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解开我身体的封印。”
踩碎了那饿鬼的头颅后,晏折站着一动不动,他并没有像那饿鬼说的一样发疯,只是在同自己身体内的靡仇对话。
重生一世,他换了一具全新的身体,属于前世的一切都被他封印在了靡仇的灵魂中,包括他那曾经独步天下的修为和魔气。
却不想,靡仇居然私自解开了封印。
这样一来,他身上的魔气再也遮掩不住,他也不能再回到临仙门了。
解开封印的瞬间,晏折想的就是这个。
他不能再回到临仙门了。
临仙门是天下第一仙门,是名门正派,不会接受一个充斥着魔气的弟子。
“你打不过它,我不动手你就要死了。”靡仇淡淡道:“跟他在一起,就那么重要吗?让你不顾性命,也不愿意放开封印。”
晏折这一辈子做过的所有事情中,封印自己是靡仇最不能理解的。
晏折却没有回答靡仇。
……
而另外一边,沈木心眼睁睁看着晏折踩碎了饿鬼的头颅。
但饿鬼说过的话还回荡在空中。
他紧张又忐忑地等着晏折靠近,身后的叶锡元已经开始发抖了,他拉了沈木心好几次,沈木心都一动不动,又不能自己离开,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而晏折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来到了沈木心的面前,用那双赤红的眸子看着他,问他:“你怕我吗?”
沈木心顿了一下,他没回答晏折的话,反倒是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叶锡元,十分冷静道:“那饿鬼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师弟受伤了,他不是魔。”
叶锡元愕然睁大眼睛,他看着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沈木心,又看看魔气明显还没有收回的晏折,颤抖了两下,道:“沈师兄,你……”
沈木心一把抓住了晏折的手腕,他能感觉到晏折的手很平静,他没有入魔,也没有被吞噬神智。
至于那些魔气……沈木心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将晏折的情况遮掩过去。
可叶锡元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看不出晏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此时晏折身上的魔气逐渐消退,但他还是咽了一口唾沫,对沈木心道:“沈师兄,你跟我回临仙门吧。”
他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峰主,让峰主告诉掌门。
沈木心瞳孔一缩,他最不想见到的事情还是出现了,这一幕被叶锡元看到,他一定会回去告诉翟知仲的。
按照翟知仲的那个性格……
叶锡元没再跟沈木心说话,转头走了。
晏折身上的魔气逐渐收拢,赤红色的眸子也恢复了正常。
这荒郊野岭中,只剩下了晏折与沈木心两人。
“呱呱——”
聒噪的乌鸦从头顶飞过,带来难听的叫声,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凝重,沈木心不开口,晏折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没有为自己解释,只是静静等待着沈木心的反应。
沉默了好久好久之后,沈木心才下定决心般道:“你先不要回去,这件事情,我帮你解释。”
晏折默了一会儿,问:“他什么都看到了,你怎么解释?”
沈木心犹豫着道:“就说、就说是被那只饿鬼害的,他看走了眼,我不相信师父跟外公不信我!更何况,你不回去,他们谁也不敢断定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大不了、大不了我去求我父亲,提前送你回南郅去!”
只要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晏折就不会陷入前世的窘境中,等日后他有了能力保护自己,再曝露,也没有人能伤害他了。
沈木心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愚蠢很天真,可真正认识过晏折,与他一同生活过之后,他再也不忍心让晏折陷入前世那般境地中了。
他不舍得了。
那是他一手塑造出来的主角,光是存在,便已经是他心头挚爱了。
沈木心像是这一瞬才看清自己的心,他猛然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转身对晏折道:“我会保护你的!”
却不想,竟然一头撞进了晏折的怀中。
他的怀里又温暖又冰凉,炙热滚烫,却又拒人千里。
“我知道了。”
他听到晏折这么说,人微微一愣,下一秒,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晏折只留下这四个字,就走了。
……
临仙门,天璇峰。
举行完了弟子大会之后,有许多弟子有所感悟,都请命下山去了。
天璇峰一下子少了许多人,安静了不少。
几个在天璇峰教授课业的长老都闲了下来,他们又不能离开天璇峰,便找了几个人蹲在天璇峰的长老堂打牌。
公羊石最是看不惯这作风,但又不能阻止他们惹得大家不高兴,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地跑到玉衡峰去找玉衡峰主下棋,谁知正好遇到沈旧书来偷鹤。
新仇旧怨爆发,两个人就跑道外头去打架了。
整个临仙门上下弥漫着一股子“颓废,瘫软,不想努力”的气氛,感觉弟子大会之后,所有人都懒了许多。
就在这种颓废瘫软的气氛中,一道飞剑从山门下嗖得飞了上来,打破了这松散的气氛。
那人直接落在了长老堂门口,刚一落地,便大声呼喊道:“公羊长老在吗?弟子叶锡元有要事禀报!”
