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啊......”
夜半三更,万籁寂静。
齐吟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耳边却总是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她烦躁的嘟囔了一声,霎时间,一片寂静。
齐吟砸吧着嘴,满意的翻了个身,腰间却忽的被硌了一下。正欲伸手探寻一番,耳边却传来“吱呀”的声响。昏暗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朦胧间,只感到一双大手揪住了自己的衣领,下一刻,她便如同失去支架的玩偶,被毫不怜惜的扔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齐吟一手揉着自己遭罪的屁股,一手微抬挡住光线,半眯着眼睛,忽地发现自己的脖子上竟架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顺着刀身抬头望去,便发现一名古装扮相的男子如同催命的鬼魅,寒冷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抢劫?
齐吟当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大哥,我无财无色的,要不您换个目标呢?”
男人冰冷的眸子微动,随即闪过一丝鄙夷。
见他沉默不语,齐吟只好放弃与之交谈,继而打量起四周,想着能够借助什么逃生。
然而随着她目光流转,丝丝冷汗慢慢攀上了她的额间。
屋子的中央摆放着一张梨花木制成的圆桌,房间各个角落里都摆放着一个样式精美的烛台,房间里所有的光线皆来源于此。西墙上挂着一幅雪景图,虽比起名家大流略微逊色,但还是不难看出执笔人的功力深厚。尤其是房间内案台上的摆件,以齐吟四年的考古经验来看,无一赝品且都价值不菲。
而在她的身后,一个雕着海棠花纹的柜子正大开着,很显然,这并不是她的房间。
自己是如何在睡梦中被抬来这个地方的?
还未细细思索,房间里忽地又响起了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
“墨影,休要对王妃无礼。”
竟还是团伙作案?
齐吟忍不住循着声音望去,却被一幅绣着四君子图的屏风挡住了视线,只依稀瞧见了一道端坐着的身影。
现在的绑匪都这么讲究了吗?
身旁的男人毕恭毕敬的回了个“是”,随即便十分麻利的收回了刀。
齐吟瞧出屏风后那个才是管事的,于是拖着坐麻了的双腿,朝着那个方向挪了挪道:“大哥,我就是个挖土的,属实是没多少钱,我就是所有存款加起来也比不上您屋子里的一个摆件呐,您何苦绑我?这不是费力不讨好嘛!”
不知道是不是齐吟的错觉,她恍若听见了一声轻笑,下一刻,她便听见男人再次开口道:“墨影,将王妃请过来。”
墨影?
刚刚听这个名字就有一股熟悉之感,再次听到,齐吟恍然惊觉——这不是她最近看过的一本小说里侍卫的名字吗?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成型,她缓缓低头打量起自己的身体——她身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领口微开,白皙的锁骨上方画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
这不是她的身体。
如若她所想无误的话,她应该当是碰上了小说才有的穿书情节。
不过她运气不济,穿成了书中又蠢又作的草包恶毒女配,而如今在她面前的,应当就是天启国的四王爷——连城钰。
此人阴险狡诈,城府极深,是书中不折不扣的大反派,一心想要夺取男主二皇子连墨白的太子职位,于是娶了齐国公的养女齐吟,欲拉拢国公府。未曾想齐国公早就投奔了连墨白,而齐吟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事情败露后被连城钰一剑封喉,曝尸荒野,死无全尸。
看现在的形势,她约莫着剧情应该是齐吟嫁给连城钰的第三天,连城钰对她仍有顾虑,于是迟迟未同她圆房。于是齐吟便精心梳洗了一番,想要行爬床之事,恰逢连城钰与墨影商讨要事,惊慌之下便躲进了衣柜里。
以原身的草包属性,自然是被发现了。只是她仗着自己貌美,又有齐国公这个好大爹,当着墨影的面就对连城钰百般勾引,被连城钰“笑眯眯”的请了出去。
想到书中齐吟的结局,齐吟本能的有些抗拒去见连城钰。
眼看墨影就要来“请”自己,她忙不迭的对着屏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声音极尽柔和道:“王爷,妾身腿睡麻了,不过去行不行?”
