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听见男人们呼和敲盆的应呼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着脖子，也好奇得顺着人群聚集的方向望过去。
是一对年轻男女在接吻。
军用就餐区，哪里来的女人?
再细细一看，男子身段高大笔直，昭示其身份的军用大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其宽肩窄腰的颀长身材，男子微微侧过脸，眼底是尚未尽兴的欲色，他望着老唐，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老唐也隔空点了个头，“小卫长官好，您那位…是？”
卫焰青的手掌宽大且修长，搁在少女的颊侧，恰挡住其小巧精致的脸庞，老唐看不清楚是谁，只是隐隐又些熟悉。
是错觉么，居然有点像小鱼…
但是很快，老唐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萌生出这种方天夜谭的龌龊猜测来。
小鱼不是卫首长的亲女儿，这件事情卫焰青绝对不知情，如果他对自己亲妹妹生出畸形绮念，那简直有违伦理，恶心至极。
再且，退一万步来讲，即便真的如此荒唐，他不可能敢在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小鱼做出这种荒唐事情。否则他父亲知道的话，非得生生打死他。
而小卫长官最为在乎的名利、钱权、和身份地位，会在一夜之间，通通化为乌有。
他不敢的。
只是，这不是小鱼，又会是谁呢……
在老唐看不见的地方，卫稚鱼的脚狠狠地碾踩着卫焰青的脚，卫焰青面色坦然，慢条斯理地整理卫稚鱼的长发，顺势挑出一缕，挡在卫稚鱼的侧脸，他垂着眸子，眼底晦暗不明，他轻声说，“乖，和唐叔问声好。”
卫稚鱼怒眸圆睁，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卫焰青，你疯了不成？”
卫焰青仿若未闻，侧过身子，将卫稚鱼展示给众人，声线冰冷坦然，“诸位应该认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李林玉，虽然和我妹妹长得像了些，但是希望大家别认错，毕竟还担待诸位叫一声嫂子。”
混账！！
大混账！！！
卫稚鱼闭上眼睛，扯住卫焰青的军大衣，把自己的脸埋进去，顺带隔着内衬，狠狠地咬住他胸膛的一块肉。
卫焰青闷哼一声。
听到不是小鱼。
老唐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
围着看热闹的有些男人，听见李林玉这个名字，发觉自己和长官都睡过同一个女人，尴尬地散开。
他们可不想和卫队就“诸位应当认识”这句话来叙旧。
是李林玉么?
老唐微微有些排斥这个名字。
军区男人扎堆，聊来聊去也就那几个话题，他哪能不知道李林玉这个女人，虽然这有违军令，但是目前大家都是有今天没明天地活着，既然她也是自愿的，老唐这位老军纪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听说之前在缅三角的时候，卫焰青嫌弃脏病，那些情妇他基本都没碰过。
如今却在这样的女人身上破戒，难道是说被他果真被上面的命令逼到如此地步?堂堂一个中尉军官，需要通过这种途径来发泄**和压力？
并且，抛开这李林玉公交车属性不谈，她和小鱼面容那么相像，他也当真能下得去手，那和乱L有什么区别！
卫焰青看清楚老唐在想什么，无可厚非地耸了耸肩膀，“您也知道，我毕竟是男人，有**。”
“唐叔，深夜了，您值班完就好好休息。”他低头看了眼埋在他怀里的卫稚鱼，打横抱起她，“我这边，有点事情。”
他的潜台词不言而喻，周遭男人的起哄哗声此起彼伏。
“小卫长官。”老唐叫住卫焰青，见卫焰青的背影顿住，他上前几步，叹了一声，“首长的命令，您别往心里去，他也是为了小鱼，毕竟小江董是小鱼的未婚妻，锻炼他的能力，未尝不是对小鱼的一种保护。”
