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的小溪边,沈木心苦口婆心地劝道:“师弟,你现在还不能跟我回去,要是跟我回去的话,我父皇肯定会把你留下的,皇宫内的氛围太不好了,不适合你这种话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师弟还是先跟着师父走吧,等时机合适,我会叫你回来的。”
晏折皱眉道:“时机合适?什么时机才算是合适?等到我二十岁及冠,才算是合适吗?”
被一语戳破想法的沈木心瞬间呆住,他怎么说?总不能点头吧?那不就是明说了自己想把他送回南郅国吗?
不管他多么有苦衷,这个结论也太伤人了。
沈木心只好支吾起来:“这、这不是……大家都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吗?你忽然跟我回去,像什么样子……再说、再说临仙门那边的事情还没结束,你我迟早都是要回去的,等回头在那边再碰面也可以啊。”
晏折冷硬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现在就挺合适的。”
沈木心:“……”
气,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沈木心生气地抬头,正撞上晏折冷静的眼眸,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冷冽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有的秘密。
沈木心一下就心虚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偏偏这时,晏折又道:“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回去。”
沈木心:“……”
被说中了怎么办。
沈木心手足无措,只好开始耍赖,他板下脸来,冷冷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想让你跟着,你现在回去不合适,还是在外面跟着师父吧!”
说完,沈木心便转头,自顾自往前走去。
晏折站在后头没动,沈木心有些忐忑,但刚做出这样强硬的姿态,他又不敢回头去看,只能又怂又装地继续往前走。
表现得很干脆,但步子迈得那叫一个犹豫。
走了半天,还没走出去几米,就听到后头晏折冷冷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你的想法吗?”
沈木心听得心里一突突,为什么晏折有股子要跟他恩断义绝的意思?可狠话都已经放出去了,现在也收不回来了。
沈木心只能硬着头皮道:“等时机成熟了,我回来找你的。”
说完,就加快了脚步,往丛林深处去了。
晏折到底是没跟上。
……
沈木心走了,晏折一个人从树林中出来,在外面等着的沈旧书见只有晏折一个人,他脸色又十分差,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小心问道:“木心走了?”
晏折“恩”了一声,头也不抬道:“我去找他。”
说完,就往沈木心离开的方向掠去。
有一次被丢下的沈旧书:“……”
他是不是可以回临仙门了?
晏折虽然说是去找沈木心,但既然沈木心发了脾气,他也没有强行一定要跟他一起回营地,只是远远地跟在了沈木心身后,准备暗中跟着他。
……
另外一边的云昭营地却是大乱。
几名皇子一同进入猎场狩猎,天黑之前,所有人都回来了,只剩下大皇子沈木心和三皇子云景浩没有回来,众人担心不已,一开始云扬天还说两人只是贪玩忘了时间,不用过分担心。
但天黑之后,仍旧不见两个人的身影,云扬天也慌了,立刻派出人手去寻找。
可是将整个猎场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有发现两人的踪影,一夜就这么兵荒马乱地过去了。
就在大家惶恐不已,害怕云扬天降罪的时候,云景浩自己回来了。
他说他为了追逐老虎跟自己的随从走丢了,路上碰到沈木心,沈木心为了赢得跟他的赌注,将他打落马去,他跌进了一个山洞中,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自己试探着从猎场内走出来的,路上碰到搜寻他的人马,才顺利抵达营地。
朝臣对他的说法都是半信半疑,有人质疑道:“三皇子殿下,既然您昨日看到过大皇子,那大皇子朝什么方向去了?因何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云景浩身上都是擦伤,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十分虚弱,对着满屋子的朝臣道:“大人,我也不知道我皇兄去了什么地方,他将我打落马下之后,我就昏迷过去了,我只记得我落马之前,他追着那老虎往猎场深处去了。”
云景浩的母妃坐在旁边,暗自垂泪,一句话也不说。
倒是旁边的伴读道:“来春蒐之前,大殿下就与三殿下立下了赌约,为了赢,做出这种事来也不奇怪,再加上大殿下在仙门修炼,也许是没太把猎场看在眼中,才放肆地往深处去了吧,只是眼下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麻烦,才耽误了。”
他这话一出,旁边有不少皇子都附和道:“是啊是啊,他与三皇兄赌注那回事,我们也知道。”
“就是为了赢不择手段吧,却没想到自己根本对付不了那老虎,反倒是被老虎困住了。”
“都已经一天一夜了,还不知道活着没……”
几个皇子都是半大孩子,童言无忌,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在场的大臣们却都是大人了。
大殿下虽然没有母妃,但背后却有一整个临仙门给他撑腰,再加上皇帝对他的偏爱,若真的在猎场中丧命……后果不堪设想。
可正如三殿下所说,是他自己急功近利深入丛林才导致眼下这般局势的,如何怪得了别人?
