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姐，请随奴才出宫。”初一单膝跪地抱拳。
谢沁箫右腿向前跨步，稳稳地扎着弓步，借身体旋转之势，手中唐横刀随即翻转，刀刃反向向上扬起一道凌厉的弧线。
她收刀入鞘，轻声问： “怎么了？”
“大人的皮肉开始溃烂，奴才恳请谢小姐出宫救治。”
“楚次辅病了找御医便是，找本宫的未婚妻做甚？”
“殿下安康。”众人纷纷行礼。
谢沁箫慢了半拍，跟着行礼，“太子安康。”
“大人此次是万不得已，眼下唯有谢小姐有回春妙术能解此困局。”初言躬身抱拳。
“请殿下恩准。”
“不准。”
衣摆拂过，他揽过谢沁箫的腰肢，笑意吟吟，“阿萧，会遭闲话的。你别去。”
谢沁箫脚步挪动，上身扭动着，试图躲开。奈何慕青朝力道太大，她挣脱不开。
“殿下，楚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去的话，岂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他低头搓捻着谢沁箫垂在肩侧的一缕发丝，“哼！若不是他，本宫也不至于……”笑容逐渐加深。
“啊？”谢沁箫好奇，怎么不继续说完？
“本宫说了，不许。”慕青朝弯着脖颈，动作迟缓地转过脸，目光如炬般直直锁定初言。
“你走吧。”
“奴才告退。”
“阿箫，你就好好待在承恩殿，不要乱跑。”他松开揽着腰的手掌，面容严肃冷淡。
“好吧。”
谢沁箫等人走了，就要出宫去看看楚生笙。结果连门槛都没跨过去就被拦下了。
不是吧，人走就走呗，怎么还留四个侍卫轮流换班？又关她，合着她就是唐僧肉呗？
“星月，你试试能不能出去。”谢沁箫拉着星月悄声问她。
“谢小姐，奴婢是您的贴身宫女，自然是出不去的。”
“麻烦你拿着这封信出去试试吧。出得去的话，你把它寄给楚府。”
果真如星月所讲，她也出不去，一样没跨过门槛就被拦下。
楚生笙权倾一方，身边向来不乏能人志士主动归附，他应当会很快得到救治，她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青朝这孩子将谢家姑娘禁了足，你自个儿去找谢二便是，找朕做甚？”皇帝慕山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君臣有别，臣本就与太子不和。” 楚生笙端坐于椅，修长手臂随意搭在金丝楠木木桌上，“贸然找人，殿下极有可能拉拢朝中势力一同弹劾于我。”
皇帝屈腿发力，朝着楚生笙小腿踹去， “你这臭小子还知道要稳住官位。”
“云飞，去把谢二找来。”
这中常侍刚到，慕朝青得到消息紧随其后，“云常侍。”
“太子殿下。”
“父皇召见阿箫有何事？”太子靠近询问。
“奴才也不知。”
太子面露愠色，而后大步进了承恩殿，云飞则跟随其后。
“阿箫，父皇要见你。”
“哦，”谢沁箫绕过屏风，“现在去？”
“嗯，走吧。”
“父皇。”
“参见陛下。”谢沁箫动作不协调地行礼，姿态显得极不规整。
“殿下。” 楚生笙起身，双手交叠，朝着前方平稳推出。
“都坐着吧。”
“是。”谢沁箫看太子和皇帝坐在首位，楚生笙坐在左边，她才敢跟着坐在楚生笙右侧。
“青朝，谢二小姐可是犯了错，你要将她禁足？”
“阿箫不懂宫中礼仪规矩，儿臣担心她闯了货被父皇怪罪。”
阿箫阿箫的，喊得她跟他很亲近似的。
“嗯。”
“不是父皇要见阿箫吧。”太子目光投向楚生笙，语气直白。
“楚次辅不必藏掖，有话但说无妨。
“臣病气缠身，特来向谢小姐求一良方。”
“哦？阿箫何时学了医术？”
“楚次辅怕是找错人了。”
“阿笙怎么不去太医院瞧瞧？”皇帝侧目而视。
“眼下只有谢小姐懂得此病。”
“莫不是相思病？”
“父皇！阿箫既然是儿臣的妾室，岂能容他人肖想？”太子拍案而起。
皇帝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青朝，你忘了，朕还未写拟圣旨，自然算不得。
“陛下，臣当真对谢小姐无意。”
“你说了不作数。谢家姑娘，你看阿笙如何？”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谢沁箫环绕，外界的声音都被尽数隔绝在外。而她正沉醉于茶香之中，感受着那茶水在口中漫延的清甜。
“谢小姐，谢小姐，陛下问您话呐。”身后的星月弯腰低唤。