屏风后的人没有表态,墨影也不理会齐吟的挣扎,对着齐吟抱拳道:“王妃,得罪了。”
齐吟这副身子属实是太轻了,不一会儿便被提溜着带到了连城钰的面前。
她跪坐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瞥了一眼连城钰。
只见大反派身着一袭墨蓝色的长袍,领口一圈金色的丝线做点缀,胸口的云纹肆意慵懒,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儒雅,只是眉眼间又总是透着一股刚毅之气。
这两种相悖的气质却在他的身上显得颇为相得益彰,让人眼前一亮。
只不过,齐吟的目光却尽数被他穿着的衣裳给吸引——这不是前几天她和考古队的同事一起熬了几个大夜才修复的金丝云纹袍吗?
为了这件衣服,齐吟没少吃苦,如今它如此完整靓丽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很难不心动。
见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连城钰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厌恶,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只见他薄唇微启,语气里竟生出一丝宠溺来:“王妃不冷吗?”
齐吟这才逼着自己收回了目光,拢了拢领口,摸着自己露出半截的小腿,干笑一声:“还......行。”
“虽说本王与王妃已然成婚,只是本王实在不知王妃躲在本王的衣柜里是要做甚?”
齐吟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一圈,随即粲然一笑道:“妾身想给王爷一个惊喜。”
“哦?”
连城钰眼神将齐吟上下打量一周,随即就见她双手在自己的胸口比了个桃道:“妾身来送真心。”
空气静默了一瞬,面前的人看不出喜怒,齐吟便立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低下头,道:“错了。”
闻言,一向波澜不惊的连城钰愣了一瞬,随即仔细打量起齐吟的脸来。
作为一名女子,齐吟自然是美的。
肤若凝脂,柳眉杏眼,笑起来的时候宛若三月春风。
只是......性子属实是狠辣了些。
第一天进府,因连城钰未与她圆房,她便将当夜守值的下人挨个打了五十大板,轻则皮开肉绽,有挨不住的,因此而丧了命。而她却只是轻飘飘道:“不过蝼蚁般的贱命,死便死了,难不成还要本王妃屈尊吊唁不成?”
这样毫不讲理,恶毒狠厉的人,竟然也会认错?还是说,这只是她示弱讨好的手段罢了。
见连城钰沉默的盯着自己,齐吟心中忐忑,却只能硬着头皮道:“妾身想着王爷处理事务比较劳累,便想给王爷一个惊喜,未曾想在柜子里睡着了,还因此冲撞了王爷。若是王爷因此想惩戒妾身,妾身也毫无怨言。”
齐吟抿着唇,梗着脖子,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心中则不断地祈祷这招以退为进是有用的。
连城钰阴鸷的眸子瞥了墨影一眼,后者便朝着他微微颔首,随即便摸着腰间那把大刀,朝着齐吟逼近。
虽说她知道今夜连城钰不会对自己怎样,但在墨影阴冷的目光中,齐吟还是忍不住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退,眼神讨饶般望向连城钰,道:“王爷,您、您要是不喜欢这种惊喜,妾身以后定不再犯!”
坐着的人嘴角勾了勾,雪亮的眼睛弯成一道小月牙,活像一只摄人心魄的漂亮狐狸。
只是齐吟当下实在是无心欣赏他的盛世美颜,她咽了口唾沫,在墨影朝她伸手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手腕被人抓住,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她往上提起,还未待她站稳,手上的力道便消失了。
再睁眼时,连城钰不知何时已行至她身前。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不会怪你。”
面前的人弯着腰,凑得极近,连呼吸几乎都喷洒在了她的脖颈,带来酥麻的痒意。
齐吟往后挪了挪身子,谄媚道:“王爷大人有大量,自然是不会与妾身计较。”
连城钰闻言直起身子,右手摩挲着左手的扳指,接着道:“只是这衣柜里皆是本王的贴身衣物,本王不喜欢自己的东西沾染上别的气息,王妃可明白?”
齐吟对上他探寻的目光,心中知晓他这是借着此事在敲打她对他不能有二心。
小说里,连城钰虽有意拉拢国公府,却也听说了齐国公与连墨白暗中交好一事,于是对齐国公半是拉拢半是试探。正如今夜,他明知齐吟就躲在柜子里,却还是和墨影商讨了半月后围猎之事,想以此来试探齐吟背后的国公府究竟向着谁。
齐吟闻言再次在胸口比了个桃道:“妾身对王爷的真心日月可鉴,这就帮您把衣服都洗个干净!”
