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世界近两月,从不谙世事的女大学生到掌管偌大府邸的当家主母,俞瑜表面上接受良好,但实际上内心的恐惧只有深夜的自己才明白。
陌生的世界、一无所知的环境、从未设想过的身份,每一种都让她始料未及,却又不得不面对。哪怕是现在,古色古香的房间、华丽精致的绫罗绸缎、绝美非凡的丈夫、随处可见的古董、随叫随到的仆从……等等,这些的出现无一不在提醒她,她是个异类。
其实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想过干脆一同结束自己的灵魂,可是俞夫人的眼泪以及不容忽视的关心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晚间同柳絮无意间发现的那株绿荷,她不由将它幻想成自己的处境,何德何能觉得自己也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绿荷”?
也许是压抑多日的情绪今日爆发,本来困顿的俞瑜却没有丝毫睡意了,争着双眼趁着月色描摹床帏上的龙飞凤舞的图案。
由于柳絮的性子憋不住,只要那丫鬟和小厮的事儿没解决,她就很大可能睡不着,所以当俞瑜“噌”地一下坐起来的时候,是为避免吵到主子而摔倒床榻前更加稳重的映雪注意到的。
“王妃,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俞瑜侧头盯着从睡梦中惊醒的映雪,“映雪,明日是回门日吧?”
映雪不明白王妃为什么这个时候询问,倒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而俞瑜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整日忙着拜见皇帝,回来有休息了个,接着处理白莲花绿茶玉栀……哎,没个消停,倒是把这个大事给忘记了。
真不知道真正掌家后又是个什么情形?富婆也是有烦恼的。
“那回门的东西准备好了么?”俞瑜隐含期冀的眼神让映雪觉得可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昨日您和王爷去宫里,周总管呈了清单过来,奴婢收下清点过了,另外王爷从私库里添了一些东西,还有皇上赏赐的东西,都一块整理好了。”映雪事无巨细地交代出来,俞瑜欣慰地吐出了一口气,不愧是自己的贴身管家啊!
映雪没料到导致自家小姐睡不着的竟然是这个,诧异的同时有了些搞笑,毕竟还是活泼些好,想到从前的小姐,映雪心里也是心疼的。
都说盛京城规矩第一的是尚书府大小姐,谈之都赞叹不已,可是小时候的小姐原本是好动爱笑活泼的,谁知后来性子倒是被磨平了,人也木讷了。
都说盛京城最受家人宠爱的是尚书府大小姐,要星星还要赠送个月亮,实际上这些都是大量的付出换来的。
什么付出呢?
映雪想大概现在的一切都是吧,不过可能也是得到。
而俞瑜则只是想好好度过这个回门日……
***
第二日早晨俞瑜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回门的大日子也容不得睡懒觉了,想想自己已经三日早起了,古代大家闺秀是真不容易啊!
其实俞瑜对自己的穿着打扮并不怎么感兴趣,尤其是这种一出门必须穿金带银、绫罗珠翠满身的行为真的很重!
所以当柳絮叽叽喳喳询问着她的意见的时候,俞瑜选择闭上眼睛随手指了一件正红色的襦裙,胸前细致的针线勾勒出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样,贵气又不失雅致。
祁钰旌进门时,看见的人便是拽着裙摆正欢喜转圈的俞瑜,发髻边缘的碎金流苏熠熠生辉,好似整个房间都闪闪发光了。
作为从小在皇宫长大的皇子,他见过不少女人,甚至可以说见过世界上顶级漂亮的女人,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如俞瑜这般一静一动都那么夺人眼球,摄人心魂……当俞瑜停下展示看向自己后,祁钰旌才恍然自己走神,且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吃惊。
“王妃昨夜睡得可好?”他又端起了常年外人都能看见的浅笑,如何不也是摄人心魂呢?
