让端脑扫描虹膜，打开文件投放，他抬眼扫过几处，“啊，二十三年就前就禁止研发了。”

伊岚蹙眉，有些费解。

二十三年前就禁止研发的实验生物，为何会在二十三年后再次出现？

二十三年，那时候感染病毒都没有出现，更不用说感染生物。

……就算今日有人突发奇想，重新开始私自研制蓝莹虫，就这么顺利开了窍，让曾经没能通过测试的失败产物摇身一变拥有了标记追踪的能力？

拥有能力……

某个名词从心底忽闪而过——

伊岚忽觉惊颤。

——感染生物提取剂！

那些蓝莹虫，是利用感染病毒进行基因融合改造的实验产物？！

人造感染生物？

这念头如同一道惊雷打在伊岚天灵盖上，刺激她思绪飞跃碰撞，变成压不住的气泡迅速朝水面翻涌，伊岚几乎立刻想通一件事——

总督府查不到原由的印章失窃、伪造入境文书的卫兵、被偷运入境后下落不明的感染生物……提取剂、拍卖行、生物实验……

……这是一条在黑暗中初具雏形的大型走私链。

走私的货物正是被封锁在边境线外的感染生物……

这条利益链上的人，不仅研制出了便于转移货物的提取技术，还早就开始投入使用感染病毒、进行生物实验，甚至已然获有成效。

封锁线建起尚不足一年，而这条利益链的存在却显然比封锁线更久远。

边境军从始至终镇守在封锁线上，这几乎明牌摆在他们鼻子底下的生意，他们对此，当真一无所知吗？

若是不知道那个操纵蓝莹虫的女孩是伊西多·嘉比还好，现在知道了，伊岚也明白过来，总督府和嘉比家族的牵扯远比她以为的还要复杂得多。

现在想来，伊西多·嘉比会怀疑总督府的卫兵偷窃自家的提取剂，至少说明他们都是走私链上的知情人，甚至他们或许原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伊西多·嘉怒比斥汉森·戴维是奥布莱恩家的走狗，言语中对总督府颇有成见。初听时，伊岚觉得双方关系不佳，因此还怀疑他们是否与暗杀丘利之事有关，现在仔细回想，关系不佳和为利益合作，两者其实并不冲突。

又不是什么难事，难民星的人都深谙此道——

金钱至上，追逐利益的道路上不设门槛。

这下真麻烦了。

这摊子事儿让她保护丘利的任务变得更麻烦了。

伊岚两眼发直。

她觉得脑子有些不太够用，自己原本是为了躲避总督府和边境军之间的纠纷才转岗来实验室避避风头，怎么反而有种从麻烦边缘躲到了麻烦中心的错觉……

白向安虽不知伊岚在想什么，只见她想得入神，发着呆久久没点儿动静。

他奇怪地朝她倾身，终于忍不住伸手晃她：“伊岚，你发什么愣？”

伊岚被他摇回神，对上他视线，表情突然一垮。

白向安被她吓一跳，“干什么？”

伊岚脸色变得比苦瓜还苦，她丧眉耷眼问白向安：“蓝莹虫会让人致幻吗？”

“……”白向安没想到她还在纠结蓝莹虫，他沉默片刻，“你不想说就算了，倒也不必这么费心编理由……”

他以为伊岚是不想解释自己的反常。

瞧把她愁的，他也不是非得知道她去干了什么，不过是担心她精神力不稳定，跑出去不安全罢了。

伊岚连连摇头：“我说真的，我好像被感染生物跟上了，它在影响我的神志……”

他人无法看见的系统面板正浮在伊岚面前，得知她出现幻觉后便沉寂对她的身体进行扫描的系统此时终于发来提示——

【负面状态：仇视者的诅咒】

【检测到感染生物气息已消失，负面状态持续减弱，当前残留：10%】

系统指引光迹顺着伊岚的手臂不断向上，伊岚屈指按上自己的太阳穴，光迹在她指尖悬停。她轻点两下，目光对上白向安的双眼，示意：“……它刚才就在这，现在消失了。”

是比蓝莹虫更加不起眼的东西，不知何时、不知何地开始，一直潜伏在她身上。肉眼无法察觉，甚至系统都没留意，直到它成功诱出伊岚的幻觉，能量出现波动。

它刚刚才离开。

伊岚话音落地，白向安手中端脑突然嗡鸣，光屏上弹出硕大红色感叹号，鲜红的“警告”二字在光屏中央不停震动。但不到一秒，红色感叹号和警告字眼又如潮水般褪去，快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白向安握着端脑，脸色终于彻底沉下去。

假期有多快乐，节后来自社会的毒打就有多猛烈……

对不住了小可爱们T.T

等我能摸鱼……我就进化成打字机！！！

（字少到连榜单都不敢申请的人的默默爬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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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走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