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回不了联邦军了，”江须回来，怏怏地坐在座位上，揉着额头，好像在想事情，说的磕磕绊绊，“我去下星系，你去吗？”

“都行。”利维看了她一眼，这么说着。他其实很想问帝国这些天江须的情况，但是看她这样子，还是作罢。

驾驶舱一阵沉默，过了一会，江须突然拍了拍他：“抱歉，你应该是叫利维，对不住，连累你了。”

“不过你放心，你体内的芯片已经没有作用了，我给它动了些手脚。”

是在说前天的那个颈边的贴片。

利维看着江须随便擦了擦的脸，金发的尾部还染着血红。银盔是不会流血的，只有人类会。这些是江须的血。

他勾了勾唇，笑道：“下星系的干女儿，我觉得有你这样的后台，并不是一件坏事。”

“更何况上下星系不分家，在哪都是为了联邦。”利维转过头，看似随意道。

江须笑笑，接着意识变得模糊，陷入了昏睡。

之前在帝国，她怕脑内的系统能被那些非人的东西察觉到，就把系统派去了空间旅游，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它回来听见脑子成了嗡嗡怪会不会吓死。

……

她在恼人的心悸中醒来，不动声色地喘着气，脑鸣在持续放大，利维和她说的大部分话都没有听清，只是从只言片语中猜测，他们快到联邦星域了。

“额……等一下，去莱克宁。”江须的发音并不准确，利维猜到了，向第六星系驶去，接着友好“敲门”。

在莱克宁周边的军队将他们带进来，叫来负责人，他们运气很好，是成嘉瑞和赫萝德。

江须当时在大厅里困得不行又睡不着，只好反趴在椅子上闭着眼假寐，利维和他们打得照面，然后被赫萝德兜头兜脸骂了一顿。

“我靠！你不是利维嘛！你踏马怎么在这，我们最——你怎么还活着呢？！”赫萝德愤怒的声音没有刺激到利维，但是刺激到了江须。

她懵逼地抬起头：“最？你在说我吗？”

对面两脸震惊，接着江须获得了赫萝德的拥抱。

利维看见江须越发紧皱的眉头，适时打断了他们，告知了两人现在的处境不太适合长时间呆在外面。

成嘉瑞也记忆回笼，对利维笑笑，去找成尧，当然只带了江须一个，利维经江须提醒，被成嘉瑞交给了赫萝德，让她帮忙改名换姓，塞入下星系找个合理的营生。

“放心吧，交给我。”赫萝德便要拉着利维走，后者却是没动。

“成最——”他喊了声。

江须顿住脚步，回头看他，那人纠结了半晌，却还是只说了声“再见”，江须点头，回了他同样的一句。

赫萝德无语：“你们上星系的人怎么都这么磨叽，赶紧走。”

“好的。”利维钻进她的车里。

江须听到对话，笑了笑，跟着成嘉瑞。

她的行头太过凄惨，尽管这是处理过后的，成嘉瑞直觉还是闭嘴别问江须这些日子的遭遇，将人放入成尧的别墅后就去找人。

江须就躺在别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大花园，从“日暮西斜”到夜色浓重，别墅的门被打开，闯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靠近沙发，横躺在上面的江须才猛然睁眼，抽出腰间的那块碎裂“皮肤”直抵成尧的脖颈。

“老大！”“成最！”

江须皱着眉头，在即将切割动脉之前生生逼停了自己，她呼吸粗重，瞳孔都是涣散的，手上的金属块被捏的震颤出了细微的声音。

别墅很静，只剩下江须的喘息。

成尧盯着面前和她一样高的alpha，这是她的干女儿，放她上星舰的时候笑得那么意气风发……

现在……

他看见江须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闭了闭眼，反身将手上的金属块用力掷向客厅一角，玻璃裂了几条缝。

江须扔的力气太大，像是想把自己也扔出去，可是没有，她只是把自己扔在了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就这么瘫着去了。

“干爹。”

“欸，在呢。”成尧的大衣都没有脱，缓缓蹲下，示意身后的两个双胞胎噤声。

江须：“我记不得你的名字了，还有成泽瑞的，其实也不是记不得，就是混乱了，分不太清楚谁是谁。”

“我刚刚才记起来接我的是成嘉瑞。”

客厅里站着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的脸上看到复杂。

成尧也是，可他只是笑笑：“这有什么，我也有分不清楚的时候，双胞胎嘛，我从捡回来就没分清楚过。”

他这话说的太过滑稽，江须没忍住笑起来，笑完了又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怕我在这里伤害你们，所以——”江须翻了个身，“我的房产到底在哪？”