就在一屋子人各怀心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声通报道:“报——大殿下回来了!大殿下回来了!”
这声音一响,众人纷纷错愕转头,往门口看去,唯独最里面的云景浩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一句“不可能”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旁边一直不声不响地徐贵妃却是狠狠掐了云景浩一把,疼痛让他一咧嘴,把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而片刻后,云景浩也反应过来了,假装虚弱地挣扎着坐了起来,道:“皇兄回来了?快扶我出去看看,他受伤没?”
见状,旁边的伴读和其他小皇子立刻道:“三殿下身体有恙,还是在床上静养吧。”
“是啊皇兄,大皇兄那么害你,你还担心他,你未免也太善良了吧!”
尽管如此,云景浩还是挣扎着走出了房门,一来他要在众人面前营造受害者的形象,二来是真的奇怪,沈木心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分明让人在猎场深处布置了传送大阵,可以将他传送出猎场,还在他的衣服上放了那只陆吾母虎的孩子的遗体,按照陆吾记仇的性格,必定会将他碎尸万段的。
就算他一时死不了,那陆吾也绝不会让他回来,他到底是怎么摆脱陆吾的?
这一屋子的人,云景浩假装受伤虚弱,旁边的大臣们一路劝他说他伤势太重,应该在屋内休息,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了房子,迎面撞上了自己走回来,连个随从都没有,孤孤单单的沈木心。
“受伤严重”的云景浩穿着干净的衣服,脸上白白净净,气色红润地被一群人簇拥着。
“害了云景浩又自己回到营地”的沈木心一身破烂,胸前和身后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尤其是右手手臂,整个儿都被血浸湿,这会儿还往下滴滴答答地滴着血水。
可偏偏他本人丝毫不将自己一身狼狈放在心上,脸上带着无数细小伤口,却还满脸笑容,对身边赶来帮自己检查身体的御医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云景浩:“……”
劝云景浩的那群大臣:“……”
这强烈的视觉对比实在是太有冲击性了,一时之间,云景浩也好,大臣们也好,都不好意思说云景浩受伤太重了。
看着沈木心这一身打扮,仿佛从血池中捞出来的,谁还敢说自己受伤重?
正巧这时,云扬天急匆匆从远处赶来,看到沈木心满身狼藉,眼中的心疼遮掩不住,立刻上前,关切道:“心儿,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哪里受伤了,御医呢,快,帮他诊治!”
沈木心吃了灵丹,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一些皮外伤还没完全好,看到云扬天那个架势就有点害怕,怕他过来握住自己的手臂,于是护着手肘后退了一步,道:“父皇,我已经没事了,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云扬天见他闪躲,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但他没说什么,表情渐渐平静,但语气依旧关切:“既然这样,就先回去休息吧,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沈木心点头,转身就要走。
旁边的云景浩不干了。
他设计了那么周密的计划,怎么就被沈木心轻而易举地破了。
看着沈木心转身准备离开,云景浩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追问道:“等一下皇兄!”
沈木心停下来,转头看向他。
触及到沈木心平静温和的目光,云景浩反而心虚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就算是叫住沈木心,也问不出什么,支吾了半天,问了一句:“皇兄满身是血,可是……可是遭遇了什么猛兽?”
沈木心一愣,随即笑了,笑容温暖,犹如春暖花开:“没有,只是些小事,多谢担心。”
说完,转身而去。
他那一笑刺得云景浩双目发痛,于他看来,这一笑无异于是直白的嘲笑。
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将苦水往肚中咽。
而这一笑落入别人眼中,又有了别样的解读,寂静的门口,有一个年纪尚幼不太懂事的小皇子小声道:“大皇兄长得好好看锕”
其他大臣一阵默然,饶是他们一直对沈木心存有偏见,见到这样的大殿下,也不由说一句,少年好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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