首长为了锻炼小鱼未婚夫的能力，命令小卫长官让权并辅助，这听上去无可厚非，毕竟现在是末世，江聿川是为数不多的异能者，让他来做领队，更能稳定苏城军心民心，再适合当前的局面不过了。
卫焰青没有转身，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我做事有分寸，唐叔您放心，小鱼是我亲妹妹，江聿川未来是我的妹夫，都是一家人，我会尽力扶持。”
***
电梯门缓缓关上的一刹那，卫稚鱼睁开眼睛，试图挣脱卫焰青的怀抱，卫焰青知道卫稚鱼挣脱他易如反掌，不阻拦，只是说，“电梯里面也有监控。”
卫稚鱼：“？”你也知道有监控？？？
卫焰青：“如果你挣扎，我会摁火警按钮，你说最先来的，会不会是即将值班的唐叔？”
卫稚鱼说：“你威胁我？”
卫焰青：“不算威胁，我只是有些生气而已，比起下午你把我扔在丧尸群里，我刚才的举动，简直微不足道。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从今天开始，你想喜欢谁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约束你，随便你喜欢沈怀瑜还是江聿川，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呢，我现在气还没消，所以你的情哥哥江聿川，我暂时也不会放。”
江聿川不出来，她怎么走剧情？？？
卫稚鱼真的巨想暴揍眼前这个混账东西，但是想起来吱吱说过，非必要不要揍反派，因为他是个抖m，越揍越爽，越揍黑化程度越低。
用吱吱的话来说，没见过这么贱兮兮的反派！！！
卫稚鱼觉得有时候自己当真是拿卫焰青没有办法，一腔暴力倾向无处发泄。
烦呀。
等进到房间时，卫稚鱼忍住发痒的拳头，先打开冰箱，找了瓶水吨吨吨喝下去压制住自己的冲动，她深呼一口气，“你到底要怎么做，才肯不生我的气？”
“这么说，你是在请求我的原谅？”
鱼鱼把瓶子捏扁，咬牙切齿：“是。”
卫焰青幽远地“唔”了一声，“我提任何要求都可以？”
“你问我，不就是希望我说可以？”
“你当真愿意为了江聿川，什么都肯做。”卫焰青倚着玄关，整张脸半明半昧，“那我的要求是…”
“稍等！”卫稚鱼摆手，极其严肃地摆明自己的底线，“不许控制我的饮食，不许没收任何食物，你敢断我的饭，让我饿肚子，我就打死你！”
卫焰青：“……”他当真是高估她的脑子了，就这点出息，是怎么给人当宿主的?
被打昏在密室的吱吱在梦中打了个喷嚏。
“我的要求么…”
卫焰青卖着关子，修长的指节有规律地敲着玄关拇指台面，偏头望着卫稚鱼，说，“刚才那个小孩死在我面前，我深深地忏悔啊，对一个小孩下手，我真该死。有那么一瞬间，我脑子里面跳出一个想法，我忽然就想……做个好人了，不想再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不杀人，不东躲西藏，你愿意教我做个好人么？”
“我一向认为，这世界寡淡，但是我突然想换种活法，我想之后和江聿川一起拯救苏城。然后，等这一切结束，我打算申请退役，找个两情相悦的姑娘，安稳深情地过着平凡普通人的日子，生几个像我的小孩，终此一生。”
卫焰青没说过这么恶心的话，也没做过这种向往未来的期冀表情，自己先被自己给恶寒了一把。
“只要你答应我，教我做一个好人，我会立刻放了江聿川。”
他垂下眸子，手搭在胸膛，那后面藏了一颗人工心脏，他轻笑一声，透露出几分脆弱的神伤，“从始至终，我也就只想做个普通人。”
时间久久地、久久地停滞。
卫焰青也有耐心，等着卫稚鱼的回应。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卫稚鱼内心是怎样的慌乱如麻…哦不，她是块石头，不会有什么自己的意识，此刻约莫正疯狂地连线那只兔子。
他方才走的时候，手下得太重，那只兔子还睡在密室里。
约莫那只兔子，不到明天天亮也不会醒过来。
他倒要看看没了方向感的一块石头，能做出什么回应来。
卫稚鱼得不到吱吱的任何反馈，只能根据自己的直觉，来判断卫焰青意欲何为。
【天道999:果然是反派，通过切段两人之间的联系，逐个鸡婆…额，不好意思，是击破！】
【卫焰青：我不喜欢别人夸我，别有下次。】
【天道：……】
果然是第一邪恶系统猫猫兔培养出来的系统，果然杀伤力极大！！！
