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临仙门弟子的支持，那道士将自己的包裹打开，里面放着许多闪烁着寒芒的古怪武器，他将其中一个带着长长的链子的铁环拿了出来。

那铁环的内部布满细细麻麻的尖刺，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道士说：“抓到鲛人之后，它们会拼命逃跑，将这个铁环锁在它们尾巴的位置，那里是它们的命门，被锁住之后就不能动弹了，然后把恶鲛带回来，交给孩子的父母处置！”

那铁环内部锈迹斑斑，看上去已经使用多次。

临仙门弟子中有人小声道：“这样的兵器对付鲛人，是不是过分残忍了？”

难以想象他们将鲛人锁住并且拉回来的场景。

道士却愤怒道：“你同情恶鲛的时候，没有想过那些被恶鲛吃掉的孩子有多么无辜吗？！”

临仙门弟子沉默了，这样的问题，他们回答不了。

沈木心却觉得不对劲儿，暗中拉了晏折一把。

晏折会意，与他悄悄走出了酒馆。

酒馆外的墙角处，沈木心拉着晏折低声道：“我觉得不太对劲儿。”

他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咱们来的时候，这道士还没有来，他说他是听了村民的委托来找孩子的……事先应该不知道抓孩子的是鲛人吧？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专门用来对付鲛人的兵器？”

晏折却道：“刚才小芳的母亲说天杀的鲛人，证明这个村子已经被恶鲛纠缠许久，道士提前听说，准备妥当，也不是不可能。”

他说着，微微一顿：“你不知道鲛人的故事吗？”

“什么？”沈木心愕然抬头：“鲛人……什么？”

晏折道：“百年前，九州大陆的沿海一带常有恶鲛出没，它们喜食人肉，经常将在海边玩耍的孩子抓走分食，那时候九州大陆还沉浸在战火中，没有人顾得上沿海的渔民的生计，是临仙门出手，联和雁回山上大大小小数十个门派一起，去海边整治鲛人……鲛人与人族之间积怨已久，他们下手极狠，那趟行动之后，鲛人几乎灭门……直到现在，也没再听说过鲛人出没的消息。”

沈木心惊得眼眸都大了一圈：“怎么可能，鲛人怎么可能真的吃人……”

晏折却是皱了眉。

他忽然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再次郑重地问沈木心：“鲛人吃人，你不知道？”

沈木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晏折顿住了。

沈木心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是什么事情，连世界的创造者都不知道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九州一直流传着的关于临仙门的英雄事迹，是……假的。

鲛人吃人，是假的。

沈木心却是陷入了怀疑人生。

他真不记得自己写过鲛人吃人的这种设定，现世中，他是个人鱼爱好者，喜欢这种美丽又危险的海洋生物，西方的人鱼也好，东方的鲛人也好，都是他喜欢的东西。

他怎么可能把鲛人设定成吃人甚至专吃小孩的极恶角色。

如果只是沈鹤书的幻境中是这样的就算了，晏折说得可是九州上人尽皆知的事情。

不可能，绝不可能。

沈木心拉着晏折就往回走，他要弄清楚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再次回到酒馆，那带头的道士却已经分配完了任务，看到沈木心与晏折离席现在才回来，十分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随意找两个人跟着吧，我们要出发去寻找鲛人的巢穴了。”

沈木心什么也没说，就跟在了队伍的末尾。

都是同门弟子，其他人对事情的发展也不是很确定，见沈木心被道士瞪了，都上来安慰：“我们先跟着他们走吧，也不知道掌门这个幻境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群人从村子出发，往海边去寻找鲛人的巢穴。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明月高悬，清澈的月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中，却是一派肃穆萧杀。

沈木心他们找了很久，最终来到了一片悬崖边，此时也已经深了，大家都困顿不已，有人提议：“要不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明日再出来寻找？”

话音刚落，忽然被一声惊呼打断了：“那是什么？”

众人侧头看去，却见月光下的一片沙土中有异样的亮光闪过。

沈木心走上前去，却见半片流光溢彩的鳞片埋在土中，他伸手将鳞片拿起来。

这鳞片大概有他半个手掌那么大，是淡蓝色的，在月光下反射的五彩的光芒，宛如珍宝。

其他人也凑了上去，好奇道：“这就是鲛人的鳞片吗？自从百年前鲛人被灭，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了，我也只是在古籍中看到过鲛人的图。”