俞瑜打量着祁钰旌,一身紫色的皇子服制,矜贵儒雅,倒是不像花心大萝卜呢。
那神情的桃花眼盈满笑容,足以迷倒一大片人,所以此时除了俞瑜之外,其他人都狠狠低着头。
尚书府中,老太太、俞忠、俞夫人齐氏齐聚一堂,都在等着。
老太太周氏是俞忠的母亲,俞瑜的祖母,当年俞瑜的祖父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度日。周氏刺绣手艺一绝,加上俞瑜祖父早年是个木匠,留下一些家底,这才拉拔着俞忠长大,科考入仕。
再到后来俞忠成婚娶了承恩伯嫡女齐氏,周氏算是苦尽甘来。可是,来年周氏生下了俞瑜,周氏就有些不满意,常常撺掇俞忠要传宗接代要孙子。齐氏自己也难受,久而久之人就阴郁沉闷,也许那时候的俞忠是个好男人好丈夫,一直为齐氏说话,一边安慰母亲。
直到在俞瑜办两周岁生辰宴时,老太太直接将自己的丫鬟送到了醉酒的俞忠房里,恰好被承恩伯长子撞见,这一通闹了出来。
俞瑜的外祖父承恩伯及舅舅可是护犊子的厉害,是真真疼爱这个小妹,当即就要俞忠给个说法,不然拼着和离也要带齐氏回家。这时候老太太才发觉自己做过了,为了安抚承恩伯,她自愿离府去庙里祈福,才平息下来。
每年只有年节才会回来待几天,而且后来齐氏也没生下儿子,老太太更不待见她和俞瑜了。哪怕是成婚,老太太也只是露了个面,话也没说一句。
所以在新婚知道玉栀存在后,俞瑜也在怀疑这件事情老太太是不是也知情,甚至就是她策划的。
在俞瑜看来,如今只怕也是因为自己氏王妃,加上祁钰旌这个最受皇帝宠爱的胞弟也会来,老太太不得不出现,,否则估计她根本不想见到齐氏和自己。
此时,老太太面容严肃地坐在上首,满头珠翠似乎要压谁一头。
俞忠慈和地端着茶杯慢慢品着,时不时吩咐几句。
齐氏这两日都担忧的很,哪怕得了消息仍是皱着眉头,但是今日早早就起来梳洗等着俞瑜,频繁地望着正堂门外。
俞忠象征地拍了拍身侧齐氏的臂膀,示意她不要着急,就在这时候,在门外盯着的丫鬟匆匆进来,笑意道:“老太太、老爷、夫人,王爷和小姐回来了。”
齐氏急忙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时,俞瑜和祁钰旌已经穿过连廊领着一群丫鬟仆从过来了。
她强忍住自己的跨出去的脚步,只眼神不停地来回打量女儿的神色和穿着,没发现异样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俞忠扶着老太太走到门口,祁钰旌和俞瑜已经近在咫尺,她一改往日厌恶俞瑜的神色,堆起和蔼的笑容上前道:“老身见过王爷。”
这规矩还是当年为了给儿子说高门儿媳时学的,这么多年仅有的几次倒是用给了齐氏和她女儿,想到这里,老太太的目光不由扫过齐氏,倒是给她女儿捡了个便宜。
一心只在自己女儿身上的齐氏哪里注意得到这些?
祁钰旌倒是微微挑眉,毕竟听说这位“长辈”常年礼佛,连结亲那日都没见到,没曾想今日倒是受了这个大礼。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俞瑜一眼,俞瑜摸不着头脑,只好回一笑。这在齐氏眼里那就是恩爱,俞忠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夫妻俩对视一眼,满是喜意。
“老太太多礼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丝毫没有不受这个礼的意思,老太太脸色僵了一瞬,倒是俞忠眼疾手快扶起了他。
俞忠和齐氏也依次行礼,俞瑜略微退后抬眸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哪怕涂了脂粉也掩不住红红的双眼。
祁钰旌余光瞥到她的视线,上前一步虚扶了一把齐氏,“岳母不必多礼,承恩伯还曾教过我一段时日,不敢当不敢当。”齐氏受宠若惊,眼里笑意更盛。
俞瑜眼带困惑地低下了头,对于她不知道的事情,低头为上策。
其实,承恩伯是个儒雅大家,诗画造诣受众人赞赏,年轻时候曾领了个闲职,在宫里指点皇子公主的画技,实际上也算不上正经的老师。
不过如今祁钰旌亲口承认了,也算是抬举承恩伯,连带着也算是抬举俞瑜,算是认可这桩赐婚和新婚的王妃身份。
浅浅寒暄过后,俞忠领着祁钰旌去了书房,话里话外也是恭维着。祁钰旌本就等着看这只老狐狸说什么,便从善如流地跟去了。
离开前,温文尔雅地笑容着朝正堂的老太太和齐氏微微颔首,又眼含深情对着俞瑜说:“你陪老太太和岳母慢慢聊,咱今日不着急。”
俞瑜内心真是翻了一万个白眼,装模做样作甚?这一路来已经足够了,足够她娘相信他的死心塌地,真不明白为啥要装深情蜜意,他的形象还需要挽回?
就这身份地位足够大部分人对他卑躬屈膝,笑脸相迎了。
不明白啊不明白,不过也不关她的事情!
齐氏也深知老太太不喜欢自己,更何况独处一室,便想拉着俞瑜去内院详细问问,并未注意到老太太还时不时张望门口。
齐氏带着女儿回到了昭华院,一切景色依旧,哪怕日日打扫着,如今看着也是不一样了。
对于这个住了一个月的居所,俞瑜是有点感情的,只是没有齐氏那么浓重罢了。
“鱼鱼,瑞王如何?”齐氏双眼不眨地拉着俞瑜转身,处处仔细打量。
除了担心那个妾室之外,更多的还是女儿自己,毕竟当初她氏不愿意嫁瑞王的,自己苦口婆心许久,直到摔倒苏醒才答应,也不清楚是不是憋屈着认命了。
自己这一生家庭美满,更舍不得这唯一的女儿痛苦一生。
俞瑜还在怀念自己的院落,哪能知道齐氏的想法,就算知道,只怕也是怜悯的眼神。
“娘,王府很好,瑞王也不错,王府管家已经将府里的账册钥匙一一交给我了,如今是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她细细说着这几日,一遍安抚地摸摸齐氏的眼角,“您别担心我,如果您不信,让映雪给你说这几日的事情。”
映雪得了小姐的示意,忙不迭收起眼里闪过的担忧,勾起笑意缓慢讲述这几日王爷和自家小姐的相处。
哪知此时的府门外又停着一辆有王府标志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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