卫稚鱼不说话，望着卫焰青，眸子明谧安静。
卫焰青极少被人用这般认真安静的眼神注视，极其不自在地敛下眸子。
卫稚鱼上前，垫脚，轻轻触摸他的额头，说，“没发烧。”
“呵，你是不是不想帮我，觉得像我这样坏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做一个好人，是么。”
他继续煽风点火，鸦睫颤颤，掩藏住城府极深的眸子。
鱼鱼轻轻握住自己的拳头。
卫焰青，他……他真的很可怜，即使他坏。
卫焰青其实也只是想耍耍她，看她犹豫不决的反应，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一块石头做不了什么决定，他真正应该花心思的，应该是那只兔子。
他装模作样将卫稚鱼揽入怀中，自暴自弃道，“没关系，像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教我做好人呢？”
“卫焰青。”卫稚鱼闭上眼睛，似乎做出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她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威胁说，“做好人很难的，你不好好学，我也要打死你。”
又是一段时间的安静。
卫焰青的情绪，是藏在袖子下，微微颤抖的手。
【卫焰青：是兔子醒了么？】
【天道999:没有，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卫焰青冷笑一声。
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
翌日清晨，卫焰青醒来后，敲了下卫稚鱼的房门，无人应声，他顿了几秒，径直开门进去。
她还在睡，睫毛轻颤，呼吸绵长，像个无辜精致的洋娃娃，不对外界设任何防备。
他站在卫稚鱼的床前，居高临下地俯瞰她恬静的睡颜。
由于习惯性对她温柔，他下意识放轻呼吸，生怕吵醒她。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分不清他的温柔，究竟是习惯使然，还是参杂了几分他并不想承认的心甘情愿。
晨起的光照泛着青色，透过薄纱窗帘，打在卫焰青的脸上，半明半昧，衬得他整个人冷气森然。
他蹲下，推醒卫稚鱼。
卫稚鱼慵懒地睁开一只眼睛，适应光亮后慢悠悠地睁开第二只眼睛，她换了个舒服的侧躺姿式，安静看着卫焰青。
卫稚鱼在方睡醒的时候，似乎对人并没有什么防备。但卫焰青却没有放下提防，与她对视。
卫稚鱼看着他，眨了下眼睛，过了一秒钟，又眨了下眼睛，惺忪的睡眼带着一丝丝的懵懂和茫然以及抑制不住的欢欣。
她扯过卫焰青的领子，往自己跟前一拽，“吧唧”一声亲在他精致的唇角。
如此一扯、一拉、一吧唧，行云流水。
卫焰青懵了。
【天道999:因为您是她的特级保护人，所以在没有完全清醒时，她会无法控制地对您产生类似于恋慕的情感，她并不是真心想占您便宜，请控制黑化度，不要因为她占您便宜愤怒，那并非她真意。】
【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
【天道999:……】癫公！语气这么重干什么！！知道就说知道，你生什么气！！！
卫焰青神色阴仄，没有任何喜怒情绪在眼眸中。
他耐心等待卫稚鱼恢复清醒，而后变换表情，说，“我答应你会放掉江聿川，你也要做到你承诺的事情，教我做一个好人。”
【天道999:宿主，很好，您的策略很对，看来对方对您的警惕降低，只是时间问题，这有利于进度的进展，果然这任务对您来说易如反掌。】
【卫焰青：她只是个傀儡，背后那只兔子才值得分布注意力，况且…她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不可掉以轻心，能在系统的指导下建立起青鱼安全区这样庞大的体系，她也绝非平庸之辈。】
卫稚鱼有一缕头发垂在床下，碰到他的手，他下意识捻了捻。
“今天的营救任务比较重，我先走了。”
卫稚鱼坐起身，望着步伐异常快，甚至有些仓惶，像在躲什么洪水猛兽，她微皱了下眉头，“卫焰青，你是怕了么?”
