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的雷霆之怒来得也快，没多久就带着看戏的女主过来教训我了。

我早料到他们要来，端好茶杯坐在厅里观赏性最好的主座，等着看他们表演。

茶杯里是夏日里放凉后也没多凉的白开水，以及我从空间里偷偷顺出来的冰块——看来冰块不在食物的范畴里，我只要藏得好，不叫这边的人发现，系统也就无所谓我的一些在作弊边缘试探的行为。

“有什么话坐下再说。”我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又给了春花一个眼神。

春花立刻将茶杯送过来，放在主座间的小茶几上。

“见了爹爹也不起身问候！”渣男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这般没教养，竟还敢自作主张赶走嬷嬷！就你这般行事作风，以后哪有夫家敢来娶你！”

封建社会要说有什么好的地方，大概就是很难让我内耗。比如渣男说的这些话，我听着感觉跟送祝福没什么两样。

“不敢趣便不娶吧。”我喝了一口冰水，不由地“啊～”了一声，感到身心舒畅。

渣男又想说些什么，我赶在他前面开口。

“爹爹跟娘亲成亲后，觉得幸福吗？”

渣男明显一愣。

“既然爹爹身为男子都没从婚姻中获得幸福，又为什么想把女儿推入火坑？”

“放肆！”渣男被气得几乎要跳脚，“谁准你议论长辈的是非？你此番言论可有一丝尊重我和你娘亲？”

“爹爹这话骂得奇怪，我娘亲去世也没几年吧？爹爹便从外面捡回来一个比我还要年长的义女，敢问爹爹自己又尊重过娘亲没？爹爹上梁不正，我这下梁自然是要歪的。若是爹爹这种性格的人生出了个知书达理的女儿，反倒叫人怀疑爹爹是否被人戴了绿帽。”最后这句话我是看着女主说的。

女主脸色明显变得难看起来，但她十分能忍，被我这么嘲讽愣是一声不吭。

“你这孽障！竟敢编排亡母！看我今日不打死你！”渣男彻底破防，举着手就要往我脸上扇，我赶紧端着杯子跑开。

“我若说得有假，爹爹又怎会恼羞成怒？”我继续刺激他，“爹爹莫不是真让人戴了绿帽，帮人养女儿？”

我边说边往女主身边跑，还故意拉她挡住渣男。

“来人啊！”渣男气得大吼，“把她给我拿下！我要家法伺候！”

春花一动不动，我之前给过她首饰贿赂，让她不许听渣男的话。

“我连你都使唤不动了是吧？”渣男所有的怒火都冲着春花而去。

“跑啊！”我对着春花大喊。

春花闭着眼睛，浑身发抖，脚上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啪啪两声巨响，春花被抽得倒在了地上。

渣男打完还觉不过瘾，用脚继续踹她。

看着春花蜷缩着身体一点不敢反抗，我怒从心头起，立刻搬起一旁的太师椅。

“义父小心！”女主大声提醒。

渣男一回头，正好被太师椅敲到脑门。

这一砸，把渣男给砸得明显有些晕眩，我也觉得不过瘾，拿脚踹他，可惜新身体没什么力气，反倒把自己给弄得有些踉跄。我扶着太师椅，打算搬起来继续砸人，被女主一把拦住。

“义妹，你疯了？这是你亲爹爹！”

“滚开！”我杀红了眼，一把推开女主，“你在这装什么好人？”

然而就这几秒的耽搁，渣男已经恢复体力，像拎小鸡仔似的把我拎到面前，掐着我的脖子扇了我几巴掌。

我很想反抗，但这具不争气的新身体，挨几下打后又晕了过去。

醒来时，沈家再次热闹了起来。几个哥哥又跪了一地，渣男的额头用白布包裹着，怒气冲冲地看着这几个儿子。

嘴里说着：“不光是教习嬷嬷管不了她！我也管不了！小小年纪便敢弑父！我看只有官府管得了她！”