一听这话,长老堂内打牌的长老们连忙将纸牌收了起来——平日他们在弟子面前都是十足十的严肃,要是被发现自己在打牌,那还得了,威严都么得了。
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收拾牌局,秋止柔无奈地站了起来,道:“我出去看看吧。”
她走出长老堂,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个陌生的弟子,身上穿着红白相间的弟子服,应当是天枢峰的人。
临仙门偌大,光是峰就有七个,上上下下几千人,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秋止柔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有什么事?慢慢说来。”
那弟子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扬声道:“霜月白峰下弟子晏折入魔了!”
“什么?”秋止柔脸上笑意一滞,她错愕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子:“造谣同门,你可知会受到什么处罚?”
叶锡元却是跪在地上,坚持道:“弟子亲眼所见,不是造谣!”
秋止柔愕然看着面前表情坚定的弟子,脑中想过无数事情,最终,全都归于漠然,她挥挥手,道:“这件事情还需调查,你先回去吧。”
“秋长老,我们不派人去看看吗?”叶锡元紧张道:“万一他伤了人怎么办?”
“回去!”秋止柔满心凌乱,哪里顾得上面前的弟子,听到对方一再发问,再也不耐烦了,厉声呵斥了一句,便召唤出了飞剑,往霜月白的方向飞去。
叶锡元自然也看见了。
先前沈木心的态度已经叫他心惊,却没想到他连夜赶回临仙门回报,秋长老竟然不想着清理门户,而是第一时间去霜月白给他们的师父报信儿。
叶锡元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索性直起身来,往天枢峰飞去!
天璇峰的人不管这档子事儿,那他就把这件事情告诉峰主,峰主一定不会不管的!
秋止柔如叶锡元所料,直接上了霜月白,别人都不知道沈旧书平常躲在什么地方,若不是收了一对徒弟,他都要被临仙门给遗忘了。
但是秋止柔却知道,他喜欢坐在霜月白深处的一个冰洞中,那冰洞是以前沈月霜居住的地方,洞口有一汪深潭,沈月霜出生前,沈鹤书也喜欢往那边跑。
但沈月霜去世后,沈鹤书就再也不去霜月白了,反而换成沈旧书天天躲在里面。
秋止柔到的时候,果然看到了沈旧书,他已经喝醉了,就随意地歪倒在冰潭旁边,一只脚还伸进了潭水中。
霜月白上的冰潭与普通的水不一样,温度极低,他这只脚伸进去,不仅衣服被浸湿,甚至还结了许多霜花儿。
这也就是身负修为,若是普通人,早就冻死了。
看到这一幕的秋止柔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揉捏了起来,她咬了咬下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维持住脸上的平静,朝着沈旧书走去。
沈旧书却是一下子就醒了,他满身酒气,似乎还未完全醒酒,醉意朦胧地看着秋止柔:“小丫头,你怎么来了?”
沈旧书看着年轻,却跟沈鹤书同龄,比秋止柔大了二十岁。
看他这幅模样,秋止柔心痛极了,她一言不发走到沈旧书面前,蹲下身子,将他那只已经被冻麻了的脚从潭水中拎出来,低声道:“你喜欢玉衡峰上的仙鹤,为何不跟你徒弟一起搬去玉衡峰,霜月白这么冷,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在这上面一住就是十几年。”
“哈哈哈哈。”沈旧书却是大笑了起来,道:“丫头你可真是好心,叫我去玉衡峰,就不怕我跟我徒弟一起,把你们玉衡峰上的仙鹤都吃光了吗?”
秋止柔知他是故意转移话题,抿了唇不肯说话。
沈旧书却知道她是有事才会来的,坐直了身子:“来找我什么事儿?”
难过与不甘也只是短短一瞬,秋止柔很快恢复了平静,她站起身,将叶锡元所说的事情告诉了沈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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