连城钰似是颇为满意她的态度,笑着道:“这就不劳烦王妃了,夜寒,王妃还是趁早回去换身衣裳,莫要着凉了才是。”
终于能离开这个修罗场,齐吟忙不迭地朝着连城钰行了个礼道:“妾身告退。”
转身,抬腿,出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刚松了口气,齐吟一回头,就发现墨影悄无声息的跟在她的身后。
眼里的惊愕过于明显,墨影颇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王爷命属下送您回去。”
齐吟瞥了一眼他腰间的大刀,没敢动。
见状,墨影只得走在了她前头,伸手道:“王妃请。”
齐吟这才跟在了他的身后,始终与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奈何墨影一米八的大高个儿,又常年习武,走起路来脚下生风。齐吟刚来这里,不知道回去的路,只得一路小跑,生怕自己跟丢了迷路惹人怀疑。
只是,她这体力属实是遭不住了啊。
“等、等等!”
齐吟扶着腰,喘着气,对着前方的墨影招了招手。
墨影的眼神不耐,语气却还算恭敬道:“王妃有何吩咐?”
齐吟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指了指上方道:“今夜花好月圆,本王妃想好好欣赏一番。”
墨影眉头微蹙,似是不太理解。
“本王妃的意思是说,墨侍卫脚步大可放慢些。”
“是。”
墨影回完话,脚步果真放缓了些。
回程的路略显漫长,紧张感消失后,齐吟便和墨影搭起话来,一是想多了解了解连城钰,方便日后讨好他,二是想拉近些和墨影的距离,这样说不定能多一点活路。
“莫侍卫,你今年多大了?”
墨影似乎是不太想和她闲聊,但碍于齐吟的身份,他默了一会儿还是答道:“回王妃,属下年方十六。”
“才十六?那你跟着王爷多久了啊?”
墨影闻言脚步一顿,回过身意味深长的瞥了齐吟一眼:“王妃问这个作甚?”
齐吟被他的目光盯得心中一惊——他莫不是觉得自己套话不怀好意。
“没有没有,随口一问罢了,欸——这花开的煞是好看。”
齐吟说着,随手摘下了路边的一朵花在手里把玩,两人一时无话。
好不容易到了齐吟的住所,她刚想说几句客套话,谁知墨影说了句“属下告退”,便消失的飞快。
齐吟无奈的耸了耸肩,也不计较,毕竟原身是个恶毒女配,不被待见也是正常的。
只是刚开局就险象环生的,这日后该如何是好啊——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继而进了屋。
屋子里站着七八个丫鬟,看见她,忙不迭地跪在了地上,眼中皆是惊忧之色。
“奴婢见过王妃。”
齐吟未曾被人跪过,颇为不自在的摆了摆手道:“免礼免礼!”
“谢王妃。”
“对了,本王妃想独处一会儿,今夜便不必守夜了,都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丫鬟们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随即便排成排出去了。
偌大的屋子里便只剩下齐吟一人。
没了旁人,她毫无顾忌的跳上了床,深深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爸妈发现她不见了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她现在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也就是说她的身体里很有可能是原主?
想到这里,她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不一会儿又悻悻的躺了回去。
来都来了,想再多也没办法回去,还不如在这里把日子过好再说......再怎么样,也不能落得个死无全尸吧?
首先国公府那边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其次就是不能惹连城钰生气。
许是刚刚的神经太过于紧张,放松下来之后,一股深深的困意席卷而来,齐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翻身欲睡,却忽地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小奶音。
【宿主宿主,呼叫宿主!】
闹鬼?
齐吟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四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却并未发现异常。正当她再次准备躺下时,一旁的被子忽然动了动,不多时,一只白胖的毛绒小鸟便钻了出来。
【宿主,我在这!】
齐吟丝毫没有犹豫,抄起一只长靴,狠狠的拍在了那胖鸟的头顶。
“建国后不许成精——”想到自己如今所处的时代,齐吟又补了一句道:“建国前也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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