“茵茵只是一时糊涂！爹爹就看在茵茵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别跟她一般计较。”

“家丑不可外扬，若是报官，那婢子的事也不好瞒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关起门来对茵茵施点惩戒便让此事过去吧！”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婢子？春花呢？

我支起身子打算寻找她的身影。

“义妹醒了。”

女主的一句话让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这才注意到坐在床边疑似是在照顾我的人竟然是女主。

“春花呢？”我问她。

女主没有回答。

“那个不听话的婢女被我打了一顿，扔进柴房了。”渣男或许觉得自己在杀鸡儆猴，言语间还有些许得意，“你若是不知悔改，便也和她一样的下场！”

春花虽然长得胖乎乎的，但她不比现在的我大多少。那么小一个孩子，挨了成年男子的打，身份又极其低微，大概不会有人给她上药，扔柴房和等死到底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谋杀！”我大吼，“要是春花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一定不得好死！”

“你说什么？”渣男一听我的话也立刻红温了，起身就要收拾我，被我的几个哥哥强行拦住。

“小妹，你快跟爹爹服个软道个歉，别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其中一位哥哥喊道。

“你少了个婢子，明天二哥就再给你买个，就别再说些气话了。”

“你们不用拦着！让他过来！有本事把我也弄死！不然我以后有的是气给他受！”我一想到春花生死未卜，以及这渣男踹她打我时的样子就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服软？想得倒挺美！你以为我怕官？有本事你倒是去报啊！倒插门的软饭男还真觉得自己在这家里有地位了？我倒要看看这事闹大了倒霉的是谁！”

渣男被我气得头一疼，身体晃了晃，几个哥哥赶紧接住他，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孽障！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孽障！”渣男即使是在晕眩中也不忘嚷嚷，“准备家法！”

有了春花的前车之鉴，这次没人忤逆他，他刚说完这话就有人往屋外走。

“够了！”房门打开，恶毒女配的一位哥哥恭敬地扶着一名老太太进屋。

老太太衣着朴素，身上也没戴什么配饰，手上拿着两串佛珠。我头脑风暴了几秒实在没想到她是谁。

渣男见到老太太半是惊讶半是惊恐地强撑着起来行礼，就连声音都略有些发抖：“娘，你怎么出来了？”

这个称呼终于让我想起，书里确实有这么一人。

渣男攀了原配这个高枝之后，自然家里也跟着鸡犬升天。原配去世后，渣男得了更多权力，更是连远房的亲戚都安排进家里以及名下的商号里做事，这些人像吸血虫一般，没日没夜地吸食着沈府的精血。

唯有老太太对原配颇有些愧疚，接过来后专注吃斋礼佛，平日也深居简出，从不让原配伺候，但相应的也从不管家里的任何事务。

没想到这个在书里很边缘的人物突然被人请了出来，而且渣男看着还真有几分畏惧。扶她坐下后还悄悄瞪了去请她的孩子一眼。

那一眼满是警告和不高兴。

老太太坐下，滚完一圈佛珠后才缓缓道：“最近的事，我都听柯东说了。”

“孩子不懂事，叨扰您老人家了。柯东天天在外忙生意，有些事他也未必清楚，这中间定有误会。”渣男躬着身道。

“能有什么误会？是你背着我娘亲出轨是误会？把亲生女儿当义女带进家门，还抬高她的身份要我喊她姐姐是误会？是想随便把我嫁了是误会？还是谋杀我的婢女是误会？”我高声道。

“你闭嘴！”渣男也提高声音喝止我。

我不服气，更大声地道：“爹爹若是女子！背着原配出轨这条就够被浸猪笼了！哪来的脸步步为营！还带着私生女进家门！”

我说这话时直勾勾地看着女主，只见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实在精彩。

“孽障！是沈家太纵容你了！才……”

“砰！”老太太把佛珠往桌子上一拍，渣男立刻闭嘴。

“茵茵若是不愿学规矩，那就不学。以后她的婚事你也不必插手，交给柯东去头疼。至于你的那位‘义女’……”