他顿住脚步，没有转身，等她下文。
“卫焰青，你别怕。”她看着他冰冷的背影，说，“做好人也有很多种，就像…花做花，世界上有千千万万朵花，玫瑰花，牡丹花，茉莉花，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小花。”
鱼鱼的声音很温柔。
“我也不太擅长做一个好人，可我会尽力。所以卫焰青，你别害怕。”
他嗯了一声，离开房间。
卫稚鱼总觉得有些异常，待她想要深究，脑海中突然传来吱吱的求救声音，她心道不好，立即下床打开密室。
吱吱扶着墙，艰难爬起来，耳朵上驾着的眼镜碎了个镜片。
鼻青脸肿，像个彩色的戴眼镜的猪头。
卫稚鱼愣了一两秒，没忍住，笑出声。
吱吱怀着一腔委屈，扑进主人香软的怀里，很没有出息地嘤嘤嘤大哭，简直声嘶力竭，“主人，反派无缘无故打我！！你说我犯错他打我，绝对没问题！！可是我这个研究员做得兢兢业业，他让我用小蓝的眼球做不道德的人体实验我做了！！让我给他找心源我也在努力找！！他差点要死了也是我救的他！！但是他还打我，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他根本不是人！！！呜呜呜主人，如果我说想换个反派，你会支持我么，卫焰青简直太坏了，他太坏了哇哇哇哇，这个世界坏人那么多，我们可以找别人当反派么呜呜呜……”
它泪眼朦胧，悄摸摸地瞅瞅主人。
主人为此筹谋了十几年，沉没成本太高了，它的请求太过无礼，饶是对它百求百应的温柔主人，也不会答应。
毕竟眼前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男人在两眼泪汪汪地偷看自己，鱼鱼有些，额，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卫稚鱼轻轻叹声气，“吱吱，你昏迷期间，我的那段记忆，需要你读阅。”
吱吱茫然地“啊”了一声，边查探记忆边凶恶说道，“主人，是不是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看我不揍死那个混…”
“蛋”字还没有说出口，吱吱愣住。
卫稚鱼踮起脚尖，碰碰身前这个研究员兔子的头，笑意盈盈，“看完了？刚好，我也答应他，教他做一个好人。刚好，吱吱，正要和你说，等你攒够能量后，我们换个坏人去攻略。”
或许，她一直以来对待卫焰青的方法就是错的。
如果没有她的干预，没有那些悲惨的过去，他或许没有现在这般极端和疯狂。
她其实，对他有悔。
下次的话，不要找一个本可以成为平凡人的人去塑造反派了，还是找一个本身就很坏的人，然后把那个人变强吧。
“可是主人，他连心都是假的，你真的相信这样一个人说的话么？”
“如果他没骗我，那很好；他骗我，其实我也未必在意。”
“可是主人，你也努力了这么多年啊……”吱吱为主人感到委屈，这么多年，是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
“我不会让沉没成本决定我以后做什么。”鱼鱼碰碰兔子通红的脸颊，语气温柔且坚定，“这世上，甚至生死，都未必是天定。”
吱吱重重地嗯了一声，“主人，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卫稚鱼拭去吱吱脸上的眼泪，噗嗤一笑，极其认真地说，“出息，哭什么，吱吱，你是个雄性，要对自己的蛋蛋负责任的。 ”
由于27号凌晨上千字榜，26号和27号的更新将合并为一个万字大章，于27号晚11点后发布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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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想死，又想去巴黎。”
——《包法利夫人》
今天写这一章节的卫焰青时，忽然想起这句话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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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小花自闭第二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