“……臭丫头，回来就为了房子？！”

“啊，拼了老命呢。”

最后，江须被扔去了莱克宁周边很近的星球，是成尧私人的，还给它起了名字，叫醉星。

星球上只有热和冷两种极端，成尧给她搞了大房子扔在安保极高的地方，就把江须送了进去。

可又怕江须太过放飞一眨眼消失在这个世界，于是三天两头过来问候，尤其是成家兄弟。

江须不得不承认，和题海战术有同等效力的，是成泽瑞的毅力。她天天看十次成泽瑞的脸，只要她不是智障，肯定能记住。

但也就是太频繁了，江须有点烦，索性直接回了莱克宁问他要干嘛。

成泽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去找他的好兄弟们，几个人一起出发去第七星系，说要反黑。

结果这一次行动，成泽瑞差点没吓死。江须莽的不要命虽然有助于他们进度条的推进，但不利于他的心脏。

所以在外面逛了半年后，成泽瑞异常坚定的将她遣送回了醉星。

她一天到晚的没事干，便去旁边大湖的秋千——睡觉。是的，江须已经颓废到了这种地步，她也没想到。

这天成尧来见她，和她坐在一起吃了顿饭，看到旁边一堆喝完的营养剂管子，十分痛心：“要不，你爹我给你求个医吧。”

“不要。”江须两眼一闭，拒绝沟通。

“啧，你再把自己作死了我上哪哭去，”成尧也不干，“你格瑞塔阿姨已经在找了，心理医生嘛，你就当和他聊聊天。”

“不要。”

“……”

江须露出一只眼睛，瞄了眼气呼呼的成尧，笑道：“我没事，就是需要时间。”

“你有事就找我，好让我有点事干，不用啃老。”她说。

成尧冷哼一声：“别了，你搞来那小子能干的要命，给你分个红都够交房租了，别瞎操心。”

“哦——”江须继续躺尸。

见状，成尧也不再说了，准备走，突然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交给她一个游戏眼罩。

江须现在看见眼罩都头疼，离得远远的问他干嘛。

“就那个游戏，内测早过了，现在正式上线了，你不是想玩吗？”成尧莫名。

“不——”

“不许‘不’！”成尧恶狠狠道，“门不出就算了，现在游戏里必须把联邦逛一遍，我后台会查！”

“这游戏给你升到最高级了，服装地图和钱都不用你操心，安稳旅游就成！听见没！”

成尧攒了许久的暴脾气终于爆发，就差把江须脑袋指下来。

“行行行，你忙你快去忙。”

江须脑袋里乱哄哄的，赶紧将人赶走，回来扫了眼厨房桌上的眼罩，转身上楼。

床上的光脑响起来，她接起，是成尧，那边暴躁的喊了一通，江须挂断，板着脸重新走下去，把那个孤零零的眼罩带上楼去。

默默启动。

……

联邦第一星系首都星，伊利希安军校里一区二栋的某个办公室里响起通话声。

“还是没有音讯吗？”说话的人声音平稳，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那丝急切，“化名或是一些样貌上的改变都有可能的……”

“不是啊兄弟，你说的轻巧，她都伪装这么严实了，那不更难找么！”对面咆哮。

这边随即沉默，将眼镜摘下来捏了捏鼻梁，无声叹气。

光脑那端同样不太好受，斟酌着宽慰：“昱承，要不咱别找了，这都快一年了，就差把联邦翻一遍，那些战友人情难道不是债吗？”

陈昱承重新戴好眼镜，点头，又想到那头看不到，就解释了下：“应该是我没认真找吧……”

“那是你认不认真的问题吗？啊！那是人死了活不过来的问题！”对面恨铁不成钢，“你别这么轴，对个学生这么上心，你还嫌停职那半年不够惨？”

“这事本来就蹊跷，你非得和她扯上关系，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那天就是你故意把她放走了！”

“而且，你说她没死，那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就算是头白眼狼，告诉你一声平安无事有那么难？”

“人都忘了你了，你还找什么呢！”

陈昱承一直没说话，安静听着，手指搭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控制面板被他唤出又关闭。

直到听见对面闭嘴喘气，他才缓缓开口：“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得来光脑里一声长长的吸气：“玛德，老子就知道你半个字没听进去。”

陈昱承笑：“听进去了，不找了，帮我给他们说一声吧。”

“真的！”对面大喜过望。

“嗯，不找了……”反正也会回来的。

陈昱承挂断通讯，刚想起身去休息室坐坐，光脑又一次响起来，是一条信息，来自他姐。

——我记得你下午没课，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