她赶紧放下茶杯，正襟危坐，“啊？”
“朕问你，你觉得楚生笙这个人怎么样？”
她老实回答：“挺好的！武艺高强——为人正直善良、乐于助人。”
因为紧张，脑子里自动蹦出几个从小就滚瓜烂熟的词来，丝毫不觉得违和。楚生笙救了她，不就是善良正直的表现嘛。
“他做你的夫婿如何？”皇帝抚着下颚的胡须，笑道。
谢沁箫习惯性的点头，“好的。”
楚生笙不禁侧头将目光落向谢沁箫。
慕青朝在一旁脸都黑了，“不可！父皇，这侧妃之位的人已选定，若改为他人之妻，儿臣岂不是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如若不是你闹着吵着，朕怎会草率办了那定亲宴。朕老了，也糊涂了。”
“您满心都是楚生笙，对楚生笙百般偏袒，对儿臣多年来的刻苦用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不过是个出身寒微的人，凭什么？”
皇帝手肘抵在桌面上，扶额叹息，神情满是怅惘：“朕并非视而不见，只是盼着你能早日有能力坐上皇位。”
“朕一心为你筹谋，盼的是你能树立千古标杆、垂范后世。待朕百年后，阿笙自会尽心竭力辅佐，助你登上明君之位，留名青史。”
谢沁箫都还没缓过神来，就被迫吃了皇位继承权的瓜，她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这些真的是她可以听的吗？
“可儿臣现在就想让阿箫陪在儿臣的身边，为什么连我要的人也要给他楚生笙！”慕青朝声嘶力竭间，怒目而视地盯着楚生笙，伸出手指狠狠指向对方。
她又不是什么物品，还给不给的，说话真没水准，劣质男。
身为当事人的谢沁箫强压下内心兴奋吃瓜的情绪，转头向被告看去，却见对方神色平静如水，正淡然回望向太子。
“可是……殿下，”谢沁箫斟酌着用词，“我……民女就要当他的妻。”
别看她呆，反应迟钝，可她还真考虑过，在太子和次辅两个人之间选一个，还是次辅好点。
这深宫大院的暗流涌动不适合她，而且每天都要过得战战兢兢太压抑了。
更何况她在楚府待了近半年时间，对周遭环境和府内人物有一定了解。偶尔也能听见府里人提起楚生笙。他会利用休沐的时间去巡查，维护正义。
不仅会挺身而出为受欺凌的百姓撑腰，撞见街头小偷，即刻出手擒拿；面对积压的冤假错案，也会不辞辛劳，全力为受害者讨回公道。
这样仔细一想，楚生笙分明就是百姓心中的好官典范。
“谢沁箫！你当定亲宴是什么了？”慕青朝怒气值明显飙升。
“陛下既愿赐民女重新抉择之良机，想必早已深思熟虑。”谢沁箫站起身来。
那也奇怪，非得让她选个人嫁，就不能放她自由吗？
“青朝，与谢家结亲并非良善之选。你休要胡闹了！”
黑靴半旋，慕青朝急切地想要拉住谢沁箫，可皇帝抢先一步拽住他垂在右边的手腕，让他无法如愿。
死寂般的沉默笼罩全场。
“臣告退。”
“民女告退。”谢沁箫瞧见楚生笙动作，谢沁箫哪里还坐得住？赶忙从檀木椅上站起身来。
“不去收拾行李？”楚生笙走在前边，头也不回，难得好心提醒她。
“那一路？别丢下我。”她可不想皇帝反悔，又来搞个禁足
“星月，麻烦你带一下路。”
“楚大人，我能继续住您府上吗？”她胡乱叠着衣服，头朝屏风外大声问着。
楚生笙抱臂站得笔直，“不可。”
“为啥？”她抱着包袱绕过屏风。
“成亲之前便同住一屋檐下，有损你的名节。”房檐将耀眼的阳光阻隔，楚生笙静立在檐下阴影中，眸色清冷无波。
那一瞬间，酥麻的感觉在谢沁箫的心脏处蔓延。
“可是……我和太子也在同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斑驳的地面上。
“自先朝便有的惯例，宫规学习本应在宫中专人传授宫规，此番殿下为何没安排教习之人，个中缘由我也无从知晓。”
“我不想回谢府。”
对于她内心所想，楚生笙既不关心也无意追问，在他看来，她成为他的妻，不过是皇帝为遏制首辅势力，强行促成的结合。
“我无路可走，可以继续在你府中做工吗？”
“再次之前，我会去易容店买个新面皮子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嗯。”
“太谢谢你了。”
楚生笙抬手卷起长袖，露出绷带紧紧缠住的臂膀。他拿起剪子挑起一端缠绕的绷带，从头剪到尾，层层叠叠的绷带伴着捣碎的药草散落在案几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