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流星一般忽地从眼前飞过,“刷”地一下直直扎进了箭靶上那还是光秃秃一片的红色靶心。高夫子见状,大松了口气,有种替沈仲卿捏了把汗的感觉。
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不过是一次射中了靶心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这么紧张干什么?
高夫子心中失笑,肖山长却是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拥有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你真觉得他是朽木吗?”
“……”高夫子没有说话,一时的表现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肖山长知道他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便道:“既如此,那便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沈仲卿射中靶心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收手,他将箭全部收好之后,就开开心心地回家去了。
此后,他每日过来都要寻一个时辰练箭,从一开始的时中时不中,到后来形成肌肉记忆,十有九中,这过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又一次射箭课,沈仲卿拿了一个本班魁首,震惊四座!
原来取笑他的那些人,这下更是笑不出来了。
这死胖子怎么回事啊,说好的痴肥体虚呢?就练了一段时间,箭术就这么厉害了?
射箭师傅对沈仲卿刮目相看,毫不吝啬地将他夸赞了一番。身为师长,肯定都喜欢看到学生对自己所授的课认真对待。
沈仲卿自己倒没有多大的感觉,他觉得只是射固定靶本就难度不大,花这么多时间练习取得成效那是理所应当的。
他开始讨好射箭师傅,想要对方带自己解锁更多的玩法。射箭师傅觉得他谦逊好学,是个好苗子,就教他怎么“两箭其发”。沈仲卿又找到了新的练习目标,练箭练得更为兴致勃勃。
与此同时,肖山长也觉得自己观察得差不多了,便把沈仲卿叫了过去。
问他:“你可有武举的想法?”
沈仲卿一愣,恭敬地答道:“回山长,学生疏于锻炼、气……气虚体弱,且年纪已是不小,如今改考武举怕是不妥。”
肖山长点了点头:“那就还是科举喽?”
沈仲卿:“是的。”
“老夫看了你最近的文章,”肖山长拿起由砚台压着的薄纸,点评道:“有些意思,不过要想过院试还很悬。”
沈仲卿连忙道:“学生自知才疏学浅,还请山长不吝赐教。”
肖山长今日召他前来自然正有此意,见他态度积极,他便乐呵呵地道:“不急不急,你若真心想学,便每日下课来老夫这儿多待一个时辰,你可愿意?”
沈仲卿讶异地抬头,山长竟愿意屈尊给他补课?
他连忙行拜礼道:“学生多谢山长!山长愿意花时间指导学生功课,学生感激不尽!”
肖山长这下倒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听到每天要多留一个时辰,沈仲卿可能会不愿意呢,哪知道对方看上去似乎愿意得很。
他哪知道,沈仲卿感觉自己跟中了彩票一样。他回去也是自己闷在屋子里学,时间花了说不得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能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是,他有一个疑问:“山长,学生是不是可以请问一下,这辅导只是学生一个人有,还是大家都有?”
“唔……”肖山长捋了捋胡子,“暂时只有你一个,将来嘛说不好。”
沈仲卿转了转眼珠,“那学生可不可以请问,为什么山长会选中学生?”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赐我百朋。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肖山长捋了捋胡须,眯眸笑道:“朽木雕栋梁、顽石变璞玉,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沈仲卿:“……山长境界之高,吾辈愧矣。”
罢了,朽木就朽木,顽石就顽石吧,只要能学到东西就行。
这天之后,沈仲卿果真每日散学之后仍会多留一个时辰,在肖山长的指导下为不久的院试做准备。
其实多留一个时辰结束得也不算太晚,对于在现代经历了中考和高考两大难关、习惯了早晚自习的沈仲卿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有了老师单独指导之后,他确实在备考的过程中要有方向了许多。
所以,他对肖山长是充满了感恩的。得了什么好东西,他总不忘孝敬给肖山长一份,两人关系倒是处得越发和谐。
*
到了每月十五,是沈家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日子。
这一日沈家的几房会齐聚在沈老爷和沈老夫人的院中,围着一张大桌子吃饭。
人老了就是喜欢搞什么儿孙满堂、共享天伦,不过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总归不方便,而且铺张,所以平时大家就还是各房吃各房的,只有每月十五来和老爷子、老太太一起吃顿饭,表表孝心。
不过即使是每月一次,到了这一天,许多人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沈家有四房人口,子孙众多,但是四房之间关系并不和睦。
就比如大房和二房,虽然沈大爷和沈二爷都是一母同胞,但是两人的媳妇却互看不顺眼,这也导致大房和二房势同水火。
三爷和四爷都是妾室所出,从小就在主母的阴影下夹着尾巴做人,对大爷和二爷都充满了羡慕嫉妒恨,不过他们彼此也没有多抱团就是了。
总的来说,沈家家风就是如此,各人都只管自己家里这点事,对旁人冷漠得很。
若不是有那么点利益维系着,怕是早就分家了。
沈仲卿自打穿书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大家子齐聚一堂,不由感慨古代人对开枝散叶的热衷。
旁人看到他,却是惊讶他把周怀钰给带来了。
沈仲文的妹妹沈惊双最先阴阳怪气道:“哟~这是谁啊,我们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生面孔了?二哥,今天可是家宴,你带不相干的人来干什么?”