“听说他们人身鱼尾，每一个都是容颜绝色……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专门吃小孩呢。”

沈木心一阵默然，他悄悄挪动手指，将鳞片边缘的一抹血色隐藏了起来。

有人道：“鲛人会在这里留下鳞片，应该就在附近吧？我们分头找找。”

众人点头，约好了两刻钟后原地聚头，然后就四下分散去找了。

沈木心这边除了晏折还跟着一个临仙门的弟子，三人绕着这块悬崖找了许久，那名临仙门弟子忽然惊呼一声：“我找到了。”

沈木心忙走了过去，却见他趴在悬崖顶上，指着下头的万顷波涛道：“这底下有个洞，我刚才看到一只鲛人钻进去了。”

难怪他们找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他们是站在岸边悬崖上的，悬崖的断壁对着大海，正好是他们的视觉盲区。

沈木心道：“我们下去看看。”

他们从旁边的小路绕到悬崖下面，便看到了悬崖下的一个洞穴，那洞穴很深，沈木心点起火把走了进去，里面的场景却让他心中一颤。

却见不大的洞穴内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鲛人，他们有男有女，但大部分都是老人跟孩子，身上多数都有伤，血迹早都凝固发黑，甚至有不少小鲛人的尾部被利器切断，伤口已经溃烂**，隐隐白骨从伤口处露出来。

他们挤在角落里，眼神戒备警惕中，还怀有一丝恐惧。

那一瞬间，沈木心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

他惊得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便迅速折身退出了洞穴。

洞穴外头，晏折和另外一个临仙门弟子还在等着。

沈木心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一句嘹亮的喊声就从他们头顶响起：“我刚才看到了，他们就在这悬崖底下！”

沈木心抬头看去，却见海边悬崖上亮起无数火光，有人御剑从崖顶飞了下来，为首地正是那带头的道士。

他冲着同伴大吼一声：“杀恶鲛，取鲛丹，动手！”

那些人疯了一般涌向崖底的洞穴，片刻后，惨叫声从洞穴深处传来，掺杂着孩童的哭喊声，令人心惊。

沈木心的身体却被定住，不能动弹，他看旁边的晏折和另外一名同伴，也和他一样。

这大概就是要被迫他们“观赏”的部分了，这个幻境狰狞的面容逐渐显露出来。

沈木心难以相信当年的临仙门也参与了这场绞杀，面前这些修炼之士总是指责鲛人食人，可对着鲛人族孩童下手的他们，又与他们口中的恶鲛有何区别？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洞穴中的声音逐渐消失了，沈木心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他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消失，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

还好晏折扶了他一把。

沈木心抬头看向晏折，眼中是罕见的动摇：“师弟……要是……要是……”

他欲言又止了好几遍，终究是没能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晏折却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随心即可。”

沈木心咬紧了下唇。

而这时，其他前来幻境历练的临仙门弟子也到了，看到洞穴里头的一片狼藉，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复杂的。

道士从洞穴中走了出来，冲着在场的临仙门弟子扔了一个包袱，包袱上血迹斑斑，里头的东西沉甸甸的。

却听道士说：“这是鲛人丹，可以辅助你们修炼，看在你们帮忙找人的份儿上，分给你们了，鲛人的洞穴不止这一处，继续去找，谁找到洞穴，鲛人丹就可以分给谁，你们也可以自己动手除去鲛人。”

沈木心看着那个包袱，心中却在拼命摇头，他不是，他没有，他没想帮他们找人。

道士带着他的同伴御剑离开了，留下的都是临仙门的人，晏折捡起地上的火把走进了那个山洞，片刻后，他伴着火光走了出来。

他将鲛人洞中的残尸一把火烧了。

出来的时候，晏折依旧面无表情，他对洞内血腥的场景丝毫不为所动，眼神也越发冷凝起来。

但沈木心却能感觉到他心底隐约的怒气。

沈木心没跟他搭话，而是转头看向临仙门的其他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面色严肃，众人都有些害怕，但人群中捧着包袱那人却颤颤巍巍道：“沈师兄……我、我的分……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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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穿书三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