老太太重新拿起佛珠捻了起来，女主或许从未想过自己的命运有天会掌握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手里，颇有些忐忑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直都活得明白，知道这个家终究是谁的，从始至终没给过女主眼神。

思虑了一会儿，老太太道：“听说你的义女比茵茵大了三岁，总住在家里也不好，说门亲事便嫁了吧。”

“不行！”我和女主异口同声地反对。

女主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冷下眼眸，估计觉得我此时反对是为了提出更恶毒的安排，于是抢先跪在地上，对老太太深深一叩：“轻尘命贱，自小没有父亲，幸得义父垂怜，将我带进沈家，我不知自己到来竟给沈家到来诸多事端，今日便自请出府，还望老夫人成全。”

“不行！”渣男也急了，“轻尘，义父定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

“有些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我不耐烦地打断渣男的劝诫，“她和我一样，都不想因为你一两句话随随便便嫁了，听不明白吗？”

“你！”渣男气极，但念在老太太在场，没有发怒。

我为了八年后能痛快地离开这个世界，也收敛起火气，尽量平和道：“祖母便依了姐姐的意思吧，上一代人的不幸和错误不该要下一代人来承担。”

“那便随你们的意吧。”老太太也不执着。

“多谢老夫人。”女主又一叩拜。

过来折腾这两下，老太太明显也累了，处理完便起身离开，渣男立刻殷情地过去扶她，其他几个哥哥也赶忙出去送人。

“大哥。”我出声哀求，“帮我找个大夫看看春花。”

我发现了，这些人里大哥才是真正的宅斗高手，也怪不得他最后能攀上男反这条线。

“嗯。”沈柯东点点头，“小妹你好好休息。”

屋里就剩下我和女主，女主也想起身走人。

“我有话跟你说。”

女主回过头，看向我时眼里有无尽的不甘：“休想我感谢你！若不是你，我也不可能差点嫁人！”

“呵。”我嘲讽一笑，到底是篇封建雌竞文，尽管女主的主观能动性远远高于这里的其他人，也踏上了一条堪称逆天的弑父之路。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男权社会的附庸品，如果后来不是男主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打算清算男反身后的支持者，仅凭女主本人的意志，她是很难真正走到弑父这条路，就像此时此刻，她对我的记恨远远地高过渣男一样。

“你不会觉得你有今天这样的屈辱是我造成的吧？”

女主瞪着我，没说话，但神情分明是在反问——不然呢？

“当然不是我。”我迎着她不甘心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你娘为什么含怨而死？你为什么从小受人欺凌？你今日为何跟我斗得你死我活？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爹跑了，所以旁人知晓你无人守护，这才欺你辱你。你以为你的诸多苦难是我娘赋予你的？你又错了。你爹是因为贪婪、懦弱、没有责任感才不敢跟我娘和离。在你出现之前，我和哥哥们从不知道原来我们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妹！他在离开你娘之后没有一刻关心过你们的处境，若不是你找上门来，说不定他早忘了那段露水情缘！”

我说前面那些话时，女主的表情充满讥讽，直到最后一句时眼神才多了一丝对渣男的鄙夷。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是个受害者。你爹觉得亏欠你，就把你带进来，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还放任你在我们家争来斗去，这种事情放谁身上受得了。”

女主冷哼一声，“说得好像你谋害我还是正义之举？”

“我是谋害过你，后来不是被你整回来吗？我也差点死了，加上我今天帮你说话，咱们暂时扯平总没问题吧？”我用尽耐心道，“我知道你肯定不甘心就此过回从前的日子，你爹也会想办法把你接回来，不过总得来说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矛盾的根源在哪里。我们虽然不至于成为朋友，但我也不想成天和你斗来斗去，怪无聊也怪累的。”

说到这我抬头看到女主油盐不进的模样，瞬间失去所有沟通**，“算了，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甚至可能也听不懂，你走吧。”

我挥了挥手，女主转身离开之前我隐约看到她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