沈家大夫人王氏温言细语道:“双儿,不得无礼,这是你的二嫂。”
沈惊双故作惊讶道:“我二嫂?哟,我们家原来还有这么个人啊?抱歉,第一次看二哥把人带出来,我还以为是别的什么阿猫阿狗呢。”
程金凤坐下冷哼了一声,“大嫂,你真该给惊双看看脑子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健忘,她二哥成亲的时候她是不在吗?”
沈惊双脸一下就憋红了,偏偏出口的是她长辈,想怼又不能怼。
程金凤懒得看她一眼,坐得四平八稳。
文朝君柔柔地道:“不知二弟媳的伤可好些了,若是不舒服,可别硬撑着。”
席上人眼睛都睁大了点,沈惊双更是刻意偷笑出声。
周怀钰身形有些僵硬,一双手握得死紧。
他此刻无比的自责,因为他做的蠢事,害夫君跟着抬不起头来。
沈仲卿坐在他的左侧,好似全然没听到席上之言似的,温声道:“阿琤,我替你烫一下碗筷吧。”
一桌子人望着沈仲卿动作格外流畅地烫了一整套餐具,全都傻了眼。
这是什么操作?
四房的夫人邱氏忍不住道:“仲卿,这些碗筷都是干净的,不用烫。”
“入口的东西,还是精细点好。”沈仲卿淡淡地道。
程金凤看到这一幕,怼了沈国富一下:“没看到你儿子还知道帮他夫郎涮碗筷吗,不知道学着点。”
“……”沈国富这个有名的耙耳朵,自然乐呵呵地照办了。
一桌子的人都被二房弄得不自在,最别扭的是搞得他们也想跟着烫一烫了。
等菜全部上齐后,沈老爷子这才吩咐众人开始动筷。
沈仲卿第一筷子仍是夹给周怀钰的,他担心这样的场合周怀钰放不开,于是往他碗里堆了许多菜。
周怀钰虽说有些习惯了他这样的关心,但在这样的场合仍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着头看着碗沿,脸上绯红一片。
一般来说只有妻子或夫郎伺候夫君用饭的,鲜少看到有男人这么殷勤备至地照顾自己的妻子或夫郎。
这样的举动,自然又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没看出来啊,我们家二郎也是个疼媳妇的,跟他阿父一样。”三房太太葛氏笑眯眯的,光看神情难分敌友。
“哼,”沈惊双不屑地道,“二哥就别装了,咱们一家人谁还不知道你吗,你再怎么装模作样别人也不会瞧你一眼的,死了这条心吧。”
她瞟了自己大嫂一眼,指代性很明显。文朝君垂头不语,似乎没听见。
只有沈仲文有些恼地瞪了沈惊双一眼,惹来后者撇了撇嘴。
“三妹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我心疼自己夫郎与你何干?”沈仲卿道。
沈惊双不服气地道:“你之前不是还用鞭子抽他吗,现在装恩爱给谁看啊。”
“那是我们夫夫之间的事,你一个黄花闺女怎么连别人房里的事都指手画脚?”
“惊双!”沈老夫人严厉地喝止还想争辩的沈惊双,沈惊双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
程金凤暗暗看好戏,她儿子今日倒是嘴皮子利索,都不用她出马就让大房的人灰头土脸的。
王氏冷汗连连地请罪道:“老夫人息怒,是妾身管教无方,还请老夫人恕罪。”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赐我百朋。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出自《小雅·菁菁者莪》,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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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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